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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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見真章  不過在玖荷身上,這變化可就大了一點, 尤其是跟上輩子相比。

    玖荷長高了一些, 不過最為顯著的, 卻是她整個身材都變得玲瓏有致起來,加上這些年吃得好,睡得香, 心裏也沒了煩心事兒, 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多了,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洋溢著喜悅的情緒,叫人一看就挪不開眼睛。

    “鞭炮、賞錢、茶點、紅紙。”謝伯伯興奮的原地轉起圈來, 又看著玖荷道:“這年紀大了腦子就是不好使, 快來幫我看看還缺了什麽沒有?”

    “沒缺了。”玖荷笑道:“謝伯伯記性可好了, 該準備的東西都備下了。”

    “快都坐下!”老夫人一臉的笑意,半真半假的訓斥了一句, “鬧得我都頭疼了!”

    謝嬤嬤端著茶出來, 見狀笑道:“少爺說去看榜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依依接過茶杯,用茶杯蓋子稍稍撇了撇茶葉,這才遞到老夫人手裏,道:“弟弟這次是必定考中的, 隻是不知道是什麽名次。”

    “聽說陶大人當年頭一次科舉,參加縣試便考了案首, 少爺是大人的兒子, 又是得老夫人親自教導出來的, 想必也是個案首。”玖荷興高采烈道。

    老夫人放下杯子,雖刻意板著臉,不過卻是止不住的笑容,還有不住上翹的嘴角,道:“你們太過張揚了,不過一個縣試,什麽都算不上呢,一大早就拉著我在前院等著。”

    說著她又看了看地上放著的紅鞭炮,道:“若是他過了院試,考中秀才了再慶祝一番也不遲,這才是縣試——”

    “知道了知道了。”玖荷上前扶著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您看買也買了,搬也搬了,我們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再搬回去也得費上好大一陣子功夫。要麽您先坐著,我們慢慢的收拾?”

    老夫人又道:“嗯,不過賞錢茶點什麽的不用收了,他今日去看榜,必定有人先跑回來報信的,總得給點跑腿錢才是。”

    有點口是心非,玖荷跟謝嬤嬤對視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恭喜恭喜!”

    兩人還沒笑完呢,就見外頭跑進來一堆大概五六個看著不過十來歲的童子,進來便一起拱手作揖,學著大人的樣子衝老夫人行禮道:“恭喜老夫人,您府上的陶公子縣試過了,還被縣太爺欽點為本縣的案首!”

    “這可太好了!”依依一下子從椅子上起來,雙手不自覺的捏著手帕,眼睛裏似乎都有淚光了。

    “快快快!”老夫人道:“快取些點心茶水來給他們用,這一路跑的,氣兒都不勻了。”

    玖荷急忙端了茶點上去,得了一聲謝。老夫人又抓起桌上堆好的銅板,給他們滿滿塞了一手。

    “這可真是太好了!”玖荷不由自主的讚歎一聲,被縣太爺親自點中縣試的案首,隻要後頭的院試、府試不出什麽大差錯,別交了白卷,別犯了忌諱,那是肯定過的,等於說一個秀才已經提前到手了。

    而且這還不算完,案首是可以直接進縣學的,縣裏還有專門的錢糧給他們,縱然是數目不多,但是這等榮譽每年隻有一個人能得。

    單單看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便知道她也是極其滿意的。

    當下謝伯伯不等人招呼,便出去放了鞭炮,不多時又有幾人上門賀喜,可是等來等去,老夫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行哥兒怎麽還沒回來?”

    “許是被道喜的同窗絆住了?”依依道:“他考中了縣首,自然是要跟同窗相互道喜的。”

    玖荷卻覺得少爺不是這樣的性子,他會賀喜不假,不過耽誤這麽長時間就有點奇怪了,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要麽我出去看看?”

