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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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秦冽皺著眉說。

    馮雙雙癡癡地看著他,良久, 才幽幽歎了口氣, 道:“我聽說你被人打傷了, 再也不能習武了……”

    陽台上冷風簌簌,秦冽危險地眯起眼睛,“你聽誰說的?”

    馮雙雙一愣,抬頭看他,“這, 這你就別管了。”

    秦冽:“那你來做什麽?”突然出現在他的地方, 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饒是秦冽自小認識她, 也搞不懂此時她究竟想做什麽。

    馮雙雙柔聲道:“我有能夠治你傷的藥。”

    秦冽留了一個心眼, 並未說自己已經痊愈, 而是問她:“那藥呢?”

    “需要你和我走一趟,我才能給你。”馮雙雙說。

    “抱歉,我現在哪裏也不想去。”秦冽斷然拒絕, 看著她的目光中滿是警惕和戒備, 這目光讓馮雙雙心口猛地一疼, 眼中很快便蓄滿了淚水。

    她問:“秦冽,你不想知道這幾年我去了哪裏嗎?”

    秦冽疑惑:“你當年不是留信說讓我們不要問你去了哪裏麽?”

    馮雙雙一滯, 隨即閉了閉眼睛, 似乎是想將淚水給逼回去。半響後, 她慘然笑道:“秦冽, 你相信我, 我當初離開秦家也是迫不得已……我是被逼的,你知道的,我不會害你。”

    秦冽:“哦。”

    馮雙雙:“你不信我?”

    秦冽隨口答道:“怎麽會?”

    然而這一瞬間他腦中想起的是馮雙雙小時候。

    小時候她作為母親那邊來的親戚,寄住在他家,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整天纏著他,讓他教她習武,和她玩鬧。那時候他覺得太浪費時間,就不肯,沒想到馮雙雙轉頭就去跟母親告狀,說自己連理都不願意理她,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連秦母私底下都和他說,“如果有時間,就陪她玩玩吧。”

    居然找他母親來給他施壓……這讓秦冽很是不爽,看馮雙雙的眼神就像看秦煒一樣,覺得這兩個告狀精簡直就是一路貨色,因此一直對她不冷不熱。

    直到後來看見的那一幕,才讓他稍稍改變了一點他的看法。

    那時候她喜歡養一些小動物,常常不是抱著小奶貓就是摟著小兔子,對他說“秦冽,你看小兔子好可愛喔”,結果一轉眼就悄悄將兔子的腿給掰斷了,回頭還跟他說“好可憐,兔兔肯定疼死了,我們一起給它包紮好不好……”

    他覺得自己快被她的神經病給弄得胃疼死了……

    這件事讓他對她的評價瞬間就上了另一個檔次,原來她不僅僅隻是會告狀的告狀精、麻煩精,還是個小小年紀就虐寵不眨眼、心狠手辣的神經病。

    他甚至覺得她比秦煒更加讓他忌憚,因為秦煒頂多玩些小花招捉弄他;而她呢,要玩就玩狠的,一旦出手就讓人不寒而栗,手段也讓人匪夷所思。

    相信她?鬼才相信她。

    秦冽眯起眼,微一沉吟,就問:“你今天出現在這裏,究竟是想做什麽?”

    “秦冽!”馮雙雙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不問我當初為什麽會被逼著離開秦家嗎?你不想知道是誰在暗中搞的鬼?你難道不想知道姨父是怎麽死的……”

    秦冽眼眸中快速閃過一絲幽暗光芒,旋即靜靜地看著她。

    馮雙雙接著說道:“當年姨父閉關,本來是不會走火入魔的,是秦峰!他闖入禁室,害死了姨父,還脅迫我離開秦家。”

    秦冽:“……是秦峰?”

    馮雙雙言之鑿鑿:“對,就是他。當年我親眼看著姨父含恨不甘地死去,隻恨我那時年紀小,幫不上姨父的忙……”

    說罷淚水又盈滿了雙眼,整個人迎風而立,弱不勝衣。

    秦冽黑漆漆的眼眸沉沉地看著她,他知道她的話裏麵一定有一部分是真話,但不見得會全部都是真的,肯定還有一部分是假的,隻是秦峰……

    他不想太早就下結論,事實如何,不能隻聽馮雙雙一個人的說辭。

    馮雙雙看懂了他眼中的懷疑,當即就怒了,“你不信我?”

