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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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皇宮裏頭忙亂,睿王府也是一樣。
睿王妃連衣裳都沒穿好,便咬牙切齒的開始發號施令了,“鳴冤鼓敲響兩刻之內陛下是必要現身親自聽案的,你趕緊去宮裏,看看今日當值的不管是誰,先將她的臉打花了,苔五十苔到隻給她留一口氣!”
來人急忙出去,沒等出門口,就被睿王妃隨手扔的一個茶杯打在背上,“跑著去!要是誤了事我要你全家的命!”
“這作死的小娼婦!當初就該直接要了她的命!”睿王妃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去找將軍府的人來作證,還有她家裏的鄰居,太醫,藥鋪的夥計,該怎麽說不用我教你了吧!”
一波又一波的人從睿王妃院裏出去,她又稍稍整理了衣裳,將眼圈揉紅了,這才憤憤道:“王爺那裏少不得我親自去一趟了!”
玖荷在宮門口不過站了兩炷香的功夫,便看見皇宮側門打開,出來一隊略顯慌亂的侍衛簇擁著將她帶了進去,玖荷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這巍峨的皇宮,回頭衝陶大人點了點頭,有點謹慎,卻又無比堅定的邁出了第一步。
一時間她腦海裏頭湧現出各種各樣的念頭,可是隨著她腳步一步步的踏出去,最後留下來的隻有一個無比清晰卻又簡單異常的:伸冤!
玖荷被帶到了一處大殿裏頭,上頭的寶座上空無一人,下頭擺了幾把椅子還有案台,中間那一座上頭已經坐了個官員,看著四五十歲,目光如炬落在她身上。
玖荷一進去便跪了下去,口中道:“大人容稟——”
“掌嘴!”那大人不等她一句話說話,便扔了個簽子下來,左右立即上來兩個侍衛,抓著她的領子就啪啪啪扇了起來。
“大人沒問你話,哪兒有你開口的地方!”
玖荷心裏默默的數著,兩人加起來扇了她一共十下,雖然數量並不多,但是力氣極大,大概扇到六七下的時候,她就察覺不到痛了。
玖荷死死攥著拳頭,告訴自己這是下馬威,後頭還有五十苔刑,不受了這個,是斷然沒法在皇帝麵前伸冤的。
“下跪何人,抬起頭來!”堂上又是一聲吼。
玖荷抬起頭來,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連脖子都疼了起來,“民女張氏玖荷。”
堂上之人眼睛一眯,略點了點頭,又扔下一根簽來,“苔五十!”
旁邊立即有人舉著木棍上來,玖荷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用人扶她,自己便趴了下來,到了這步田地,她發覺自己竟然有些興奮,這是馬上就要看見曙光的興奮,甚至這興奮能讓她暫時忘記恐懼。
可是當那板子打下來……玖荷覺得自己太天真了。
一開始她還能咬牙忍著,心裏倒數著數。
還有四十八下就能看見陛下了!
還有四十六下就能伸冤了!
……
可是打到第十下的時候,玖荷忽然聽見背上一聲脆響,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她倒抽一口冷氣,覺得連吸氣都疼了起來。
這是要她的命啊!
才十下苔刑而已,她怎麽就撐不下去了呢?玖荷死死咬著下唇,想起平日裏聽說這苔刑要打死人,都是要打到一百下以上的,把肉打爛了人才會死,可是現在才不過打了她十下,她背上的骨頭就斷了,那她還能撐過五十下嗎?
玖荷發出無力的嘲笑聲,可是一張嘴便是血湧了出來,連內髒都已經傷了。
哈哈哈,她在心裏無聲的呐喊:睿王妃!就算在這陽間我告不到你,我就不信你是九天仙女下凡塵,在閻王爺那裏你依舊能一手遮天!
“住手!”
玖荷恍惚間聽見一個嚴厲卻又親切的聲音響起,大殿裏頭嘩啦啦的跪倒了一片,連不住往她身上招呼的板子也停了下來。
“玖荷,玖荷。”一個帶著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玖荷努力抬起頭來,看見陶大人跪在她身邊,眼圈已經是紅了。
玖荷咧嘴一笑,又是鮮血湧出。
“陛下!”陶大人衝著皇帝不住的磕頭,聲音哽咽道:“這人就要被打死了啊!”
玖荷的視線已經模糊了,隱隱約約看見那個明黃色的身影一腳踢上了打她板子的官員,直接將人踢得往後滾了兩滾,“你就是這麽審案的!先將人打死了再說?”
