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炒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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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彭回到了臥室, 因為一會要出門做事, 所以他也要換一身衣服才行。

    外出的時候, 他的著裝一般還是很符合場合的。比如上午去時之政府報道,以他此時的年紀,太休閑會降低其他人對他的重視程度, 三件套正裝又會讓他看起來像是對第一次報道重視過頭的愣頭青, 他希望自己看起來能更學生氣一些,更柔軟和溫柔,所以選擇在襯衫和領帶外搭配一件英倫風的開衫。

    他並不指望這能夠隱藏真實的自己, 衣著得體是一種尊重的體現。

    所以當五虎退換好自己的衣服回到客廳裏時, 看到的是一個穿著古怪的審神者——大概是一套什麽時代改良版的和服, 五虎退不太確定——白色的肌襦袢,黑色的外套和跨褲,束在最外麵白色的腰帶, 以及……係在腰間的一把打刀。

    因為這振沒見過的打刀……小男孩愣住了,站在浴室門口, 呆呆看著審神者在鏡子前認真地整理儀容。像每次一樣, 審神者很快發現了他的視線轉過頭來,手裏拿著一隻更古怪的骷髏麵具, 當著他的麵扣在自己臉上。

    帶上麵具後, 新任審神者就隻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麵。麵具邪異詭秘, 那雙眼睛卻平靜清澈, 如同一泓深潭。新任審神者始終絲毫不懷惡意,但五虎退望著他,卻本能地感到害怕。

    看他愣在那裏,都彭朝五虎退招了招手,態度溫和地說:“到我身邊來。一會要跟著我走,知道嗎?”

    小短刀點點頭,看了一眼還在玩耍的幼虎們,聽話地來到都彭身邊。

    新任審神者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上套著一個雙戒口的古銅色戒指。他用右手繞著左手緩緩地畫了個圈,一股像火焰一樣的光芒隨著他的動作突兀地出現在出租屋的牆麵上,匯聚成一個可供成年人邁過的圓形洞口。

    小短刀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金紅色的光圈後顯然並不是這間公寓的另一個房間。沒等五虎退看清光圈後麵的景象,審神者已經信步走了進去,他的背影遮擋住了短刀偵查的視線。五虎退想起審神者的叮囑,急匆匆跟在都彭身後走了進去。

    發現異動的小老虎們驚疑地湊過來,五虎退回頭,向它們比了個不要跟過來的手勢。短短幾秒鍾,剛才的通道就消失在了空氣中。身後的客廳和老虎們消失了,變回白色的牆麵。小短刀從審神者身後繞出來,想要弄明白審神者把他帶到了什麽地方。

    隻看了一眼,他就徹底僵硬了。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擺著一張單人床和一些不知名的儀器,一個年輕的人類男性百無聊帶地斜靠在床頭擺弄手機。如果五虎退能更了解二十三世紀的人類社會,他就會知道,這是一間醫院的單人病房。

    病床上的年輕人類非常遲鈍,甚至沒有及時發現狹小的房間裏多出了其他人,直到被五虎退死死注視,才茫然地抬起頭,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

    “你、你是誰?”他緊緊盯著都彭的骷髏麵具,視線下滑到他腰間的打刀,又匆匆掃視五虎退,突然發出一聲尖利高亢的慘叫,“啊!來人!來人啊——!”

    五虎退抬頭看了看都彭,突然意識到:新任審神者這身打扮,實在很像一個暗墮的刀劍付喪神。或者,溯行軍的新品種?

    小短刀完全猜不透新任審神者的心思——如果不是前任審神者如此害怕,五虎退大概會怕得厲害,猜測他現在的這位主人,是否會是前任審神者的朋友,來到這裏也是要把他交還給這個人類處置?

    小短刀不安地來回打量兩個人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拉住都彭的衣角,想要躲到他的身後。雖然他同樣很害怕現在這位主人……但當麵對前任審神者時,卻情不自禁想要依靠他。

    但新任審神者微微彎下腰,托住他的胳膊,溫和但是強硬地把他牽引到自己身前,讓他麵對自己。他不理會病床上的人類哆哆嗦嗦地拔掉輸液的針頭,拚命按了一陣呼叫醫生護士的按鈕後連滾帶爬撲向門口,大叫著,“救命!有暗墮刀混進來殺我!”