    秦冽心說,我為什麽要信你?

    他的眼神,從小到大都是傷她最大的利器……馮雙雙怒極,像以往千百次做過的一樣,憤怒地叫他的名字,“秦冽——”

    “如果你今天隻是來和我說這些的,那就請回吧。”秦冽平靜道。

    馮雙雙眼中的憤怒迅速消散,她這才想起了來這裏的正事,柔美的臉蛋再次恢複了平靜。

    她說:“我說過,我有辦法治你的傷,但你要跟我走。”

    秦冽:“我也說過,我現在哪裏都不想去。”

    馮雙雙又怒了,“秦冽——”

    秦冽靜靜地看著她,兩人各站兩邊僵持起來,連空氣都變得粘稠凝滯。

    馮雙雙先敗下陣來,“我這是為了幫你治傷,你必須得跟我走一趟,隻有我門中的聖手洛先生才能救你。”

    她緩了緩語氣,輕聲道:“洛先生年少成名,一手煉丹術天下無敵,有他出手,你的傷隻是小事。”

    秦冽沉默不語。

    馮雙雙簡直拿這個人毫無辦法,感覺他根本怎麽說都說不通,於是咬了咬唇,道:“秦冽,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說罷勁烈的掌風跟著就打了過來。

    這是打算一言不合就硬來?秦冽眼神一厲,立刻飛身快速退讓,避開她的這一招,同時調動身體裏儲備不多的靈氣,看準機會全力一擊。

    他這一手讓馮雙雙當場就震驚了,她顫抖地抬手指著他,“你,你沒事?”

    秦冽:“對,所以我說了兩次,我不想和你走。現在我告訴你,我不想也沒必要和你去見你說的那位煉丹聖手。”

    馮雙雙一時懵了。

    她沒有想到事實竟然是這樣,秦冽原來根本就沒有受傷麽……那,那人說的……不對!她得回去好好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於是她飛身就離開了。

    她一走,秦冽立刻沉下臉,轉頭遙望已經快要明亮的天色,心中閃過無限猜測,但最終被他一一否決,事實的真相究竟怎麽樣,他終有一天會親自查清楚,馮雙雙的話,他半個字都不會信。

    ……

    學校,食堂裏。

    於睿打了滿滿三份的雞肉裝在盤子裏,一點點在那裏啃骨頭。

    小骷髏從他的上衣口袋裏探出骷髏頭,接著一下就跳到了桌子上。

    左前方不經意回頭看到這一幕的男生頓時被嚇了一跳,他趕緊揉了揉眼睛,再看時,於睿桌子上已經沒有了會動的小骷髏架子,而是一大堆的雞骨頭。

    “眼花了吧這是……”男生嘀咕道。

    於睿沒發覺有人注意到了這邊,隻看到了變小版的小骷髏從自己口袋裏跳出來,頓時趕緊壓低聲音說:“快躺下快躺下!……哎對!就是這樣,從現在開始你就假裝自己是一個手辦,別動!不要讓別人發覺了!”

    姬方臣覺得挺有意思,就一動不動躺在那兒。

    於睿繼續啃雞骨頭。

    姬方臣把骷髏頭扭過去看他吃。

    旁邊陸陸續續有同學經過,都沒發現他們這邊的異常,偶爾有人不小心瞥到,也隻當於睿一邊啃雞肉一邊還拿骨頭拚了個人形,小聲嘀咕一句“真有才”,就走開了。

    於睿擦了擦手指,把縮小版姬方臣揣進兜裏,目不斜視地徑直走過去放餐盤。

    等走出食堂不遠,他才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過秦冽了。

    好歹是曾經的鬼友……他怎麽連上一次是什麽時候見的對方都忘記了?於睿深刻反思。

    他對小骷髏說:“方程式,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見色忘友了?”

    小骷髏毫不猶豫:“當然不是!”

    於睿一聽就心花怒放,剛要誇他聰明懂事,就聽小骷髏又說,“你哪來的色?”

    日哦!

    瞬間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於睿臉色立刻難看地垮了下來,他把姬方臣不甘寂寞冒出來的骷髏頭又給塞了回去,硬邦邦道:“這裏人這麽多,你少和我說話,免得別人把我當神經病!”

    姬方臣反問他:“剛剛不是你問我的嗎?”

