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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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心裏再怎麽想,玖荷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硬頂,她急忙又將頭低下,裝作無害的樣子要朝後退。

    再說她本來就是很無害的,尤其是對這等權貴來說,她不過一個才十三歲的瘦弱姑娘,更別提那兩個手裏拿著棍子,對她虎視眈眈的家丁了。

    甚至玖荷也知道,那扇朱紅色的威嚴大門後頭,還有數不清的家丁,隻要——

    “你們又在這兒胡鬧什麽!”

    玖荷驚覺她身邊響起一個略帶稚嫩的卻又很是威嚴的聲音,她驚異於自己居然沒有發現被人被走到了身邊,不過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被那兩個從狐假虎威變成抱頭逃竄的家丁吸引住了。

    “世……世、世子。”

    吧嗒一聲,那兩根木棍也掉到了地上。

    “大哥。”那隻小名喜鵲的鳥也低了頭,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甜滋滋的叫了一聲。

    玖荷皺了皺眉頭,說句不好聽的話,她想起上輩子睿王妃出現的時候,一開始也是做出一副大肚的模樣,還柔聲細語的好像要替她伸冤,可是最後卻是她親手送自己上路的。

    而且當日這位世子也在大堂上,猛然間玖荷渾身一顫,背又疼了起來。

    “把這兩個人各打二十大板,送去田莊上種地。”這一位世子理都沒理那喜鵲,直接處罰了兩個家丁。

    玖荷低了低頭,想趁著這個機會溜走。現在她對上睿王一家還太過軟弱,隻能徐徐圖之。

    可是……若是動了,將那世子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怎麽辦?

    “誰放她出來的?將二門上的婆子也都換了。王府不需要這等門禁不嚴的婆子。”世子說話聲音不大,還帶著幾分少年特有的朝氣,隻是更多的卻是不容挑釁的威嚴,“她身邊的丫鬟也得換。”

    “大哥!”喜鵲兒的聲音有了幾分焦急,“這可是後院的事兒。”

    玖荷沒有抬頭,隻是聽著世子半晌沒出聲,忽然他聽見一聲歎氣,“你真以為我想管你?”

    玖荷的心裏抖了抖,那邊已經傳來了喜鵲的哭聲。

    隻是這哭聲……對於一個有弟弟的玖荷來說一點都不陌生,每次張發想要什麽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假哭!

    玖荷一點都不心軟,世子也是一樣,他指著喜鵲的腳,“哪一隻邁出大門,我就砍了哪一隻,你可以試試。”

    哇!這一次聽起來是真哭,那隻鳥兒一邊哭一邊撒丫子往大門裏頭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我叫我娘收拾你!”

    世子冷笑了一聲,玖荷也是一樣,隻不過一個笑出聲來,一個悶在了心裏。

    不過就這麽一回,玖荷對世子的印象好了許多,她想起上輩子睿王妃那虛張聲勢的話來,隻是又歎息一聲,想必睿王爺還是偏向這一對母女的,否則世子不會管不住她們兩個。

    “姑娘,方才——”世子說了這四個字就稍稍頓了頓,似乎是在考慮用來稱呼跑進門的那鳥一樣,半晌他索性什麽都不說了,隻用她來代替。

    “她仗勢欺人,我定會嚴加管教,姑娘可有受驚?”

    玖荷搖了搖頭,輕聲細語道了一聲,“多謝世子搭救。”說完便朝後退了一步,“我不過是路過此處,原想抄個近路,沒想——”她抿了抿嘴,裝出一副很是著急又客客氣氣的樣子,“我先告辭了。”

    世子似乎若有似無的歎了口氣,道:“姑娘路上小心。”便也帶著身後兩個小廝回了王府。

    至始至終,玖荷都沒抬起頭來,她看不見世子的臉,加之個子又矮,世子自然也隻能看見她頭頂,還有小半個光滑的額頭。

    門裏頭已經傳來了方才那兩人的哭喊聲,還有毫不留情的板子擊打肉身的聲音。

    玖荷嘴角翹了翹,又回頭看了看門匾上大大的睿王府三個字,轉身離開了。

    一路又走到了熱熱鬧鬧的鬧市區,玖荷伸手摸了摸背,離開睿王府,離開睿王這一家子,她的背再也不疼了,也再也沒有那種絕望到了頂點的無力感。

    那隻鳥還不到十歲就被教養的這樣歹毒,可想而知那睿王妃是什麽人了。就算這輩子她不去將軍府,她們也定是會找別的替罪羊,況且……她不相信她是死在睿王妃手裏的第一個人。

    事情做得那樣熟練,一點愧疚都沒有,手上畢竟沾了不少鮮血。

    玖荷咬了咬牙,又往自己背上狠狠一按,她是一定會再回來京城的,到時候有冤伸冤有仇報仇,不管過程再曲折再坎坷,上輩子的仇要報,這輩子……非但不能叫她們繼續害人,還要血債血償!