    他蹲下來,鄭重地直視五虎退的眼睛,平靜地問:“想自己動手嗎?”

    五虎退茫然地睜大眼睛,難以自製地側頭去看逃跑的前任審神者,著急地說:“不、不用製止他嗎?”

    雖然他真的很怕這個人類,但讓他這麽哭叫著跑出去沒問題嗎?會不會給現在的主人惹麻煩?小短刀一時甚至忘記了自己對他的恐懼,滿心隻想要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回屋裏,讓他冷靜下來,以便跟現在的主人好好溝通。

    “他跑不掉的。”都彭看著他著急的模樣,耐心地安撫了一句,並不去在門口又拍又拽的那個男人,重複了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回答我的問題,你想親手殺掉他嗎?”

    “什、什麽?!”五虎退震驚地望著都彭。人類隱藏在麵具後麵的眼睛裏帶著一貫的認真,像之前每一次一樣,他毫無惡意,談論殺人時的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他要不要添水續茶。

    “為、為什麽?!”五虎退被嚇得又想哭了。

    新任審神者沉默地與小短刀對視了兩秒鍾。他沒有回答五虎退的問題,也沒有再去提醒小短刀他們不久前曾有過的約定。他隻是伸出手,取走了刀劍付喪神腰間掛著的本體。

    新任審神者的動作流暢得如同行雲流水,踩著木屐走向正在砸門的前任審神者時沒有一絲腳步聲。他像一隻晝伏夜出的獵食者,在白天的陽光下,他吃飽喝足,你看不見他收起來的尖牙和利爪。

    當他打著嗬欠舔爪子時,看起來是那樣的寬和可親,可以任由小動物從他鼻子底下跑過。隻有在捕獵的瞬間,被鎖定的獵物才會意識到他的可怕——在發現他的靠近後,原本拽著門大吼大叫的男人已經自覺閉上了嘴,停下手裏的動作,哆哆嗦嗦地向牆角退去。

    五虎退急匆匆追上他,發揮短刀的高機動屬性,再次拽住他的衣角。即便認識這位審神者隻有一天,小短刀也算是深刻領教到了他不愛解釋又言出必行的性格。他哭著想要搶過審神者手裏的本體,試了兩次都被輕鬆地躲過去了,急得大叫起來:“主、主人!”

    他一直躲在本丸裏,並不太懂現在這個世界的規矩,但他這不代表他不懂:這不是他誕生的年代,也不是他熟悉的戰場——一個人類殺掉自己的同僚,總歸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他想要殺掉前任審神者嗎?想的。

    他的主人想殺掉前任審神者嗎?看來也是想的。至於為什麽想殺?

    也許他們認識,他本來就是主人想殺的人,所以才能夠直接找到他;也許他們並不認識,新任審神者帶他來這裏,隻是因為他剛才回答了想要殺掉他。不過理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哪種原由,都理應由他動手。

    終於理清了思路,可是試了幾次始終搶不回自己本體,小短刀撲到都彭身上抱住他的腰,哭著叫道:“主人!請讓、讓我來!”

    都彭停下腳步。就像剛才那個拒絕溝通、蠻不講理的人類並不存在,而他一直是個很好說話的主人那樣,把手裏的短刀調轉方向,刀柄朝外,以文明又體貼的方式還給了小短刀。

    小男孩握著刀,抽泣著走向牆角裏縮成一團的男人。

    那真是個相當弱小的人類,短刀靠近得卻很謹慎。在發現向他逼近的付喪神換成五虎退後,人類仰起頭,用滿是血絲的眼睛緊緊盯住小男孩,磕磕巴巴、顛三倒四地道歉:“退……退醬……你是個好孩子……求求你別傷害我……對、對不起……我錯了……”

    “對、對不起……”奇妙的是,緩緩逼近的小短刀也哭著道起歉來,“我會輕一點的……可、可是沒辦法原諒你……”

    人類審神者大概是拚死一搏,也有可能是輕視了孩童外表的付喪神。電光火石間,他朝哭泣的五虎退撲了過去,揮舞著雙手似乎是想要搶過他的本體。利刃在他揮臂的破綻裏輕鬆破開他的皮膚,從左胸的肋骨間無聲地滑入。

