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次同學聚會，開始於上午十一點半，結束於下午五點半。

    路遠的同學要回家，交通工具隻有自行車，所以太晚了就不行了。

    2002年，私家車還是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即便是曲長青、劉振、韓康、韓海霞和宋濤這樣家裏麵有錢的，也是一輛自行車走遍天下。

    雖說各村倒是也有幾輛轎子車了，但是那可都是大老板的，王少東班裏麵沒有一個大老板的孩子。要說最有錢的，可能就算得上是韓海霞家了，她是鋼城縣已經形成壟斷的韓家冷飲韓克誌的女兒。不過，即便是這樣的人家，在2002年的時候也沒有私家車。

    鋼城縣隻有三班公交車在縣城內轉悠，到不了桃花嶺村這麽偏遠的地方，至於說那個通村公交，大家是能不坐就不坐，裏麵一到夏天味道就跟垃圾場差不多。

    送走了最後一個同學，站在桃花嶺村老牌坊下麵的王少東和馬麗麗相互看了看。

    “好累啊。”馬麗麗張著雙臂，打了個哈欠，搖晃了下脖子。

    馬麗麗麵頰緋紅，看樣子她應該喝了點啤酒。農村裏麵許多婦女都喝酒，有些的酒量比男人都大。這一點，王少東並不覺得是惡心。隻要喝酒不耽誤事，喝點酒，算不了什麽。曾國藩曾經講過一段話，說的是怎麽樣鑒別一個人的人品，方法很簡單，就是讓他喝醉之後看他的表現。酒後鬧事的，人品多半好不了。

    “我撐得慌。”王少東打了個飽嗝，轉過頭看向一百米外的南河，那一條往下再淌十裏路就到牟汶河，然後牟汶河再淌三十裏路就到大汶河。大汶河是大汶口文化的源頭，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王少東盤算著，今天熱得夠嗆，又喝了這麽多酒，晚上不到南河裏麵泡個澡，今天晚上是很難睡著的。

    一邊說著，王少東轉過了身，然後馬麗麗也轉過了身，準備往回走。

    從桃花嶺村村頭的牌坊，到他們兩家的養雞場，隻有二十來米長的土路。這土路原先是坑坑窪窪的山坡，昨天才剛修整平坦的。

    “少東，我們回家等電話去吧。”

    王少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二十幾個同學，臨走的時候王少東和馬麗麗都叮囑過，到家之後，報個平安。

    家近的，比如說清泉嶺村的安剛，十分鍾以後就能到家了。就算是家遠的，像宋濤和韓海霞，也就一個小時左右，也能到家了。

    剛才送自己的同學的時候，王少東和馬麗麗並排而行，大有夫妻風範，這讓王少東心裏暗喜不已。這一世，把馬麗麗弄到手算是自己的頭等大事了。

    王少東覺得，找媳婦，並不是說越漂亮越好，而是說最合適的最好。什麽是合適？知根知底，情投意合，門當戶對，自己和馬麗麗，絕對就是最合適的一對夫妻。

    回家之後，王少東看到父母正在忙著收拾聚會造成的杯盤狼藉的局麵，忙也加入了進來。

    王富民吹著曲兒，看起來很開心。看得出來兒子在學校裏麵人緣不錯，這麽多人到家裏來，他從心裏感到驕傲。

    能有什麽不讓自己把兒子引以為傲的呢？兒子聽話懂事，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左鄰右舍老師朋友沒有不誇的，不驕傲那是謙虛低調。

    “兒子，醉了沒？”王富民咧著嘴，看著自己的兒子。

    王富民好喝酒，看到自己的兒子有自己的作風，也有些高興。兒子今年已經成年了，以後爺倆真可以整倆小菜，喝一杯了。

    王少東也笑了笑，搖著頭：“爸，沒醉。”

    王富民滿意地點了點頭，另一邊掃地的趙士玲嘮叨起來：“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就巴不得整天泡在酒缸裏，小的也是個見了酒不要命的料。也不知道那牛馬尿有啥好的，怎麽就迷了你們爺倆了？”

    聽了母親的話，王少東偷偷捂著嘴笑了起來。而王富民，則認真起來。

    “哎哎哎，婦道人家，不懂別亂說，男人哪個有不喝酒的？倒是我說你以後也嚐嚐，舒筋活血呢。”

    說著，王富民抬頭看向了自己珍藏的那一大玻璃瓶子藥酒。這次自己的小舅子趙士海又在裏麵放進去了一條小白蛇，而那小白蛇現在還偶爾動兩下。

    據說泡在酒裏麵的蛇能活一兩年的時間都不死，這一點王少東從小沒有親見過，不過倒是聽好多人說過。

    趙士玲停下來，歇了下，然後問王富民：“當家的，我剛才跟振堂媳婦拉呱的時候聽她說，他們家打算快點把雞圈糞處理了，然後準備上雞。”

    前世裏麵王少東記得清楚，那次桃花嶺村養殖區這邊，養雞戶和養鴨戶在7月中下旬全部攤上禽流感，然後四戶養殖戶損失慘重。接著，傷了心的養殖戶有一個月的時間沒人有上雞的打算。到後來雞苗價格暴跌，馬振堂忍受不了誘惑，大幹了一場，年底就賺了三十萬。

    按照王少東的計劃，這段時間大家就都輕鬆輕鬆，然後等一個月後時機成熟，自己再想辦法鼓動大家上雞。那時候上的，是到年底銷售的活公雞，賺錢自然是很容易的。

    現在上雞，實在是風險太大了。

    首先是禽流感的風險，禽流感疫情席卷魯中山區，就是在2002年7月下旬這段時間。如果這個時候上雞的話，剛好趕上倒黴。

    然後，是價格風險。隨著禽流感疫情的爆發，老百姓意識到雞不能吃了，然後導致活雞市場幾乎崩潰，養雞場損失巨大。

    有這兩大風險，現在上雞，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聽了趙士玲的話，王富民點頭說道：“嗯，四個月一批雞，現在準備，半個月後上雞，剛好到年底開始賣。到時候咱們大車走一部分，然後留一部分到大寨村年集上賣，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因為賺錢，王富民好像把周圍正在爆發家禽疫情的事情給忘了。

    “可是，爸，周圍正在鬧雞瘟呢。”

    禽流感，其實也是雞瘟，俗稱叫歐洲雞瘟，區別於我們亞洲雞瘟新城疫。

    “哪就那麽巧了？咱們這邊比較封閉，雞瘟傳不過來。”

    昨天還提心吊膽，賣了雞之後就不把這麽嚴重的事情當回事了。

    有時候啊，人就這樣，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