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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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見真章  “鞭炮、賞錢、茶點、紅紙。”謝伯伯興奮的原地轉起圈來, 又看著玖荷道:“這年紀大了腦子就是不好使, 快來幫我看看還缺了什麽沒有?”

    “沒缺了。”玖荷笑道:“謝伯伯記性可好了, 該準備的東西都備下了。”

    “快都坐下!”老夫人一臉的笑意,半真半假的訓斥了一句, “鬧得我都頭疼了!”

    謝嬤嬤端著茶出來, 見狀笑道:“少爺說去看榜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依依接過茶杯,用茶杯蓋子稍稍撇了撇茶葉, 這才遞到老夫人手裏,道:“弟弟這次是必定考中的, 隻是不知道是什麽名次。”

    “聽說陶大人當年頭一次科舉,參加縣試便考了案首,少爺是大人的兒子,又是得老夫人親自教導出來的,想必也是個案首。”玖荷興高采烈道。

    老夫人放下杯子,雖刻意板著臉,不過卻是止不住的笑容,還有不住上翹的嘴角, 道:“你們太過張揚了, 不過一個縣試,什麽都算不上呢, 一大早就拉著我在前院等著。”

    說著她又看了看地上放著的紅鞭炮, 道:“若是他過了院試, 考中秀才了再慶祝一番也不遲, 這才是縣試——”

    “知道了知道了。”玖荷上前扶著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您看買也買了,搬也搬了,我們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再搬回去也得費上好大一陣子功夫。要麽您先坐著,我們慢慢的收拾?”

    老夫人又道:“嗯,不過賞錢茶點什麽的不用收了,他今日去看榜,必定有人先跑回來報信的,總得給點跑腿錢才是。”

    有點口是心非,玖荷跟謝嬤嬤對視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恭喜恭喜!”

    兩人還沒笑完呢,就見外頭跑進來一堆大概五六個看著不過十來歲的童子,進來便一起拱手作揖,學著大人的樣子衝老夫人行禮道:“恭喜老夫人,您府上的陶公子縣試過了,還被縣太爺欽點為本縣的案首!”

    “這可太好了!”依依一下子從椅子上起來,雙手不自覺的捏著手帕,眼睛裏似乎都有淚光了。

    “快快快!”老夫人道:“快取些點心茶水來給他們用,這一路跑的,氣兒都不勻了。”

    玖荷急忙端了茶點上去,得了一聲謝。老夫人又抓起桌上堆好的銅板,給他們滿滿塞了一手。

    “這可真是太好了!”玖荷不由自主的讚歎一聲,被縣太爺親自點中縣試的案首,隻要後頭的院試、府試不出什麽大差錯,別交了白卷,別犯了忌諱,那是肯定過的,等於說一個秀才已經提前到手了。

    而且這還不算完,案首是可以直接進縣學的,縣裏還有專門的錢糧給他們,縱然是數目不多,但是這等榮譽每年隻有一個人能得。

    單單看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便知道她也是極其滿意的。

    當下謝伯伯不等人招呼,便出去放了鞭炮,不多時又有幾人上門賀喜,可是等來等去,老夫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行哥兒怎麽還沒回來?”

    “許是被道喜的同窗絆住了?”依依道:“他考中了縣首,自然是要跟同窗相互道喜的。”

    玖荷卻覺得少爺不是這樣的性子,他會賀喜不假,不過耽誤這麽長時間就有點奇怪了,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要麽我出去看看?”

    依依小心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道:“……畢竟也考中了,算是個大人了,這路他每天也是好幾次的走,不過晚回來一點便叫丫鬟去尋……我總怕他在同窗麵前覺得……不自在。”

    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玖荷笑道:“這有什麽,大喜的日子,家裏的人還沒同他道喜呢,我去找少爺,這頭一份的祝賀沒輪上,第二份怎麽也得我們先來才是。”說著她便出了門,一路往縣衙去了。

    路上早有得到消息的人同她道喜,玖荷一路笑眯眯的往前走,很是有點感動深受,替少爺高興,替陶大人高興,替老夫人高興,開心的快要飛起來了。

    隻是轉過一個路口,看見自家少爺被堵在了牆角,再看看堵著他的那個人,玖荷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來,借了旁邊賣燒餅的大叔的扁擔,提在手裏就過去了。

    “小少爺中了科舉,也算是大人了,該學著做些大人做的事情了,您來我的春風館坐坐?你這樣年少有為的少爺,我不收度夜資的。雖然館名叫做春風一夜,不過你來幾夜都行。”

    說話的是個二十餘歲,一臉妖媚,擦脂抹粉的女人,一邊說著一邊使眼神,又想伸手去拉陶行的手。

    陶行一臉的窘迫,滿臉通紅不敢抬頭,口裏不住道:“男女授受不親。”幾乎都要縮到了牆角。

    玖荷一棍子打在她要往自家少爺身上招呼的手上,那人呼痛,往後跳了一步。玖荷又一把將陶行拉在自己身後,道:“我當是什麽人,原來是你!”

