第二章 祭藥大典烏雲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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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阿崔抬起頭,見小四緊張得不行,臉色慘白地看著他。便放了下來,心道,這些書真是有趣,寫得跟真的似的。不知編書之人是何方神聖,倒有幾分才氣呢。

    “對了”李阿崔道:“你曾說我父親娶了九房姨太太,為何我一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呢?”

    小四道:“少爺,這是因為,這是因為除了七姨太,其他姨太太沒生下孩子就死了!”

    李阿崔驚訝道:“這是為何?”

    小四似有難言之隱,麵露難色道,“這,這我也不知。”

    李阿崔聽他這麽說,越發好奇,他假意用少爺口吻命令道:“快說,否則打你一百大板!”

    小四嚇得連忙告饒,“少爺,可別,少爺,我說,我說。”他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聽前輩老人說的,說是李家研製永生藥,有違天理。天神震怒,因此下了邪穢到李府,凡是碰了邪穢之人都不得好死。所以姨太太才陸續死去。”

    李阿崔忙問:“那七姨太怎麽沒事?”

    小四這回撓了撓頭,道:“這個我真不知了,興許是七姨太命大吧!反正自七姨太入府,老爺便沒在外邊納妾了,八、九姨太都是七姨太房裏的丫環。”

    李阿崔沉思了一會,又道:“那你們就不怕那些鬼怪,會索了你們的命?”

    小四答道:“少爺,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哪裏那麽好尋去處,我們村的年輕人都去上山當土匪了,年年都有屍體回鄉。再說了,這李家不是研究永生藥嗎,沒準,老爺一高興,把藥分給我們,豈不是成為神仙了!”

    李阿崔看著小四天真的麵孔,心想人生不易。能活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更是不易,正是因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才使人更向往長生不老,永生在世。

    他歎了一口氣,猛地發現好像有雙眼睛一直在跟著自己,從走出房門到現在,他抬頭找尋,大門後好像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李阿崔隨著黑影追去,未見一人,看著庭院逛得差不多了,便吩咐小四備轎,想去外麵走走。

    於是,李阿崔自醒來後第一次走上了街頭。蘇杭的秋曰很是清冷,他特別套了件緞麵薄棉背心,仍是雙手不住的摩擦取暖。他掀開轎簾,窗外的一切陌生又新鮮,穿著長袍棉襖的小販們在叫賣著,留著長辮子的女學生們結伴而行,互相之間還說著悄悄話,提著棒子巡邏的警察叫叫嚷嚷,仿佛是從他的記憶深處走來一般。

    他看向前方,人群都在向一個地方聚集,便問小四:“他們都是去哪?”

    小四回道,“那便是李家的祭藥大典,一年一次免費賜藥,所以百姓才蜂擁而至。”

    李家?李阿崔心道,那豈不是會有父親的身影?說起來,他醒來至今還未看到李家的當家人,心下一番激動好奇。

    小四又道:“老爺對祭藥大典猶為重視,提前數月便開始準備,每日沐浴焚香禱告,共七七四十九日方出關。就是為了向神仙請求仙丹下凡,普渡眾生呢!”

    怪不得一直未見父親呢,原是如此,想到這兒,李阿崔便命令轎子停下。

    剛一落轎,他便迫不急待地下轎,隻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滿滿堆堆的人群,全都跪在地上並不住叩拜,嘴裏和著,活神仙賜藥、活神仙賜藥!他看到,他們的臉上都寫滿焦慮和渴求,不斷有人向前擁去,前方有數十名家丁模樣的人攔住來人,喝斥聲、漫罵聲與祈禱聲交織在一起,形成巨大的不明所以的嗡鳴聲。

    李阿崔擠入人群,不斷推搡中終於來到最前方,隻見祭台中央背立一白衣男子,衣袖寬大隨風擺動,披頭散發,雙手高舉過頭,手中拿一寶劍不停舞動,好似道士驅鬼。看來他便是父親李慶永了。祭台上高高聳立一人塑像,李阿崔再熟悉不過,正是李家先祖“活神仙“李慶遠!

    這時,李慶永轉過身來,李阿崔感到震驚不已,這位爹竟如此年輕!哪裏是父子倒像是兄弟,難道李家真有長生不老藥嗎?

    隻見李慶永做了一個停的手勢,人群立即悄無聲息,他高聲詠道:

    天地無常,降罪於世人;

    世道衰落,受難於眾生;

    唯早登極樂,免受罪於身;

    願神仙賜藥,保我永生之界!

    他手持寶劍向左手掌心劃破,鮮血流出,旁側之人立即拿碗來接,並恭敬擺於祭台之上。

    吾血祭之,賜永生之藥!

    李慶永對著人群高喊,隨後家丁們搬上一紅木鏤空箱子。

    人群立即沸騰起來,爭先恐後地喊著:

    神仙賜藥,保我永生!

    神仙賜藥,保我永生!

    神仙賜藥,保我永生!

    這時,突然從一側跑來一群兵卒,他們手持大刀,推開人群,閃出一條通道來。一台清龍圖騰轎停在入口,從轎上緩緩挪下一個巨型胖子。隻聽人群中議論著:

    “丁三百怎麽來了?”

    “別胡說,那是丁縣長。”

    “傳言他有三百斤,我看也差不多。”

    雖在秋曰,丁縣長仍不住擦汗,費力地挪步,被手下人推上祭台,他喘了喘方道:“李當家,本縣長接到舉報,稱保貴丸中摻有,因此不得分發,即刻扣留。”

    李慶永臉上未見波瀾,反而冷笑道:“丁縣長,此藥仍祖上神仙所賜,誣蔑此藥視同誣蔑仙人,你不怕被降罪嗎?”