    依依小心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道:“……畢竟也考中了,算是個大人了,這路他每天也是好幾次的走,不過晚回來一點便叫丫鬟去尋……我總怕他在同窗麵前覺得……不自在。”

    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玖荷笑道:“這有什麽,大喜的日子,家裏的人還沒同他道喜呢,我去找少爺,這頭一份的祝賀沒輪上,第二份怎麽也得我們先來才是。”說著她便出了門,一路往縣衙去了。

    路上早有得到消息的人同她道喜,玖荷一路笑眯眯的往前走,很是有點感動深受,替少爺高興,替陶大人高興,替老夫人高興,開心的快要飛起來了。

    隻是轉過一個路口,看見自家少爺被堵在了牆角,再看看堵著他的那個人,玖荷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來,借了旁邊賣燒餅的大叔的扁擔,提在手裏就過去了。

    “小少爺中了科舉,也算是大人了,該學著做些大人做的事情了,您來我的春風館坐坐?你這樣年少有為的少爺,我不收度夜資的。雖然館名叫做春風一夜,不過你來幾夜都行。”

    說話的是個二十餘歲,一臉妖媚,擦脂抹粉的女人,一邊說著一邊使眼神,又想伸手去拉陶行的手。

    陶行一臉的窘迫,滿臉通紅不敢抬頭,口裏不住道:“男女授受不親。”幾乎都要縮到了牆角。

    玖荷一棍子打在她要往自家少爺身上招呼的手上,那人呼痛,往後跳了一步。玖荷又一把將陶行拉在自己身後,道:“我當是什麽人,原來是你!”

    玖荷瞪圓了一雙明目,“你好好的開你的館子,拉扯我們少爺做什麽!”

    那女子很是嫵媚的笑了笑,“你們家少爺才中了縣首,鎮上哪個姑娘不想喝了這頭湯?”女子又裝出很是害羞的樣子抿嘴一笑,“橫豎他也到了年紀,早晚有這一天,你不過一個丫鬟,管這麽多做什麽?”

    玖荷舉了舉手裏的扁擔,“你還想再挨上一棍子不成?”

    那女子退後兩步,“得得得,看你護食護得這樣緊,又是近水樓台的——”

    剛說了這一句,旁邊又來了個身材瘦削到有點駝背的護院,手裏拿著剛買好的包子,叫了一聲十九姑娘,又不懷好意的看著玖荷,“要我說你這小姑娘也別老攔著,不過……”他上下打量玖荷兩眼,眼睛裏冒出色眯眯的光來。

    “你是不知道男人的好處,等你知道了,也就不會攔著你家少爺了,不如我教你嚐嚐——”

    話沒說完,就被玖荷一棍子輪在腰上,手裏的包子掉了一地不說,連人都倒了下來,誒呦誒呦叫個不停,“打死人了!”

    玖荷眉毛一瞪,“你這護院也太沒用了!”

    十九姑娘臉色一冷,“你當潑皮當慣了?這時候你也耍賴!”

    那躺在在地上打滾呼痛的護院急忙起身,扯了扯衣裳衝著玖荷撲了過來,“叫你知道你家爺的厲害!”

    哪知玖荷仗著人小,很是靈活的朝旁邊一躲,又是一棍子狠狠往那人下邊招呼了過去,這一棍子打上去發出噗的一聲,護院頓時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這一次他臉色蒼白,頭上冒著冷汗,連叫聲都比方才小了許多,一看就知道是真打到地方了。

    “你——”十九姑娘這個字也不知道是想罵玖荷,還是想說地上這護院太不爭氣了。

    玖荷一腳踩在那護院頭上,棍子就在他頭旁邊擺著,看著十九姑娘惡狠狠道:“不過如此,你要是再敢招惹我們家少爺,我砸了你的春風如意館!”