    於睿:“……”

    他決定去找寧萱,上次他趁亂喊了她師父,也不知道她上心沒有,他盤算著怎麽也得磨著寧萱教他一點東西,不然還真對不起他這麽好的運氣,居然能碰上傳說中的修真者。

    還有他這個奇葩的吸鬼體質,簡直讓於睿無語,要是寧萱能夠有什麽專門對付小鬼的法術肯教給他就好了……不過以他對寧萱的了解,他覺得這事可能不怎麽容易成功,畢竟寧萱對他向來沒有對秦冽那麽好脾氣。

    但轉念一想,寧萱上次能夠跑那麽遠不嫌麻煩的去救他,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是屬於“口嫌體直”的那一類人?明明這麽嫌棄他,但最後還是會忍不住來救他……這是不是說明其實寧萱雖然表麵上冷冰冰的不通人情,但實際卻是個軟心腸的姑娘?

    於睿一邊走一邊想,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

    一直以來於睿都覺得,看一個人不能光看她的表麵和言語,要去看她究竟做了什麽事,這些事最後達到了什麽樣的效果。

    再一想以前遇到的那些事情,雖然每次寧萱什麽都沒說,但最後她總會出手。

    直到來到寧萱門前,他都還一副沉思的模樣,剛要抬手敲門,門就自動打開了。

    於睿一愣,抬腳走了進去,剛一進去,門又自動關上了。

    臥槽——

    差點忘記寧萱還是個修真者了——

    他吞了吞口水,告訴自己不要太過大驚小怪,畢竟寧萱能力非凡,沒道理連開門這種小事都親自動手,電視裏隔空取物不是很正常嗎?

    於是他一進去就趕緊把自己的來意說明了。

    “拜師?”寧萱驚訝地看著他,隨即目光看向他的上衣口袋,“小方臣也來了?”

    姬方臣從於睿口袋裏探出骷髏頭,往上一躍,就從於睿口袋中跳了出來,在半空中變回以往的大小,歡快地嘎吱嘎吱跑來跑去。

    寧萱收回視線,轉頭對於睿說:“你剛剛說,是想拜我為師?”

    於睿目光炯炯,“對,師父你能收了我嗎?”

    寧萱被他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但仔細一想,也不是不可以。

    她回到了這個世界,但這裏除了她之外,連一個宗門弟子都沒有。

    但於睿……

    她把視線移到他身上,他天生靈眼,是塊修真的好材料,但偏偏他好玩,也不知道會不會把心思放到修煉上。

    但除了他,這個世界自己又能收誰做徒弟呢?

    秦冽?……寧萱不知為何,首先就排除了他,她可以教他修煉的功法,但卻不想認他做宗門裏的弟子。

    其他人?

    暫且不說心術如何,就是論資質,又有多少人能及得上於睿這樣的天生靈體?

    心思念轉間,不過短短一瞬,她就問於睿:“修真很辛苦的,而且這個世界靈氣稀少,修煉之路更是會走得異常坎坷,你能承受得住這些困難嗎?”

    於睿原本還以為這事需要費很多唇舌,但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反應,這話……一聽就知道有戲!

    他當即毫不猶豫道:“我能。”

    但是下一秒他就小心翼翼地問:“那師父,咳,我現在應該可以這麽叫你了吧?師父,要是修煉的路途很艱難的話,你能不能先教我一些簡單的法術?”

    寧萱:“比如……”

    於睿:“比如可以讓我聽懂方程式說的話,也能讓他聽懂我說的什麽,你是不知道,我們倆之前語言不通,他的鬼話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想表達什麽意思。”

    寧萱:“可是我不是剛放了一縷靈氣在你耳朵上麽?你現在應該能聽懂小方臣說的話。”

    於睿:“但那隻是這幾天而已,不可能每次隔個幾天我都來煩師父你吧?”

    寧萱懂了,感情這家夥其實就是為了學幾手關於通靈方麵的術法,才專門來找她的。

    不過,理解歸理解,既然同意了他進入宗門,她還是得事先提醒他,“一旦入了我宗門,以後你在外麵就得言行得當,不能墮了我師門的名頭。”

    於睿點頭如搗蒜,答應得飛快,“知道、知道,我一定謹記於心。”

    寧萱:“還有,我知道你是隻想學那些簡單的術法,但其它該學的也得學,修為不能落下,你要是修為太差,以後出去就不要說是我的弟子了。”

    於睿繼續點頭,懂!

