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寒暄了一陣, 湯怡招呼大家到飯廳入座。

    廳裏已經擺好了大圓桌，菜碟碗筷也都已經擺好。夏曦坐在瞿北辰身邊, 看著周圍的一大家子人, 不禁備感拘束，自己果然成了第一次上門的小媳婦。

    桌子底下的手被握了握, 夏曦抬眼，瞿北辰在旁邊看著他。

    心裏緩了一下, 她微笑, 也回握了一下。

    瞿北辰、瞿北海和龍少給桌上的長輩盛湯, 夏曦看著，連忙也站起身, 幫著把湯端到眾人麵前。

    張奶奶心情很好，笑眯眯地看著他們，讓大家開吃, 又對夏曦道, “夏曦快坐下, 到了奶奶這裏就別客氣, 聽說你前陣子生病了？多吃些, 把菜都吃完。”

    夏曦和氣道：“好的, 謝謝奶奶。”

    湯的味道很好, 嚐得出熬了很久。夏曦小口小口地喝了, 無意中瞥見對麵，陳舒之柔聲細語地問瞿其昌還要不要再來一點。她伸手盛湯，手很好看, 細膩柔美。

    “想吃什麽？”旁邊，瞿北辰低聲問她，“排骨要麽，我們家阿姨做得可好吃了。”

    夏曦回神，點點頭。

    瞿北辰把轉盤撥過來，夾了一塊，放在她碗裏。

    瞿琳在對麵瞅著，忍不住笑起來，感慨道，“北辰也會照顧人了。”

    “那當然，北辰都多大了。”湯怡揶揄，“到底是有媳婦的人了。”

    夏曦窘了一下。

    瞿北辰卻微笑，起身，又夾起排骨。

    “姑姑嬸嬸辛苦了。”他恭恭敬敬地把排骨分別放到瞿琳和湯怡碗裏，嘴裏念著，“姑姑嬸嬸吃排骨。”

    旁人見狀，笑起來，瞿琳和湯怡樂得合不攏嘴。

    “珂珂，學學你表哥，你看你，回來給你媽夾過菜麽？”瞿琳轉頭對龍少道。

    龍少癟癟嘴。

    “你們啊，老愛拿北辰打趣，北辰現在都研究生畢業了。”張奶奶笑道。

    湯怡：“那不是因為北辰好麽。”

    “就是，北辰多懂事啊。”陳舒之莞爾。

    夏曦偷眼瞅向瞿其昌，他正喝著湯，臉頰邊上的線條看上去有了些弧度。

    龍建國：“你們也別說北辰討媳婦了，這桌上還有比北辰大幾歲的呢？”

    眾人的目光瞬間轉向瞿北海。

    瞿北海剛夾了一個紅燒獅子頭到碗裏，聞言抬眼。

    “姑父您說我呢？”他一臉淡定，咬一口紅燒獅子頭，“我不急。”

    瞿琳：“什麽不急，你都多大了。”

    瞿其容搖頭：“他我們反正管不了，我和湯怡早就商量好了，誰能治得了他我們就把他送誰家。”

    瞿北海無奈：“這桌上的光棍又不止我一個，怎麽不說小龍？”

    龍少瞪眼。

    湯怡：“小龍還小嘛。”

    龍少笑眯眯，也夾起一塊排骨放她碗裏，“舅媽吃排骨。”

    一家人說說笑笑，氣氛活躍起來。

    夏曦雖然沒說上什麽話，看著他們高興的樣子，心情也放鬆下來。

    *****

    吃過飯，保姆收拾碗筷，眾人回到客廳裏，看電視的看電視，吃水果的吃水果。

    夏曦作為客人，理所當然地又成了問候對象。

    “原來你媽媽是大學老師啊？”瞿琳道，“教什麽的？”

    夏曦道：“教中文。”

    瞿其容頷首：“不錯不錯，文化人。”

    “這麽說，你現在是s交的演員了？”湯怡切了個火龍果，笑吟吟地拿起一片遞給她。

    夏曦道謝接過，說，“還不算是，沒有正式入職。s交年底的音樂會缺人，讓我過來幫忙。”

    “那跟入職也沒什麽區別了。”瞿琳道。

    龍建國：“我們家還沒出過搞音樂的，就北海好像練過長笛。”

    湯怡：“別提他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學得下去才怪。”

    瞿北海正和瞿其昌坐在另一邊沙發上說這事，聽到這話，無奈地瞥過來。

    張奶奶笑笑，又問夏曦，“你拉的是大提琴？”

    夏曦：“是的奶奶。”