    說完,她將扁擔又換了回去,帶著陶行走了。

    十九姑娘聽著周圍小商販們的竊竊私語,又看地上那護院一時半會也起不來,“沒用的東西!”她一跺腳,索性轉身自己灰溜溜的走了。

    “這可真是——”

    不遠處的茶館裏頭,二樓靠窗戶的位置坐了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是取道平興鎮去往邊關的將軍廖紀安。他目瞪口呆的看著玖荷一棍子輪了地痞,還往人□□招呼,最後又給人臉上留了個腳印。

    “小地方的女子,是沒什麽規矩。”陪著將軍的是他的軍師龐立明,看見將軍這表情,自覺是順著他的意思說了一句。

    哪知廖紀安忽然瞪了他一眼,似乎很是不滿意。

    今年已經二十有六,卻因種種原因還是孤身一人的將軍忽然歎息了一聲。

    “去打聽她是誰家的姑娘,這個護短又潑辣的性子我喜歡,我就想找個就算我戰死沙場也能護住我將軍府一畝三分地的人。”

    這次輪到龐立明目瞪口呆了,什麽身份家世性子等等理由在他腦海裏轉了一圈,不過最後他隻問了一個問題,“若是她已經許了人家呢?”

    廖紀安淡淡一笑,很是自傲的說了一句,“我想搶什麽搶不過來。”

    咣當一聲,龐立明手裏的茶杯掉在了桌上。

    天哪!

    隻是轉眼間,未來的大將軍便從躊躇滿誌信心滿滿變成了有點憂愁的模樣,幽幽的又是一聲歎息。

    方才他看見那女子一腳踩在地痞臉上,腳腕不小心露出細細一條肉來,興許還沒他小拇指甲蓋寬,甚至有可能是他的錯覺,可是——

    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羨慕那個被她踩在腳下的地痞,甚至還察覺到有一股熱氣從胸口噴了出來,一路橫衝直撞往下頭走了。

    將軍又歎了口氣,覺得這衝動來的既讓人心酸又叫人幸福,當然更多的卻是欲罷不能。

    老夫人衝他淡淡一笑,又讓玖荷去屋裏拿了兩本書給他們,道:“這是當年夫子注解過的千家文跟弟子規,拿來啟蒙是最好不過的。”

    那漢子在衣服上將手蹭幹淨了,這才恭恭敬敬的將書接了過來,笑道:“多謝老夫人,得了這東西,族長回去不知道有多高興。”

    玖荷看他拿著這書有點像是燙手的山藥,連力氣都不敢用了,去小書房又找了一塊布,給他把書包了起來。

    這漢子衝她一笑,原本看著有點嚴肅嚇人的臉色竟然也有了幾分憨厚,遲疑片刻道:“這便是那位姑娘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也笑了笑,“正是她。”

    “這般懂事,您很是有福氣。”

    兩人又說了兩句話,老夫人叫謝嬤嬤將人送了出去,隻是轉頭便不見了玖荷,又聽見廚房裏頭霹靂當啷的響,兩人進去一看,隻見玖荷已經熟門熟路的收拾起東西來了。

    “……分成小鍋燉的半生不熟,再凍起來好生存著,要吃的時候拿出一塊來,很是方便呢。”玖荷一邊說,手下卻是不帶停的,“這屋裏腥氣,小心熏著您。”

    老夫人也不做聲,隻說一句慢慢來別累著,又拉著謝嬤嬤出了廚房。

    “我竟然有些不忍心問她……”老夫人道:“她連這個都會,想必……罷了,橫豎已經是我娘家來的侄孫女兒了,我當她一家人便是。”

    謝嬤嬤也點頭,道:“若是少爺跟小姐也像她這麽懂事就好了。”

    說到這兒,老夫人原本還有點喜色的臉徹底陰沉了下來,道:“我現在才知道我原來是想錯了,我原先想著陶敏成了親,又有了孩子,他夫人又是國公府裏出來的,若是我再插手,豈不是叫人生厭,沒想孩子卻叫養成了這個樣。”

    謝嬤嬤急忙安慰道:“小少爺雖然有點耳根子軟,脾氣還有點蔫,但是單心地善良肯聽人勸,這一條就是什麽都比不過的,至於小姐——”謝嬤嬤想了想,“至少今後不管嫁去什麽家裏,都不會吃虧的。”