    他要是修為太差,她走出去也會很沒麵子。

    寧萱還想說點什麽,但一時間又想不起那麽多,隻能說:“暫時就這些吧。”

    於睿立刻站起身,“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說罷彎腰鞠了一躬。

    寧萱:“……”

    寧萱:“跪下!”她冷下了語氣,“拜師大禮怎麽可以如此草率?你要是連基本禮儀都不懂,走出去遲早也會墮了我師門的名聲,拜師這事,還不如就此算了。”

    於睿嘴角抽了抽,他記憶中除了清明上墳跪下磕過頭,好像這輩子還沒跪過誰……

    他咬了咬牙,單膝跪下,擺出一個求婚的標準姿勢:“師父……”

    寧萱看著他不說話。

    於睿悻悻地把撐著的腿放下,兩條腿都跪了下來,這才拖長了聲音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趴在窗戶邊的小骷髏轉頭看他,眼眶中的幽綠火焰一跳一跳,但並沒有過來打擾他們的儀式。

    寧萱手裏憑空出現一枚玉佩,遞給他,“這是拜師禮,起來吧。”

    於睿趕緊爬起來,拿著手裏的玉佩翻看不停,“師父,這個玉佩有什麽作用啊?不會僅僅隻是送給我戴的吧?嘿嘿,還挺好看的!”

    寧萱:“……”

    寧萱有一瞬間略感後悔,於睿這個徒弟,真的會是她以為的良才璞玉麽?

    她以為她能夠雕琢,但會不會到最後依舊是一塊毛石頭?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於睿又在旁邊問了一遍:“師父,你怎麽不說話?這玉佩究竟拿來幹嘛的?”

    寧萱當即回神,她凝了凝心神,和他解釋道:“這塊玉佩是給你的,可以驅邪避妖,還可以抵擋元嬰期大能全力以赴的兩次攻擊。”

    “哇!這麽厲害——”

    於睿聽她說的眼神都直了,“那豈不是方程式也不能碰?”他連忙拿著玉佩朝姬方臣跑去,果然,就快要挨近對方時,姬方臣立刻就跳得遠遠的,似乎對他手中的玉佩很是忌憚。

    他咧嘴一笑,立刻轉頭朝寧萱道謝,“真是好東西!謝謝師父!”

    寧萱點點頭,心想這個徒弟還知道感恩,或許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糟心……

    然後下一秒,就聽見於睿說:“秦冽有這個嗎?他是不是我大師兄?啊,師父我不要當二師兄啊,聽起來好像是一頭豬的名字……”

    寧萱眼皮一跳,淡淡道:“他不是我徒弟。”

    於睿立刻好奇了,“欸?洌哥他看起來也很厲害啊,師父你為什麽不收他做徒弟呢?”

    寧萱:“沒有為什麽。”

    於睿:“不可能!明明他看起來比我更有天賦,你為什麽不把他也收了呢?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想……”

    “閉嘴!”寧萱被他吵得頭疼,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犯抽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於睿立刻消聲,還特意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圍著寧萱學小骷髏跳圈圈,小骷髏一看,高興地也跑了過來,跟著一起跳。

    寧萱頓時覺得更糟心了,她此刻無比想收回剛才所說的收徒弟的話,覺得自己剛才肯定是腦子進水了,不然不可能收這麽一個逗逼徒弟,簡直不能更春下蟲二!

    於睿還在和小骷髏玩鬧,寧萱忍無可忍,冷冷道:“不要在這裏跳來跳去,於睿你先走,最近我沒空,等過段時間你再來跟著我修煉。”

    “欸?”於睿馬上反駁,“不行啊師父,其它的都可以延後,但你得先教教我怎麽和方程式說話,不然過兩天你又消失了,我找不到你怎麽辦……”

    寧萱頓覺心累,但還是隻能打起精神和他說通靈的要訣,自己認的徒弟,就算跪著也要教完……在這麽下去,她總覺得自己有一天會忍不住把他逐出師門。

    於睿學到了想要學的東西,立刻毫不猶豫離開了,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寧萱緩緩舒出一口氣。

    剛準備繼續修煉,就察覺到房門外又有人來了,她神識外放,看到來的是秦冽。

    眼神一瞥,房門自動打開,秦冽走了進來。

    寧萱:“你怎麽來了?”

