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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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皇陵中走出來時,李允卿一言不發,亦如進皇陵以前一樣。

    她蒼冷如冰的眸子微抬,靜靜地望著那霧蒙蒙的天空。

    她終於做到了,完成了夙願,可她失去的也非常多。但她也不後悔,隻覺得有些無力罷了。

    “約莫快下雪了。”

    身旁突然響起了北夜君低沉溫柔的聲音,李允卿微微側過頭,與他對視了一眼,輕輕一笑,應了一聲,隨後兩人一同走出了皇陵,回到了帝師府。

    剛走進帝師府,就見月姑緩緩踱步而來,垂著頭,一臉糾結哀傷的樣子,手中拿著一封已經捏皺了的信,手卻還是不自覺的用力。

    月姑漫無目的的走著,沒想到眼前就突然出現了李允卿的裙擺,她不禁一驚,略顯慌張的抬起頭來,看到是李允卿後,拿著信的手不自覺的放到了背後,掀起唇角笑道:“xiǎo jiě您回來了。”

    李允卿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背過去的手上,好似歎了口氣,輕聲道:“拿出來吧。”

    “xiǎo jiě”月姑蹙著眉頭,猶豫的看著李允卿,背在身後的手,依然不肯拿過來。

    李允卿淡淡的看著她:“反正我總是要知道的。”說罷,她上前一步,將素手伸到了月姑的背後,把信封抽了出來。

    月姑的身體一僵,急道:“xiǎo jiě”

    李允卿沒有理會她的阻撓,直接將信封撕開,把信紙打開來,隻一眼,她便看到了落款的白袖舞三個字,心神微微一震,襲上來一陣不安,她不禁呼吸一緊,快速從頭開始看。

    信上這樣寫道:

    師父,原諒袖舞不能親口和您告別了。您看到這封信時,袖舞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

    師父不要為袖舞難過,我從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麽一天。袖舞知道,白家作惡多端,您除掉了它,這是一件正確的事。可袖舞終究是白家人,整個白家被滿門抄斬,我如何還能苟活於世。

    袖舞本來就不喜歡生活在這樣一個門閥世家,但是袖舞不是您,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袖舞隻能在最後,與白家一起,離開。

    師父教過袖舞的東西,袖舞會一直謹記,帶到下輩子去,願下一世,還能做您的徒兒。

    師父,後會有期。

    白袖舞。

    看到最後,李允卿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癱軟了下去,幸好被北夜君一把抱住,才讓她沒有直接摔下去,信紙早已經從素手中滑落,無聲的墜落在地。

    李允卿的小臉煞白,有一瞬間都忘記了怎麽呼吸,她緊緊的抓住北夜君的衣袂,整個人都在顫抖,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別難過”

    北夜君深深地皺著眉頭,心疼極了,緊緊的抱著她,好似想傳遞給她力量,急急的柔聲安慰道,“你還有我呢,別難過。”

    李允卿緊緊的咬著牙,肩膀劇烈顫抖,悲慟從心底拔起,侵入四肢百骸,要把她整個人吞噬。

    她知道她都知道,她知道袖舞一定不會苟活,可是她依然不得不親手除去白家

    袖舞,是師父對不起你

    在心底說了這句話後,李允卿驀地鬆開了手,雙眸禁閉暈了過去

    “小卿兒!”

    “xiǎo jiě!”

    幾聲焦急的呼喚響徹帝師府

    由於李允卿重病臥榻,新皇登基的時日不得不挪後,朝堂上也沒有異議,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沒有李允卿,就沒有如今的大秦。

    大秦帝都大半的權貴,都來探病過,但是除卻長公主軒轅玉蟬,逸王殿下軒轅明逸,以及六皇子軒轅祁玉,和幾個書院的弟子之外,其他人都被拒之門外了。

    隻需軒轅然櫟,自然是忙著登基的事宜,不可能到帝師府來。從此以後,他也再沒有時間了。

    直到第三日,才定了新皇登基的日子,就在明日。

    所以這天,李允卿就要去宮中,查看登基事宜準備的如何了,還要與軒轅然櫟商議一些要事。

    李允卿一襲青衣,來到禦書房前時,竟看到樂菱跪在殿前,不禁疑惑的挑眉,看到牧公公站在一旁,便走過去低聲問道:“她跪在這裏做什麽,可是做錯了什麽事?”

