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鋒根本不想和衛陵南討論這個問題。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斯卡塔納病毒發作得再猛烈點，能讓他有徒手撕裂衛陵南的能力，可現實是他很清楚衛陵南有多危險，最好的辦法也不過是雙方相安無事罷了。他望著蘇星羽擔憂的臉，說：“我已經完全控製住了這種病毒，不會發生像那天雨夜那樣失控的事，星羽，不用害怕。”

    “醫生怎麽說？到底是什麽病毒？”她怎麽可能真的放心？

    陸時鋒隻安慰她：“沒事。”

    光是聽他說話，她就明白事情不會那麽簡單。如果真的沒事，他一定會把病毒來曆、發病原理還有看的是哪家醫院都告訴她的，可如今卻含糊其辭。她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幫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根本插不上手，去醫院打聽他的病情？他的情況太駭人聽聞，她甚至不敢隨便對醫生泄露消息，就怕一個不小心他被當成什麽稀奇怪物抓起來做實驗。還能怎麽幫他？

    她隻有問：“我需要為你做點什麽？”

    陸時鋒神色柔和地望著她，他很少露出這樣溫柔的神色。

    看了她許久，直到她隱隱不安的時候，他才說：“陪在我身邊。”

    蘇星羽怔了一怔。

    “星羽，你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陪在我身邊。”陸時鋒對她說，“之前的兩次病毒發作，我都是差一點就控製不住自己了，但一想到你，我就能保持清醒。星羽，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永遠不會變成怪物。”

    她的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別過臉去，沒有讓他看見眼中的掙紮。

    陪在他身邊？

    陪在這個深深傷害過她、多少次出現在她至深噩夢的男人身邊麽？

    可他……

    除了傷害她，還救過她那麽多次啊。

    她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下去。

    落地玻璃窗外的天光流溢，她望著天邊的一抹流雲，有些慌亂地轉移了話題：“那條食人魚怎麽樣了？還有那個陪我們一起下水的潛水教練，真的是被那條食人魚咬死了？”她以前從未真的意識到人還有這種死法，被魚咬死，多麽荒謬。

    又多麽可怕。

    陸時鋒靜了一靜，聲音很低沉：“嗯。”

    “嗯？”

    “他死了，”陸時鋒說，“在湖底，那片烏雲遮住月光的時候，我本來打算伸手去開潛水頭盔上的手電筒。可是手伸到一半忽然覺得後心發涼，你可以說是第六感也好，什麽也好，我覺得非常不對勁，就沒有開手電。我打算往你那邊船艙的方向潛遊，又怕把水裏不知名的東西引過去，就這樣猶豫了一兩秒鍾，身邊不遠處，那個潛水教練就亮起了手電。我看到手電光裏有什麽影子閃了一下，然後他的血爆開。”

    蘇星羽低低驚呼了一聲，臉色煞白。

    她明白，他是目睹了那個潛水教練葬身魚腹的情景。

    陸時鋒接著說：“這時候，船艙的方向，你的手電也亮了起來。那條魚吃掉了潛水教練，潛水教練的手電掛在它身上，我看得很清楚。我看見它遊動著想往你的方向去，於是朝它迎了過去，我也把它趕走，離你越遠越好，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沒法子到你身邊去提醒你關閉手電。”

    蘇星羽聽得驚心動魄，原來，不僅是在她缺氧的時候他救了她，其實早在更早的時候，她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為了她在和食人魚殊死搏鬥！

    就聽陸時鋒接著說下去，嗓音淡漠，仿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攻擊那條魚，激怒了它，這個時候我更不敢開手電，我怕你被亮光吸引朝這個方向遊過來。我想去把食人魚身上的手電拉下來，一邊搏鬥，一邊引著它往與沉船相反的方向去。但那條魚太大了，在水裏我行動不便，漸漸體力不支，也許因為這樣我體內潛伏的病毒基因就又蠢蠢欲動，黑色鱗甲發作起來，與我爭奪身體的主導權。”

    她不知不覺屏住呼吸，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他說：“那種發作很痛苦，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失敗了，將徹底失去屬於人類的意識。對身體的控製權也減弱，沒辦法繼續和那條食人魚搏鬥，但那條食人魚好像變得很怕我，或許是害怕我體內的那種病毒……它遊離了我。我不知道和病毒搏鬥了多久，我心裏隻想著，不能輸，我要贏，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救你，星羽。”他看著她的眼睛，“是你讓我堅持住，活了下去。”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如果，在那麽艱難的情況下，他真的能憑著這股意誌支撐下去，那麽……

    她，是不是應該留在他的身邊？

    為了，不讓他被那種神秘的病毒吞噬？

    她的心亂極了。

    就聽陸時鋒說：“後來我終於奪回了對身體的主導權，甚至可以自由運用那種病毒的力量。我看見那條食人魚朝你的方向遊過去，所以我也趕緊追了過去，還好，來得及救下你。”

    後來的事她都知道了。

    是他及時出現在缺氧的她麵前，殺死食人魚，親吻她，讓她活了下去。

    如果說，她是他心中的心念，在他與病毒的搏鬥中救了他，那麽，他未嚐不是她的救贖？

    “陸時鋒……”她輕輕的，聲音宛若歎息。

    他看著她的眼睛：“答應我，以後不要做這麽危險的事了，不要輕易卷入這些爭鬥中來，不要下水。”

    她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執意下水拍照的事。

    事實上，她的心中也充滿痛楚，那個潛水教練真的死了，如果，他們不下水第二次，原本他是能夠活著回去的。

    那個潛水教練，也有自己的父母家人吧？就因為她的一念之差，害死了他……

    她的神色慘淡。

    陸時鋒說：“我已經派人去找那個潛水教練的家屬，給他們足夠豐厚的死亡賠償。星羽，雖然你要記住下水這件事很危險，但你也要明白這個潛水教練的死不是你的責任，這是一場意外，怪不到你身上。要怪，就怪我們都沒料到水裏竟然會有這麽致命的食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