    “我也喜歡聽大提琴，你們s交的演出我還去過幾次。”

    湯怡道：“夏曦啊，你以後也別見外，瞿北辰要是不在家，你覺得無聊就上我們這兒來。嬸嬸家什麽都有，北辰以前的房間都還在呢。”

    龍少插嘴：“就是亂了點，都是書，什麽城市獵人啦黃玉郎啦……”

    話沒說完，他腦袋上被瞿北辰扔的花生擊中。

    夏曦看了瞿北辰一眼。

    龍少立刻轉向張奶奶；“外婆，你看辰辰！”

    瞿琳：“哎呀你們真是，見麵就鬧，吃水果吃水果……”

    眾人又聊了一陣，瞿北辰拿出了夏曦買的東西，道，“奶奶，爸，這是夏曦給你們買的禮物。”

    兩人的臉上都露出訝色。

    夏曦原本擔心他們會看不上，但似乎並非如此。

    “你來就來了，剛工作，買什麽禮物。”張奶奶笑眼彎彎，說著，卻地拆開盒子，把披肩拿出來看了看，自顧在身上擺起來，問旁人，“怎麽樣？好看吧？”

    湯怡和瞿琳都說好看。

    見她欣然接受，夏曦放下心來。

    陳舒之一直不大說話，此時也莞爾道，“媽，您的膚色本來就白，這個花色襯得很提您的氣色。”

    張奶奶神色滿足，拉著夏曦的手道，“謝謝夏曦，你有心了。”

    夏曦笑笑：“北辰和我一起挑的，您喜歡就太好了。”

    她說著，心裏其實有些尷尬。瞿北辰沒有提過陳舒之，夏曦沒準備她的禮物。

    但陳舒之卻似毫不介意，看了看瞿其昌的領帶，道，“老瞿，你那條藍色的領帶，上星期不是說舊了麽。夏曦送這條就挺好的，正好合適。”

    瞿其昌看著領帶，頷首。

    “夏曦，多謝你了。”他聲音和緩。

    夏曦忙道：“伯伯您別客氣。”

    陳舒之在一旁看著，忽而道，“老瞿，要不你去試一試？”

    湯怡目光一閃，立刻接道，“對啊，樓上書房就有鏡子。那個，北辰，你陪你爸去一趟。”

    瞿北辰訝然，目光凝住。

    張奶奶頷首：“試一試好，北辰，你爸自己打不好領帶，你幫幫他。”

    瞿其昌看了瞿北辰一眼，道，“也好。”說著，起身。

    瞿北辰似在猶豫，片刻，也起身。

    “我去去就來。”他對夏曦道。

    夏曦莞爾，看著他們往樓上走去，心裏不禁捏一把汗。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剩下的人有片刻安靜。

    這時，陳舒之拿起一片橙子遞給夏曦，笑笑，“夏曦，再吃點水果。”

    夏曦謝了，接過。

    這時，張奶奶看了看湯怡，後者會意，起身走開。沒多久，又走回來，手上拿著一個小盒子。

    張奶奶接過，把小盒子打開，隻見裏麵放著一個翡翠手鐲。

    “夏曦，”張奶奶笑眯眯地把手鐲拿起來，拉過夏曦的手，“你第一次來，奶奶也沒什麽東西好給你，這就算是個見麵禮吧。”

    就算夏曦是個半懂的外行，看著鐲子的色澤，也知道那一定價值不菲。

    夏曦登時臊起來。

    “不用。”她連忙推辭，“奶奶，您太客氣了！”

    張奶奶嗔怪地看著她：“這叫什麽客氣，不喜歡？”

    夏曦大窘，正要再說，陳舒之在一旁笑道：“夏曦，我們這邊風俗就是這樣，奶奶也喜歡你，你就收下吧。”

    “就是。”龍少走過來道，“曦曦，你不要我要了。”說著，伸手去拿。

    張奶奶在他手上拍一下：“夏曦是第一次來，你也第一次？”

    眾人皆笑。

    夏曦看著張奶奶，知道再拒絕不禮貌，道，“那……謝謝奶奶。”

    “這就對了。”張奶奶笑著，把玉鐲套在她的手腕上。

    夏曦看著，心裏長歎，自己好像欠了一個很大的人情……

    龍少看著她們弄完了，道，“曦曦，走，我帶你上樓去看看辰辰的房間。”

    瞿琳瞪他一眼：“吃水果呢，看什麽房間。”

    龍少：“二舅媽都說了讓曦曦別見外。”

    張奶奶笑笑：“去看看也好，夏曦，等會記得下來，吃的還多著呢。”