    玖荷瞪圓了一雙明目,“你好好的開你的館子,拉扯我們少爺做什麽!”

    那女子很是嫵媚的笑了笑,“你們家少爺才中了縣首,鎮上哪個姑娘不想喝了這頭湯?”女子又裝出很是害羞的樣子抿嘴一笑,“橫豎他也到了年紀,早晚有這一天,你不過一個丫鬟,管這麽多做什麽?”

    玖荷舉了舉手裏的扁擔,“你還想再挨上一棍子不成?”

    那女子退後兩步,“得得得,看你護食護得這樣緊,又是近水樓台的——”

    剛說了這一句,旁邊又來了個身材瘦削到有點駝背的護院,手裏拿著剛買好的包子,叫了一聲十九姑娘,又不懷好意的看著玖荷,“要我說你這小姑娘也別老攔著,不過……”他上下打量玖荷兩眼,眼睛裏冒出色眯眯的光來。

    “你是不知道男人的好處,等你知道了,也就不會攔著你家少爺了,不如我教你嚐嚐——”

    話沒說完,就被玖荷一棍子輪在腰上,手裏的包子掉了一地不說,連人都倒了下來,誒呦誒呦叫個不停,“打死人了!”

    玖荷眉毛一瞪,“你這護院也太沒用了!”

    十九姑娘臉色一冷,“你當潑皮當慣了?這時候你也耍賴!”

    那躺在在地上打滾呼痛的護院急忙起身,扯了扯衣裳衝著玖荷撲了過來,“叫你知道你家爺的厲害!”

    哪知玖荷仗著人小,很是靈活的朝旁邊一躲,又是一棍子狠狠往那人下邊招呼了過去,這一棍子打上去發出噗的一聲,護院頓時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這一次他臉色蒼白,頭上冒著冷汗,連叫聲都比方才小了許多,一看就知道是真打到地方了。

    “你——”十九姑娘這個字也不知道是想罵玖荷,還是想說地上這護院太不爭氣了。

    玖荷一腳踩在那護院頭上,棍子就在他頭旁邊擺著,看著十九姑娘惡狠狠道:“不過如此,你要是再敢招惹我們家少爺,我砸了你的春風如意館!”

    說完,她將扁擔又換了回去,帶著陶行走了。

    十九姑娘聽著周圍小商販們的竊竊私語,又看地上那護院一時半會也起不來,“沒用的東西!”她一跺腳,索性轉身自己灰溜溜的走了。

    “這可真是——”

    不遠處的茶館裏頭,二樓靠窗戶的位置坐了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是取道平興鎮去往邊關的將軍廖紀安。他目瞪口呆的看著玖荷一棍子輪了地痞,還往人下體招呼,最後又給人臉上留了個腳印。

    “小地方的女子,是沒什麽規矩。”陪著將軍的是他的軍師龐立明,看見將軍這表情,自覺是順著他的意思說了一句。

    哪知廖紀安忽然瞪了他一眼,似乎很是不滿意。

    今年已經二十有六,卻因種種原因還是孤身一人的將軍忽然歎息了一聲。

    “去打聽她是誰家的姑娘,這個護短又潑辣的性子我喜歡,我就想找個就算我戰死沙場也能護住我將軍府一畝三分地的人。”

    這次輪到龐立明目瞪口呆了,什麽身份家世性子等等理由在他腦海裏轉了一圈,不過最後他隻問了一個問題,“若是她已經許了人家呢?”

    廖紀安淡淡一笑,很是自傲的說了一句,“我想搶什麽搶不過來。”

    咣當一聲,龐立明手裏的茶杯掉在了桌上。

    天哪!