那人急忙跪好,小聲辯解道:“按規矩,告禦狀是該先苔五十的。”
皇帝又是一腳上去,“滾!宣禦醫來!”
玖荷現在能動的隻有脖子,恍惚間她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察覺不到有人在她身上紮針、給她傷口上灑藥,更加看不見禦醫衝皇帝搖了搖頭,以及陶大人悲切中帶著失望的神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聽見有人在耳邊叫她,玖荷晃了晃腦袋,睜開眼睛隻看見眼前一片金星,稍稍想看清楚什麽便是一陣頭暈,手腳更是一陣陣的發冷,整個人似乎都飄了起來。
“你有什麽冤屈,當著朕的麵一一說來。”
玖荷覺得自己整個人的反應都遲鈍了起來,甚至這句話聽在耳朵裏也想了許久才知道是什麽意思。
“睿王妃誣賴民女在湯中下藥,害得將軍妾室小產,後來更是將民女投入大牢之中,連累陶大人無辜丟官,民女無處伸冤,隻得來告禦狀。”
簡簡單單的這一句話,玖荷說了許久才說完,隻是她話音剛落,便聽見大堂上響起睿王妃的聲音。
跟前頭相比,現在她的聲音已經是柔弱中帶著委屈,一點盛氣淩人的架勢都沒有了。
“冤枉啊!臣妾也是問了將軍府許多人,又去問了藥鋪的夥計,還找了她家裏的鄰居,將這些人都問了個遍,這才察覺此人有嫌疑,便將她送去了大興縣衙。這中間臣妾可一點逾矩的地方都沒有!都是這賊人不死心不肯認罪,不知受何人蠱惑來告禦狀,要說冤枉,臣妾才是最冤枉的一個!”
睿王妃說著說著便哭了出來。
玖荷閉著眼睛,聽見有人進言要這些證人上場。
不多時大殿裏頭又是窸窸窣窣的聲音,玖荷看不見,隻能通過聲音分辨這些人都是誰。
當日招她進將軍府的劉大娘,“……見她頭一麵就覺得她是個不安於室的,隻是我們老夫人心善,橫豎不過一個幫廚,招便招進來,無非多一張嘴吃飯而已,沒想惹出這等禍事來……”
不是的!當日那劉大娘分明看她可憐,又說她太過瘦弱,還專門吩咐大廚房的人照顧著她。
還有當日跟她一起上工的曹媽媽,“……原先在大廚房的時候,她便總是跟過來的家丁護院們眉來眼去的,夜裏還總給人做宵夜,孤男寡女的我也不好多說什麽……”
胡扯!她跟曹媽媽一起值夜的時候,分明是曹媽媽偷懶去打牌,留下她一個人在大廚房等著下夜的護院們,怎麽就成了孤男寡女了!
還有她們家裏的鄰居,“在家裏就是不安分的,否則怎麽會都二十二了還沒嫁出去?名聲壞透了唄!”
玖荷不住的搖頭,她二十二還沒出嫁是因為孫氏想留著她賺錢!孫氏開的聘禮沒有一個人能出的起!原先她也拉著她的手說過心疼的話來著,怎麽今日就全變了!
最後還有個很是陌生的聲音道:“就是她!個子小小的,穿得一般,張口便是要麝香,而且隻要麝香,我記得清清楚楚!”
玖荷眼前蒙上了一層血霧,越發的看不清了,“我沒出過將軍府!我哪裏來的銀子買麝香!”
可惜她聲音太小,中氣又不足,聽起來竟像是心虛一般。
“人證物證聚在!”睿王妃又張口了,“還有太醫呢,太醫也說我兒是吃了麝香才小產的,當日她那湯太醫也看過了,的確裏頭是加了麝香的。”
玖荷又聽見一個老頭的聲音,符合著睿王妃的說法,“的確如王妃所說,喜姨娘的症狀的確是滑胎之相,微臣在湯裏也的確找到了麝香。”
“胡扯,你們都胡扯!”玖荷憤怒的大叫起來,血又湧了上來,嗆得她不住的咳嗽。
睿王妃回頭看了她一眼,又對著台上的皇帝道:“陛下明鑒。”
大殿裏頭隻能聽見玖荷緊一陣慢一陣的呼吸聲。
半晌,玖荷又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帶著幾分試探之意,“這人證物證都有,而且十分齊全,依臣看這案情已經很是明朗了,分明就是這刁民誣告王妃,按律罪加三等,淩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