    至於她這一對父母,想必沒了她的供養,兩人定能自力更生勤勉持家,連她那便宜弟弟發哥兒也能早早自立,好好當個頂梁柱了。

    玖荷嘴角微微翹了翹,不管怎麽說,沒了她,他們也不會為了那區區一百兩銀子斷送了性命,也算是報答了他們半死不活的養了她這好些年吧。

    玖荷步履輕快的從西門出了京城,下麵就是一路往西,有一個名叫平興的小鎮子,那兒就是陶大人的老家。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加快了腳步,她記得京城出來大約半個時辰的路程有個不大不小的村子,裏頭有個很大的車馬行,南來北往的生意絡繹不絕,隻是因為京城租金太貴,掌櫃的索性選了這個地方,不過離京城也不遠,來回都很是方便,尤其是對出不起大價錢的百姓來說。

    不過就這麽去了還是有點冒險,玖荷現在萬分慶幸她上輩子那十幾年都在別人家裏做工,來來回回的事情聽了不少,雖然沒有行過萬裏路,也知道這種情況怎麽上路才是最安全的。

    她先去買了兩個籃子,又去村民家裏買了不少的幹筍雞蛋等物,因為已經到了秋天,這等東西正是最多的時候,置辦下來也不過才花了二十文錢,還有人送了她不少饅頭等幹糧。

    提著這兩個籃子,玖荷到了車行門口,“掌櫃的,我去平興鎮。”她笑眯眯的將兩籃子東西放在了櫃台上,“我姐姐生孩子啦,我娘叫我去看看她。”說著又從籃子裏頭摸出來一個雞蛋塞在他手裏,“這是給您的,沾沾喜氣。”

    坐在櫃台後頭那老頭抬眼看了看她,似乎也被她這笑容感染了,笑道:“正好今天就有要走的,還有兩個位置。”

    玖荷痛痛快快的掏了錢袋子出來,問道:“還是跟上半年一樣的價格?”話雖然這麽說,不過她知道這價格肯定是要漲的,畢竟上半年出門的不多,這會兒正是秋收過後大家都有點空閑的時候,她這麽說不過是想造成一個她知道行情的印象。

    老頭手裏捏著雞蛋,道:“漲了,現在是一百五十文了。不過拉車的牛是新換的,最近天氣也好,興許這一趟不到二十天就能到了。”

    玖荷將銅板給了那老頭,從他手裏換了一個刻著字兒的木板,那老頭又道:“晚上管住,早上管一頓稀飯,還跟以前一樣。”

    玖荷點了點頭,提著籃子上了外頭的牛車。

    上頭幾乎已經坐滿了人,而且跟她差不多的大的姑娘也有兩三個,到了現在,玖荷心裏最後一口氣終於是放鬆了下來。

    上輩子在那刑部的官員家裏,她聽了不少比方在律令下頭,老百姓是怎麽過活的。

    比方這走親訪友,出城是要路引的,尤其是男丁,一旦被查出來就是送去邊疆服役的下場,加上邊關大小戰爭不斷,男丁們出門就更加的危險了。但是辦路引是要銀子的,而且價格不菲,基本上一年出一趟門,對於莊稼人來說,就是兩三個月白幹了。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頭,一般不太重要的走親訪友或者路程不太遠的地方,都叫女孩子去了,官府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隨她們去。玖荷上車,看見不少人見上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都是表情一鬆,玖荷心裏也是一樣。

    她找了空位置坐下,衝著旁邊的人一笑,“我去看我姐姐,給她帶的東西,都是我娘親手做的。”

    那姑娘一愣,隨即也跟她笑了笑,“我是從姐姐家回去。”

    兩人相視一笑,兩句話說完,便感覺關係拉近了不少。

    牛車開動了,玖荷心裏一陣狂跳,這下子可真是走了,走的一幹二淨,她伸手捏了捏藏在腰間的錢袋子,裏頭還有三十文錢,加上這兩籃子裏頭還有不少吃的,怎麽也夠她到平興鎮了。

    牛車漸行漸遠,玖荷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真摯,可是在京城裏頭她的那一對養父母就不那麽開心了。

    玖荷中午沒回來,孫氏還罵罵咧咧的,可是到了晚上她還沒回來,孫氏就有點害怕了,“還不趕緊去找!別叫人拐了去,那我們可是一個銅板都賺不到了!”

    隻是張林前前後後都問遍了,沒一個人知道玖荷去了哪裏,更有甚者連門都不開,“別賴上我們家了。”

    “你這是已經賣了又來做樣子裝無辜呢。”

    “這天殺的小娼婦!”孫氏不住的拍著桌邊,“養了她十來年,一點好處沒撈著,眼下這最後一筆銀子也不叫我們賺到手!”

    張林沒說話,忽然皺了皺眉頭,道:“你說萬一當初那人又找回來怎麽辦?”

    孫氏臉色一變,竟然現了幾分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