    秦冽徑自上前坐到沙發的另一邊,直接開門見山道:“我遇到了一個人,修為也在天階之上。”

    “哦?其他的修真者?”寧萱來了點興趣,“男的女的?”

    秦冽停頓了一下,“女的。”

    寧萱偏過頭看他,等他說話。

    秦冽一點也不瞞她,當下就將馮雙雙的事情全說了,包括她與自己母親那邊的關係。

    寧萱蹙起眉:“那這麽說,她是幾年前突然離開,這次又突然回來,然後就從地階武者一下躍到了修真者。”

    頓了頓,又道:“她這是運氣好……被高人看上領回去當徒弟了?”

    秦冽小幅度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寧萱又說:“我覺得她肯定還會來找你。”

    秦冽點點頭,這個他也想到了。

    他想起剛剛在樓下碰到的於睿,忽然說:“你學校的那個同學於睿……我剛剛在樓下碰到他。”

    提到於睿,寧萱就腦中一陣眩暈,她把自己收徒的事說了。

    秦冽瞬間身體一僵,不過寧萱並沒發現,她還在為自己的一時衝動後悔不迭。

    寧萱放鬆身體,靠在沙發椅背上。

    秦冽猶豫了一下,“於睿……當個徒弟也不錯。他心思簡單,人也聰明,你也說了,他體質特殊,適合修煉這條路。”

    寧萱凝眉思考:“但他玩心太重……”

    秦冽:“那可以找一些適合他的東西教給他,對於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總是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寧萱一想,也是,隨即她又犯難了,於睿喜歡的東西是什麽呢?

    秦冽見她苦惱,忍不住提醒她,說像是於睿這樣的年輕人,都喜歡能夠耍威風、出風頭的,這些都能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寧萱被他老氣橫秋的話逗笑了,歪著頭說:“你好像很有帶徒弟的經驗?”

    秦冽沒帶過徒弟,但當初□□過幾個下屬,他認為本質上應該是差不多的,隻是下屬不聽話可以揍一頓,而徒弟麽?

    他覺得也可以揍一頓……尤其是像於睿這種。

    寧萱聽了他的話,當即笑得歪倒在沙發上,秦冽看著她笑,自己也似乎也被她的笑容傳染了,嘴角輕輕上揚,心情十分愉悅。

    直到走到她家樓下的時候,他還忍不住回頭去看,心裏想著下次再找個什麽機會過來,於睿那蠢小子都當了她徒弟,沒道理自己還離她遠遠的。

    然而他剛回到家,蕭勁和方俊輝就都來了。

    書房裏,秦冽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蕭勁此時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徐家最近動作頻頻,十分高調,他們好像打算要對誰動手。”

    “哦?”秦冽挑眉,“對誰?我們?”

    他輕輕一笑,又道:“他們倒是會選時機,這時候秦家剛剛分家,他們就迫不及待要來分一塊肉了……另外兩家呢?”

    蕭勁:“李家和楊家也在暗中布置,不過不像徐家這麽高調。奇怪了,我們查到的是李家和楊家聯起手來防備徐家,而不是幫著徐家來對付我們……而且,除此之外,我們還查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他的表情很糾結,像是不知道該怎麽組織措辭,秦冽示意讓方俊輝來說。

    方俊輝冷著臉開口:“徐家最近抓了許多普通人,全部關在他們自家的地牢裏,截止到目前,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出來過。”

    秦冽收斂笑容,表情凝重。

    他問:“我們的人能不能進去?”

    方俊輝:“已經派了人去打探,但我們派出去的人根本無法接近他們的內院和地牢,所有關鍵的地方全部有人日夜巡視,一點縫隙都不留。”

    秦冽問:“秦峰那邊有動作嗎?”