    屬於審神者的靈力與血肉在同一時間包裹住短刀的實體。五虎退的臉上與審神者一樣,流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響應審神者的召喚,借助審神者的靈力以人類的形態來到此世,在刺傷他的同時,就像在摧毀自己。

    不詳的靈氣一絲一縷從傷口中溢出來,纏繞住五虎退的本體。小短刀感到自己仿佛置身業火,“啊嗚……好疼……”他用細幼的童音發出無意識的哀鳴。

    新任審神者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的身後,伸出手臂用雙手握住他的實體,幫他把自己完全刺入前任審神者體內,刺穿他的心髒。這個動作如同把短刀擁在懷裏,五虎退能感受到自己的脊背貼在審神者堅實的胸膛上。

    人類溫暖的體溫和純淨的靈力覆蓋了他,無法忍耐的劇痛在漸漸退卻。小短刀望著眼前正在死去的前任審神者,靠在都彭懷裏。他覺得自己可能正在暗墮,不過……能夠實現一期哥沒完成的心願,為大家報仇,也就沒什麽值得遺憾的了。

    不過還有一樣,要趁著暗墮前嚐試一下。小男孩心裏想著,努力仰起頭,仿佛害羞得說不出話似的小聲請求道:“謝、謝謝您完成了我的心願,能……能再摸摸我的頭嗎?”

    他控製著自己的靈力,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初任審神者那樣中規中矩地擦拭刀身,不厭其煩地上下揮動打粉棒打粉。中傷的短刀需要多久可以治愈呢?都彭漫不經心地決定,把時間控製在四十分鍾左右。

    大部分初任的審神者都可以照顧好一支六振刀劍組成的小隊,保持每日對陣遠征的作息。時之政府敢讓大批十幾歲、初次離開監護人、缺乏自控力的孩子做領導者,把他們放進接近與世隔絕的本丸裏,而這些本丸中的大部分還能夠正常運作……

    嗯,所以這也是當初他選擇了這份工作的原因,這聽起來就會是一份輕鬆愜意的工作。

    靈力在他體內緩緩流動,注入手中的短刀,這種感覺很舒服,有點像都彭不久前玩過的填色遊戲,他一向都很喜歡在放空腦袋神遊的時候,手裏做些機械性和趣味性兼容的工作。

    四十分鍾很快過去,他把煥然一新的短刀背對著陽光高舉起來,變換著角度欣賞刀身,檢查有沒有被遺落的細小傷痕。

    狐之助語氣活潑地誇獎了新任審神者,說他做得很好,並且詢問他接下來的打算,是想要繼續做手入任務,還是搶先挑選一下想要的刀劍。

    都彭表示他想要稍事休息,跟自己剛治療過的短發男孩子——五虎退單獨待一會,如果能跟他那些小老虎玩一會,那就更好了。

    狐之助滿足了新任審神者的願望,表示會把幼虎們送過來,退出了手入室。都彭禮數周全地送走了它,然後回頭。修複完成後,小短刀破破爛爛的衣服變回整齊幹淨的模樣,細白皮膚上的血痕和傷痕已經消失無蹤。

    但他看起來比剛才更害怕了。與陌生審神者獨處一室,這個事實仿佛擊垮了他之前凝聚起來的一點平靜。小男孩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在角落裏無聲地發抖。

    新任審神者沒急著去跟他見過的這第一位刀劍男士搭訕,而是等了一會,等到了被裝在籠子裏的老虎幼崽。一、二、三,他查了查,確定自己沒有數錯,籠子裏隻有三隻幼虎。這讓都彭若有所思,但他選擇先忽略這個。

    他謝過送來老虎的工作人員,關上門,打開了籠子。幼崽們跌跌撞撞地衝出來,角落裏的小短刀飛快地撲出來,把它們攬在懷裏。

    籠子在新任審神者的腳邊。短腿的小老虎們幾乎是剛剛滾出籠子,就被小短刀抱進了懷裏,所以,小短刀現在也在都彭的腳邊了。他蜷縮著身體,弓起後背,把虎崽們護在懷裏,看起來是準備迎接審神者給予他的……拳腳相向?迎頭痛擊?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