    *****

    厚實的木門打開，瞿其昌走進去，打開燈。

    書房裏的書都是瞿其容的，攢了滿滿一屋子。他喜歡在書房裏起居，角落裏擺著鏡子和衣架。

    瞿其昌四下裏看了看，少頃，看向瞿北辰。

    瞿北辰麵無表情，把盒子放在桌麵上，打開，拿出那條領帶。

    瞿其昌卻似乎完全沒有要戴上的意思，在沙發上坐下。

    “你比上次見麵黑了很多，在埃及曬的？”他問。

    瞿北辰看著他，片刻，把領帶放回去。

    “對。”他說。

    瞿其昌頷首。

    “在那邊還有多久？兩個月？”

    “嗯。”

    “回來怎麽打算？結婚麽？”

    “我和夏曦還沒討論到這個。”

    “早點結婚也好，安定下來，也好讓你奶奶放心。”

    瞿北辰沒接話。

    “您想對我說的就是這些？”他淡淡道。

    瞿其昌麵色無波無瀾。

    “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他說。

    瞿北辰沒有客氣：“她為什麽在這裏？”

    “誰？你小姨？”瞿其昌緩緩道，“你知道，這麽多年都是她陪著我過來的。”

    他停了停，道，“北辰，我和你小姨不打算結婚，隻想互相做個伴。”

    “這跟我沒關係。”瞿北辰冷冷道，“如果您覺得你這麽做是為了我考慮，我會感恩戴德，那麽您就錯了。”

    瞿其昌看著他，片刻，一笑，歎口氣，“你啊，還是那麽幼稚。”

    *****

    房子挺大，夏曦跟著龍少，一直往上走，走到閣樓。

    龍少把門打開，道，“辰辰房間就在這。”

    夏曦訝然：“閣樓？”

    “對。”龍少打開燈，一邊走進去一邊說，“他就喜歡這裏，別的地方不要。”

    夏曦頷首，走進去。

    “他在這裏挺了很長時間？”

    “挺長吧。”

    “從什麽時候開始？”

    “他沒跟你說過？”

    “沒有。”

    龍少想了想：“大概是初中吧，我大舅和大舅媽的關係開始破裂，有一次，吵得很厲害，他就搬到這兒來了。”

    “其實他外公那邊想讓他過去，但辰辰不願意，你懂的。”說著，他的眼神示意了一下樓下。

    夏曦知道他指的是陳舒之。

    “她……”夏曦猶豫了一下，問，“算是你的新大舅媽麽？”

    龍少：“我覺得不是，他們沒結婚。不過這兩年我大舅把她帶過來吃飯，我外婆他們也不說什麽了。”

    “辰辰跟他爸的矛盾，也跟這有關？”

    “那我不知道。”龍少道，“反正他倆公開在一起之前，辰辰和他爸已經掰了。”

    夏曦若有所思，把目光看向室內。

    閣樓不大不小，看著挺整潔舒適，斜斜的屋頂上有個天窗，夏曦抬頭瞅了瞅，晚上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家具並不多，除了床以外，就是衣櫃、書桌、椅子和電腦，還有一個小洗手間，看得出是後麵改建的。

    一麵牆裝修成書架，上麵擺滿了書。

    夏曦走過去看了看，有些書已經顏色泛黃，差不多都是數學的。比較新的看上去也已經有些年頭，夏曦隨手抽出一本翻了翻，是考古的。

    也有一些是課本，夏曦看到上麵的各種筆記，還有塗鴉，在人物肖像上加幾筆，變成鬼臉。

    她看著，忍俊不禁。

    再看向別的地方，她發現一排書的中間，夾著一本相冊。翻開，全都是瞿北辰的照片，有他單人的，也有和父母的合影，似乎都是出去玩的照片，三個人都笑得開心。夏曦慢慢翻著，發現它們是按時間排列的，其中，有一頁空著。她翻翻前後，估摸著年代，很快就明白了那張照片在哪裏。

    龍少湊過來，瞅一眼，意味深長，“是不是覺得辰辰也是個多愁善感小公主？”

    夏曦笑了笑。

    “看完了？走吧。”過了會，龍少道。

    “再等會兒。”夏曦說著，四下裏看了看，“城市獵人和黃玉郎呢？”

    龍少：“……”

    “我哪兒知道？”他一臉無謂，“他收走了唄。”

    夏曦瞅他一眼，把手上的書塞回去。

    “現在下樓吃水果麽？”她問。

    “好不容易上來了，回去吃什麽水果。”龍少眨眨眼睛，一臉神秘，“你想不想聽辰辰和他爸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