    方俊輝擰眉:“沒有……不過,他好像是要衝擊天階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實在難以言喻,秦冽很清楚他在想什麽,畢竟在古武界強者為尊,秦峰雖然為人機關算盡,但在武學上他確實值得旁人尊重,畢竟他天賦不夠,卻一直堅持用勤奮來彌補,他辛苦修煉幾十年,如今竟即將成為天階武者……說起來,古武界現在的天階武者掰著手指頭算也隻有一個,就是張家那老爺子。

    如今若是再加上秦峰,那就有兩個了。

    秦冽沉思,總覺得徐家的事情有點奇怪,他想讓方俊輝再派人去查一查,但方俊輝罕見地流露出了一絲為難,因為他們從秦家帶出來的人武力值都不是很高,並且人非常少。

    秦冽默然不語。

    其實對於徐家的事情,蕭勁和方俊輝也都覺得不對勁,但沒辦法,他們的力量不夠,手根本就伸不進去,隻能在外麵看著一波又一波的人被送了進去。

    秦冽覺得無論如何都得把徐家的事情弄清楚,他們這樣做實在太反常了,不查清楚他可能連覺都睡不安穩。

    他沉吟了幾秒,才說:“既然我們的人無法探進去,那就由我去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蕭勁大驚,方俊輝更是直接就沉下了臉,冷笑道:“你不要命了?別忘了,你如今已經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秦少主了,而隻是一個……”

    “普通人?”秦冽接口。

    他忽然笑了起來,令兩人摸不著頭腦,下一刻就見他起身繞過書桌,朝他們緩緩走來,每走一步,就有一股逼人的氣勢朝他們襲來,直到走到他們麵前,兩人已經控製不住地彎下膝蓋跪了下去,甚至連頭都重的抬不起來。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就好像是經過了很久一般,直到那股逼人的氣勢突然又消失了,他們繃緊的身體才終於放鬆下來,蕭勁伸手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

    兩隻手伸到他們麵前,蕭勁和方俊輝同時愣愣地抬頭,無意識各抬起一隻手放在那伸過來的手上,借力站了起來。

    蕭勁一站起來,就不可置信地興奮道:“老大,你恢複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怎麽不告訴我們呐!”

    虧他那天還在糾結老大失去了武力之後,居然連路都走不穩了,還掉到了湖裏……

    方俊輝也是一臉高興的表情,但說出口的話卻依舊冷得掉渣,“您可真是厲害,瞞了我們這麽長時間,怎麽,看我們為你著急很有趣?”

    這都用上敬語了……秦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抱歉,這次是我不對。”

    至於下次?到時候再視情況而定吧,畢竟事關寧萱,沒經過她的同意,他誰也不會說。

    方俊輝倒是沒糾纏這件事,反正隻要秦冽能夠恢複那就行了,憑剛剛他露的那一手,想要去打探徐家應該不會很難,於是他的思路立刻就又拉了回來,“很好!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去?”

    秦冽:“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

    馬路旁,於睿一邊往前走,一邊將手裏縮小版的姬方臣往天上拋去,片刻後又將他接住,和姬方臣玩得不亦樂乎。

    前方不遠的地方,一個年輕秀美的女人拖扯著一個小孩,於睿本想上前去阻止,但一想到可能是年輕媽媽在教育小孩,又止住了念頭。

    小孩在尖叫,年輕女人一語不發,隻顧著抓著他的手臂把他往前拖。

    於睿本能地覺得不對,硬著頭皮走上前去,“你不能這樣對小……孩子。”走得近了,於睿才看到女人身上還有著斑斑血漬,再一看,她的臉色也青中泛著白。

    他立刻上前去抓那個小孩,同時對女人怒吼:“放開他——”

    吼完又道:“方程式!上,咬她!”

    小骷髏蹭地就從他手裏躍了出去,小小的骷髏架子一下就緊緊抓進女人的血肉裏,並張嘴咬了下去。女人臉色大變,拚命甩手,想將他甩下去,卻發現根本就甩不掉,這死骷髏簡直就像是吸血蟲一般,沾上她的手臂,就開始吸食她的修為,不過片刻,她的臉色就灰敗下來。

    再過了一會兒,她便軟軟倒在了地上,身形變得透明,幾秒過後突然消散。

    隨著她的消散,周圍似乎又變得有活氣起來,剛才還詭異安靜的馬路,此時終於有車子一輛接著一輛的經過,前後方也有人在走路了。

    於睿一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麽,被寧萱科普之後,他知道了有一種叫做障眼法的東西……剛才那場景,似乎就是這種情況。

    小孩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嚇得哇哇大哭。

    於睿身體瞬間僵硬,怎麽辦?他沒有哄孩子的經驗啊!