    “哼,”老夫人冷笑了一聲,“她那點心思還以為掩蓋的有多好,你都能看出來,還有誰看不出來呢?你看看就是玖荷,才來不過一個月,對她也是恭恭敬敬的警惕心居多。”

    “還不算晚,”謝嬤嬤道:“您慢慢教著總是能教過來的。”

    “罷了,不說這個,晚上有野鴨子吃了,你叫老謝打點酒回來,他也禁了這許多日子,怕肚子裏的酒蟲都要鬧起來了。”

    謝嬤嬤笑眯眯的道了聲謝,出去找她爹了。

    常嬤嬤在後頭看了一個夠,直到玖荷進去廚房開始收拾那些野味,老夫人跟謝嬤嬤兩個也回去屋裏,她這才又出來,第一件事情便是出去找她嫂嫂了。

    “送柴火來了!”常嬤嬤語氣有點酸,“還有小半副虎骨呢,這可是好東西,據說過兩日還有鹿肉送來。老夫人回了兩本書,那人高興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這算什麽?”宋嬤嬤滿不在乎道:“回去國公府裏頭什麽都沒有?別說鹿肉了,每年就是整鹿都能送上好幾十頭來,就說你們老夫人看得跟命根子一樣的書,國公府裏頭那個大書房,三麵牆的書櫃呢,滿滿當當的都是書。”

    常嬤嬤覺得話題有點偏,加上又有點做賊心虛,生怕別人看見她出來,急忙又道:“你估摸著晚上再來,我先回去了。”

    宋嬤嬤應了一聲,常嬤嬤左右看看沒人,小心回去了,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看門的老謝手裏提著酒壺回來,嘴裏還樂滋滋的哼著小曲兒,常嬤嬤閃身躲在柱子後頭,心裏卻想他喝了酒,晚上哪兒還能清醒?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她們!

    想到這兒,常嬤嬤倒也沒那麽緊張了,身形一閃,想著未來的美好日子,又將身上的衣裳理了理,覺得自己已經是個體麵人了,這才趾高氣昂回了屋裏。

    因著要收拾這些野味,玖荷忙了一天,直到二更的梆子響了這才歇下。原本以為累到了這個地步,頭一挨著枕頭便能睡著,可是翻來覆去的心中越發的焦躁,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這院裏同樣睡不著的,還有個常嬤嬤。

    原本該是睡覺的時候,可是她卻一身整齊的坐在桌邊,兩手緊緊攥在一起,屋裏並沒有點燈,淡淡的月光映照在她臉上,顯得她表情分外的猙獰。

    約定一起動手的宋嬤嬤沒能進來,不管她們兩個怎麽哀求,看門的老謝就是不放人,隻說想敘舊出去敘,陶家的小院子裏容不下宋嬤嬤這麽尊貴的婆子。

    兩人又不敢多說,更怕被人看出什麽端倪來,便隻能分開了。

    可是這到了晚上,常嬤嬤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要她動手,她是不敢的,可是白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她哪兒又能甘心呢。

    要麽……先去看看?今天送了這麽些柴火過來,萬一他們沒放好呢?萬一……萬一真的失火了呢,她總得去看看才能安心吧。

    常嬤嬤跟鬼上身一樣,說著連自己都覺得鬼迷心竅的理由,拿著火折子偷偷往後院去了。

    玖荷依舊沒有睡著,而且這人一睡不著就喜歡呼吸亂想,她不由得想起上輩子的事兒來,比方老夫人是今年年底過世的,一想到這個,她愈發的睡不著了。

    她上輩子那麽些年生病基本都是自己熬過去了,說一句久病成良醫一點都不心虛,照她看老夫人吃得好睡得香,身上雖然有點小毛病,但是絕對到不了就在這麽短短一個多月裏頭生了重病過世的地步。

    那是怎麽回事兒呢?出了意外?