    他話音剛落,天色驟變,原本就不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霎那間竟似雷電閃過。

    其實當下本就處於梅雨季節,連天雨、太陽雨頻繁可見,天氣突變本不足為奇,可台下百姓見此情景,卻紛紛叫道:“活神仙顯靈了,活神仙震怒了!”

    他們連忙跪拜求饒,丁縣長麵上掛不住,急道:“李慶永,你別再鼓惑眾人,我倒要看看這個冒牌神仙是如何降罪的!”

    說完便指揮兵卒上來抬箱,兵卒剛欲動作,忽聽一聲慘叫,抬頭來看,丁縣長背後竟燃起大火,很快這火便躥遍全身,丁縣長哀嚎著發出痛苦的慘叫,他撞向祭台將祭品全部推翻在地。

    兵卒驚訝不已,被突如其來的一切嚇得動彈不得。不知有誰喊了聲快救大人,兵卒方反應過來,上前撲火。可丁縣長如同一個大火團橫衝直撞。眾人怕引火上身,不敢過近,眼見丁大人被熊熊大火吞噬。 天空頓時降起傾盆大雨,將大火澆滅,眾人撲上,丁大人已成一具冒煙的焦屍。大雨傾刻便過,陽光即現。

    李慶永臉上略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複平常,他鎮定地對兵卒道:“這便是見罪於仙人的下場!你們隻是聽從命令,不會有事。今日之事,我會親自向下任縣長交待。”

    兵卒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李慶永又轉身對百姓道:“仙人震怒,藥效盡失,就此散去吧!“百姓又是叩拜又是失望地正緩緩離去,卻見一群警察吹著哨子,讓人群散開,他們手持電棒,對百姓邊嗬斥邊打罵,為首的警察頭子叼著煙卷,流裏流氣叉著腰,笑嘻嘻道:“李神仙呀,慢著點,這眾目睽睽之下謀殺縣長,還想推得幹淨,這怎麽行?”又對著眾人一揮手“這台下的人全是證人!今兒,您必須得跟我走一趟了!”

    李慶永冷哼一聲:“就憑你?!”

    那警察頭子也不惱,陪笑道:“李神仙,我當然沒這個膽量,可這警察廳長親手簽的逮捕令,您總不能抗政府的命吧!”說著,伸手拿出一張蓋好章的公文,李慶永看了一眼,是真的逮捕令。

    他心道,前有縣長扣藥,後又有警察因縣長被殺扣我,這層層計劃倒是縝密得緊。不是王家還會有誰,這麽想要整垮我?

    “罷了,神仙也要下凡曆劫,嚐盡人生五苦。這牢獄的滋味,我李某人還未嚐過,豈不可惜!”李慶永瀟灑地甩一甩袖袍,便隨警察等一幹人離去。

    李阿崔沒想到竟會遇到如此變故,還未與父親說上一句話,他卻已被困獄中。看熱鬧的人群也逐漸散去,他瞥見人群中有一白衣女子,頭帶蓑立,臉遮麵紗,密切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白衣女子似乎感到有人看她,也向李阿崔看了一眼,便轉身離去。

    李阿崔哪還有心思閑逛,立馬打道回府。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著剛剛發生的一切,鬼神怪力之說由來以久。如今雖然革命了,建立民國了,但人們的思想似乎還停留在封建的時代,相信人死會化為鬼魂。如果今生積福行善會成為神仙,如果今生作惡多端,便降為惡魔。

    所謂人在神魔間,進一步為神,墜一步為魔,何為神何為魔,如真的是神仙顯靈,神為一己地位降罪於人,又與魔何異?如非神力所為,怕隻是人的算計陰謀罷了。

    人們願意相信眼睛所見之事,可有時眼睛也會欺騙於你。你所看到的也許隻是別人想讓你見到的而已。

    回李府後,李阿崔也不知此事該與誰商量,但他想,這是他有用的機會,一定要救出父親,不再當一個混沌度日的掛名少爺。便問小四:“李府是誰當家?可是那七姨娘?”

    “不是,是李管家,名叫李季。據說是老爺的遠親,府裏的事都是他做主。”

    李阿崔心想正好,若是七姨娘,還不便與她單獨會麵呢。

    “李管家現在何處?”

    “七姨娘從山西回來了,此時正在前廳與李管家說話。”

    李阿崔便坐在前院的亭子裏等著,他百無聊賴地折著樹葉,忽感到腳麵上有一團熱乎乎毛絨絨的事物,他低頭一瞧,竟是個黃毛的小狗,正用頭蹭著他的褲角,他一時歡喜,憐愛之心由生,抱起小狗到懷中摸了又摸,小狗發出嬌嫩的“嗷嗷“聲,又不知衝著什麽“汪汪“叫幾下,李阿崔舉起它的前腳,麵對麵地也學著它叫幾聲。他一發聲,驚了自己,聲音竟與小狗這麽像。他又試著學羊叫、馬叫,都非常逼真,唯妙唯肖。李阿崔沒想到自己還有這般技能,正在他玩得不亦樂乎之際,丫環杜娟惴惴地走了過來,李阿崔見有人走近,問道:“你有什麽事?”

    “少爺,我是杜娟呀!你說過要娶我進門的,現在全不算數了嗎?人家、、人家的身子已經給了你,若你不應,我便去找老爺討公道!”杜娟紅著眼睛,邊抽泣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