    好在不過一會兒,就見另一個神情十分慌亂的年輕女人找了過來,一看見他麵前掛著的小孩,眼睛當時就亮的不可思議,跌跌撞撞跑了過來,將小孩抱在懷裏,聲音裏帶著哭腔:“混皮球!你剛剛跑到哪裏去了?媽媽到處都找不到你!”

    小孩也在哭,哭得直打嗝,什麽都說不出來。

    年輕媽媽抱著他給於睿道謝,於睿忍不住說:“你以後得把孩子看緊點,這回是遇上我,要是真丟了,你怕得哭死!”

    年輕媽媽也不計較他說話不客氣,反倒連連感謝他,剛剛發現孩子丟了的時候,她簡直就跟天塌了一樣,這下被年輕人找到了,無論他怎麽責罵自己,自己都願意接受。

    引著小孩給年輕人道了謝,這才又將孩子抱在懷裏走了。

    於睿收回視線,看了看又跑到口袋裏的小骷髏,揚著眉毛笑起來,“嘿嘿嘿,方程式,剛剛哥去救那小孩的樣子帥不帥?”

    姬方臣很給麵子地說:“帥!”

    於睿被誇得心花怒放,咧著嘴角對他笑:“你剛剛也帥!”

    姬方臣“咯咯咯”笑起來。

    ……

    同一時間,徐家暗室裏一盞油燈突然熄滅,看守的弟子趕緊往上去報,一個年輕男人急匆匆趕過來,看清楚了是哪盞燈滅了之後,當即雙目圓睜,不可置信道:“姐!”

    他憤怒地回頭問,“什麽時候滅的?給我說清楚……立刻派人調查,A大附近今天有沒有什麽異狀!”他記得他姐姐說過今天會去A大附近。

    徐家家主在他身後恭敬道:“是。”

    “等等!”年輕男人又道:“我和你們一起去查,媽的,誰這麽大膽子敢殺我姐!讓我查出來非扒了他的皮——”

    徐家家主想勸他留下來坐鎮,畢竟現在是特殊時候,這人不留下來他根本不安心。但年輕男人此時已經被仇恨的怒火燒紅了眼,當即冷冷道:“這裏不是還有你嗎?”

    “可是我……”話還沒出口,人就已經走遠了,徐家家主喃喃道:“可是我才剛開始吸食死氣啊,實力根本不足,要是這時候被別人趁機攻進來就完了。”

    仿佛正是印證了他這句話,下屬來報,有人擅闖地牢,將地牢裏關著的人都給放走了。

    徐家家主身體一抖,“什麽?!快帶我去看看——”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秦冽撤去隱身訣,緩緩顯露身形。

    徐家家主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秦、冽?”

    秦冽麵無表情走了過來,“你們居然用普通人來修煉邪功……怪不得抓了那麽多人!”他周身氣勢散發出來,眼中蘊藏著無盡的風暴,顯然已經怒極。

    他周身的威壓一散發出來,徐家家主立刻就明白了,當即怒指著他,“你根本就沒受傷?你騙了所有人!”

    但他隻撐了一秒,就被秦冽壓得四肢趴了下去。他之前不過隻是一個黃階武者,原本就不是秦冽的對手,後來修煉了那等陰邪功法,也不過才練了個開始,哪裏是秦冽的對手?更何況秦冽恢複後,實力還又上了一個台階……

    在巨大的實力懸殊下,他當即識時務地向秦冽低頭道歉:“抱歉,秦少主,哦不,是秦家主,我剛剛太失禮了,我向您賠罪,我……”

    他已經說不下去了——一柄冰寒刺骨的利劍瞬間刺透了他整個身體,又利落地收回,他看著秦冽冷漠的臉龐下隱藏的憤怒,張了張唇想說什麽,卻再也說不出來,倒在地上的時候甚至還能看見那在滴血的劍尖。

    有還沒搞清楚狀況的人在一旁喃喃道:“瘋了……瘋了……秦冽你居然公然之下殺人!”

    秦冽轉頭看他,他當即打了個寒噤,轉身飛快跑了。

    徐家主宅頓時亂成一窩蜂,所有人都在跑來跑去,秦冽耐心等了一會兒,等那些不知情的普通人都往外跑的差不多了,這才一把火燒了這個黑暗的邪窟。

    寧萱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秦冽站在被燒得紅彤彤一片的徐家主宅前麵,他看見寧萱,頓時雙眼一亮,微笑起來:“寧萱,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