    這時候能有什麽意外?陶家的日子過的平平靜靜的,鎮上的人對老夫人多有敬重,一看她出來買東西,不用說都會多給一些,讓她想殺殺價都開不了口。

    陶家人口簡單,老夫人就陶大人這麽一個兒子,她的貞節牌坊,還有陶大人的官身,說起來基本都是族裏享受到了,所以這族裏對老夫人是有求必應,沒求也要隔三差五的來看一看,對老夫人的身子,他們比老夫人還要上心。

    那還有什麽?

    玖荷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這時候唯一能稱得上是意外的,隻有齊家派來的嬤嬤了。

    玖荷皺了皺眉頭,她才來就看見老夫人被氣得暈了過去,又想那宋嬤嬤似乎說了明天就走,明天她非得盯著她上了馬車才算完。

    “是不是累過勁兒了?”謝嬤嬤的聲音在黑暗裏頭響起,帶著一點擔憂,“活兒是做不完的,你年紀還輕,天氣又冷,千萬別虧了身子。”

    玖荷搖了搖頭,忽然想起屋裏沒點燈,道:“也不是累,就是心裏燥的慌,我去倒碗水喝。”說著她披上棉衣就穿鞋下地了。

    屋裏其實是有水的,隻不過是溫熱的。謝嬤嬤一見她穿衣裳就知道她想去喝涼的了,想勸她別去,可是話沒說出口就想起自己做姑娘那會兒也是一樣的貪涼,又想老夫人怕冷,這屋裏的火的確是燒得熱了一些,便道:“隻能喝兩口,解解饞便是。”

    玖荷上輩子可是深深的體會到一直喝涼水最後是個什麽結果了,這輩子可不想再來一次了,不過她也沒跟謝嬤嬤解釋太多,隻應了聲是便出去了,又仗著自己年輕眼神好,連燈也沒點,就這麽出去了。

    外頭冷風一吹,玖荷原本有點發脹的頭腦總算是冷了下來,原先的那點燥熱也被寒冷的北風吹沒了,她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裳,正想回去,忽然聽見廚房裏頭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可不行!廚房裏頭可都是她今天才收拾好的山珍野味,可不能叫耗子給叼去了,她隨手從牆邊拎起根木棍,提著就往廚房去了。

    玖荷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可是越走越覺得不對,怎麽廚房門是打開的?這可不是鬧耗子了,這分明是進賊了!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賊怎麽會去偷廚房?

    玖荷手裏的棍子捏的更緊了,她半躲在半掩的廚房門口朝裏頭一看,裏頭有個人在爐子跟前蹲著,身材不高,頭上挽著發髻,分明是個婆子,還是個有點眼熟的婆子。

    玖荷眉毛一瞪,“常嬤嬤,你這是要做什麽!”

    “啊!”常嬤嬤一聲驚呼,嚇得跳了起來,玖荷這才看清她手裏的東西,一把幹稻草,一個……油瓶子?!

    玖荷提著棍子就往裏頭走,常嬤嬤明顯愣了片刻,將手裏油瓶子猛地朝地上一扔,衝著玖荷就衝了過來。

    雖然玖荷有了防備,不過她這小身子板跟常嬤嬤硬撞是一點都撞不過的,當下她一個閃身讓了開來,不過又將手裏棍子一橫,往她腳底下一扔,常嬤嬤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嘴裏悶悶的一聲呼痛。

    可是不等玖荷過去,她立即拐著腿站了起來,連蹦帶跳往外頭跑了。

    玖荷想追她,可是那油瓶子摔在地上,幹稻草被她扔在爐子邊上,已經有火星冒了出來,而且不過一呼一吸間,這火苗就連成了一片,玖荷這才看見廚房裏頭滿都是散落的柴火,若是她晚上沒出來,這肯定就是一場大火了!

    若是火苗引燃院子外頭才堆好的柴火堆,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該死的!”玖荷終於明白這意外是什麽了!