    隻是轉眼間,未來的大將軍便從躊躇滿誌信心滿滿變成了有點憂愁的模樣,幽幽的又是一聲歎息。

    方才他看見那女子一腳踩在地痞臉上,腳腕不小心露出細細一條肉來,興許還沒他小拇指甲蓋寬,甚至有可能是他的錯覺,可是——

    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羨慕那個被她踩在腳下的地痞,甚至還察覺到有一股熱氣從胸口噴了出來,一路橫衝直撞往下頭走了。

    將軍又歎了口氣,覺得這衝動來的既讓人心酸又叫人幸福,當然更多的卻是欲罷不能。

    “想起什麽了?”老夫人緩緩走了過來。

    玖荷急忙收斂了笑容,給老夫人拿了紙筆,又取了手帕綁住袖子。

    老夫人點了點頭,坐下剛要落筆,玖荷忽然道:“不妥!不能這麽寫!”

    老夫人筆下一頓,一滴大大的墨就滴在紙上了。

    玖荷道:“要是真這麽說出去了,她畢竟是先夫人的人,又是少爺小姐的嬤嬤,就是德行有虧也是歸在陶大人名下的,若是就這麽寫了信過去,萬一哪位國公夫人起了壞心思呢?”

    玖荷越說思路越清晰,言語也越發的肯定,“不能寫!您看她府上這兩個嬤嬤,就知道他們府上的家風如何了!這信寫過去就是給人送把柄去了!”

    不得不說,這番話說動了老夫人,原先跟玖荷一樣的想法,現在又跟著一樣的動搖了,她放下筆來,沉吟片刻道:“那……”

    “就寫臨近過年,常嬤嬤許多年沒回去了,讓她替您問個好。”雖然這麽說,不過玖荷還是有點咬牙切齒的,道:“這也不能算是放過她們了,這封信裏頭什麽都沒寫她們兩個可不知道,您看方才那個樣子,我估摸著見了國公夫人,她們兩個自己就先底兒掉了!”

    老夫人忽然笑了笑,“就依你的意思,我這信裏,隻寫問好!”

    這種公式化的信可就好寫多了,老夫人也不用多想,洋洋灑灑就是三頁紙出來,等信寫完,又套了兩個信封,按了紅漆上來,老夫人將信交給玖荷,有點玩笑道:“看你怎麽說了。”

    玖荷拿著信出去,看見那兩人沒好氣道:“老夫人不想見你們,你們趕緊走吧。”說著將信封往過一遞,又注意著那兩人的神情。

    果然兩人如出一轍的往紅漆啊,信封的邊邊角角等容易做手腳的地方去了。

    玖荷笑了笑,當著少爺小姐的麵,故意說的很是直白。

    “裏頭兩個信封,信封也都是老夫人的筆跡,還有這紅漆,裏頭都寫明白的了,你們要是有膽子拆,最好找人從裏到外連信封都寫明白了。”

    宋嬤嬤不信,下意識問道:“哪兒有人在信裏寫有幾個信封的?”

    玖荷沒回答,反而反問了一句,“我也沒見過往親家家裏放火的。”說著她幹脆利落說了聲“送客!”

    謝伯伯很是配合的上來,用棍子往兩人麵前一杵,很是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道:“還不走?”

    見那兩人一邊往外走還一邊看著信封,玖荷道:“你若是不相信就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最好在這兒拆,這樣壞了我們老夫人還能再寫一份兒。對了,這紙是上好的澄心紙,你們若是要作假,可千萬別用那百十來個銅板一刀的普通宣紙,你們老太君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還有,我們老夫人飽讀詩書,想必你們家老太君也是知道的,你們要找人仿寫也得找個有學問的,免得露了破綻。”

    聽見玖荷這番夾槍帶棒的,麵裏是為她們著想,實則句句諷刺,兩人氣的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隻是旁邊還有個拿著棍子,似乎隻要她們動作慢一點就要輪上來的謝老頭,兩人是越發的不敢耽誤了。

    常嬤嬤無奈之下回去屋裏,在謝嬤嬤的監視下收拾了東西,隻是想起手裏那封恨不能燙掉一層皮的信來,覺得這麽回去國公府八成是個死,又想去求姑娘幫著求求情,隻是不管是姑娘還是少爺,都在老夫人屋裏被拘著,常嬤嬤也隻能拎著包裹,跟她嫂子兩個一步步走了出去。

    眼看著這兩人一步一回頭出了陶家的大門,玖荷終於放下心來,和謝伯伯兩個合力將大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