    牧公公聞言,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樂菱,搖了搖頭:“沒有做錯事。”

    這宮女隻是要求高,竟想讓五殿下封她為妃,五殿下不同意,她便一直跪在這裏。

    李允卿淡淡的頷首,也沒有多做停留,便走進了禦書房。

    踏入禦書房時,軒轅然櫟正坐在那龍椅之上,麵對著一桌子的奏折傷腦傷神。

    稚嫩的少年已然洗盡鉛華,浴火重生,高高坐在那個俯瞰天下的尊貴位置上。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軒轅然櫟略略抬起頭來,看到李允卿的瞬間,眼底掠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欣喜,趕緊輕聲道:“師父來了,快坐。”

    李允卿也不與他客氣,卻沒有坐下,而是徑直走到了桌子麵前,清冷的目光落在那些奏折和聖旨之上,素手拿起了一個查看,一邊低聲道:“可想好了什麽?”

    軒轅然櫟淡淡的頷首:“冊封六弟為祁王,七弟為鈺王。”

    李允卿若有所思的點頭,隨後又道:“沒了?”

    “師父有何高見。”軒轅然櫟眼眸沉靜的望著她,好似一開始,就想聽她的建議。

    李允卿微微斂了斂目光,沉思了一下,輕聲道:“皇後呢這倒是也不急,就看你可有合適的人選沒。”

    聞言,軒轅然櫟微微一怔,心頭一緊,眸底掠過了一抹悵然。

    我想要的,皇後的人選,師父你竟會不知道嗎他略略握緊了拳頭,好似深深地糾結著什麽,深思熟慮後,才將手伸到了一堆奏折的最底下,將那張埋藏了許久的聖旨抽出來時,他的手發出一陣細微的顫抖,咽了口口水,才猶豫著道:“師父我

    ”

    李允卿疑惑的看著他,等待著他說出一切來。

    卻在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小卿兒可商量好了?”

    隨後,北夜君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禦書房內,手上抱著一條厚厚的絨羽披風,溫柔的望著她,來到她麵前,將披風給她披上,一邊寵溺的道:“外麵下雪了,別凍著。”

    李允卿微微一笑,二人對視了那一眼,眸子中充滿了喜悅和幸福。

    那一瞬間,天地間,仿佛隻餘下了這兩個人。

    軒轅然櫟的背脊僵直,四肢發冷,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塞在喉口,酸澀難忍,片刻後,才強迫自己撇過了頭去,雙拳緊握。

    李允卿又看向了他,輕聲道:“你剛才想說什麽?”

    軒轅然櫟心如針紮,唇角的弧度苦澀異常,垂眸沉聲道:“沒事。”

    “那既然你沒有合適的人選,就日後再議吧。”李允卿見他臉色難看,還以為是因為陛下過世,他尚還沉痛的緣故,便微微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今夜好生歇息,別誤了明日的儀典。”

    “好”軒轅然櫟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這個字吐出口來,整個人都沒有絲毫的力氣,心髒一陣空乏,緊澀的難受。

    李允卿淡淡的點頭,隨後與北夜君一同走出了禦書房。

    外麵,白雪飛揚,是大秦的第一場瑞雪,風涼刺骨,孤冷寂寞。

    金碧輝煌的禦書房內,一切都冰冷寂靜的可怕。

    軒轅然櫟手指微微顫抖著,將那聖旨拿出來,放在眼前仔仔細細的看過每一個字,好似想把它鐫刻在心低,最後苦澀的勾唇,緩慢的將它放在了張牙舞爪的燭火之上。

    燭火很快吞噬了聖旨,一點點的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隻能看到,那聖旨一角上,寫著“李允卿”三個字

    翌日。

    李允卿天不亮便起床梳洗更衣。

    新皇登基是舉國同慶的大日子,她必須打扮莊嚴得體,但考慮到她身體弱,就去除了一些華貴沉重的首飾,衣著比較簡潔,但也同樣縱容端莊,霸氣側漏。那是一襲暗紅色曳地長裙,裙擺細細的繡著白鶴遊雲的圖案,以及繁複的暗金色花紋,手挽一條玄墨色輕紗,腰間墜著一根紅線白璧,青絲半綰,端正的插著一根鳳首紫檀木簪,黑色的流蘇垂到了肩

    膀。

    這樣的打扮在她身上,卻絲毫不覺老氣,反而特別襯她,舉手投足間,盡是上位者的威懾力,令萬人臣服。

    望著銅鏡中風華絕代的女子,月姑欣慰的笑著,忍不住眼眶微紅,高興的道:“看到如今的xiǎo jiě,老爺一定會高興的找不著北的。”

    李允卿同樣微微一笑,最後用指腹沾取了一些紅胭脂,抹在了自己的臉頰上,為自己慘白的小臉增添了幾分血色。

    在這樣大的日子,她總不能病懨懨的吧。

    隨後,穿戴好了的北夜君抵達了帝師府,他身著一襲玄墨色華貴錦袍,墨發高束,頭戴鎏金紫冠,是從未有過的尊貴打扮,好看的叫人移不開眼睛,那腰間是一如既往的係著一根茶色的女子發帶。二人相視一笑,一同走出了帝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