    玖荷咬咬牙,先跑去院子裏喊了一聲著火了,又將外頭的棉衣脫下,在院子裏的水缸裏一泡,又給自己身上潑了水,這才捧著滴滴答答滴水的棉衣衝進了廚房。

    玖荷隻覺得一股刺鼻的氣味傳開,嗆得她不住的咳嗽。

    陶大人稍稍跪遠了一些,眼神從殿裏眾人臉上一一劃過,皇帝,睿王爺,睿王妃,還有世子,以及眾位大臣,還有侍衛,敢跟他對視的寥寥無幾。

    “這便是一錢麝香的味道,”陶大人臉上擠出一個扭曲的笑來,“誰會將這種東西喝下去。”

    玖荷笑了出來,很是諷刺,有氣無力道:“喜姨娘喝了!”

    不少人臉色難看起來,那最開始作證的老太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道:“喜姨娘有孕在身,興許嗅覺有了變化也不一定。”

    陶大人又將證詞拿了出來,“當日罪臣審案,這是當日的供詞,上頭都有人畫押的。”

    “將軍府是申時末刻用晚膳,之後喜姨娘小產,正如睿王妃所說,之後她去宣了太醫,又手腳麻利的將一幹人問了個清楚,最後察覺這一位張姑娘有重大嫌疑,將人送進了大興縣衙,這個時候剛剛一更。”陶大人瞪視著睿王妃。

    “請問王妃,你是如何在這短短的一個時辰裏頭做了這許多事情的?”

    “我手下丫鬟婆子眾多,分開來問也不是什麽難事!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

    陶大人又衝皇帝磕了個頭,道:“陛下明鑒。”

    “查!”皇帝怒道:“好好地查!”他指著下頭這一幹作證的人,“去查他們家裏可有多出來的銀子,還有王府的手下這些日子都去了什麽地方!”

    皇帝看著睿王的眼神似乎也有了幾分不善,“王爺也不是一般人了,就是這麽給朕找麻煩的?”

    睿王一巴掌扇在了睿王妃臉上。

    一時間大殿裏頭嘈雜起來,陛下這是明顯的不給睿王妃麵子。

    玖荷低低的笑出聲來,努力扭頭朝陶大人看了過去,“還好陛下英明……陶大人……我怕是等不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了……若是……請陶大人在我墳前說一聲便是。”

    “張姑娘!”陶大人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手。

    玖荷分毫沒有察覺,她依舊那麽軟綿綿的趴著,因為傷了脊柱,動也不能動,甚至現在連扭頭似乎都有幾分困難了,不然她非得好好再看一眼睿王妃才是!

    不過……現在似乎比方才舒服了許多,至少她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疼了,就是……有點累,有點想睡覺。

    “我們沒有收王妃的銀子!”

    方才作證的那些人齊聲分辨起來,說的最堅定的便是那診斷喜姨娘小產的老太醫,“微臣無愧於心!”

    玖荷聽著這些聲音已經不是很真切,似乎耳邊蒙上了一層霧,真好……就算看不見睿王妃獲罪,至少……至少這告禦狀還是有了希望的。

    玖荷的神誌再次迷糊了下去。

    恍惚間她察覺大殿裏忽然安靜了下來,似乎又有人進來,步伐堅定,還有……這是鎧甲摩擦的聲音?

    “胡扯!老子根本就沒碰你閨女,她哪兒來的胎?小產個屁!”

    大殿裏詭異的安靜之後,立即爆發出一陣尷尬的喧嘩聲。

    “玖荷,張姑娘?”

    是龐總管!是將軍!龐總管真的叫了將軍回來!一時間玖荷熱淚盈眶,努力的嗯了一聲。

    “我好好的姑娘嫁給你——”

    玖荷聽出來睿王妃這次是真的哭了,一瞬間她歡欣雀躍的像是要飛了起來。

    “別來老子麵前哭,當初你們怎麽進的將軍府要我當著大家再說一遍?老子怎麽會碰你姑娘?除非老子瞎了眼!”

    “瞎了眼也不要你姑娘!”將軍又補充了一句。

    睿王妃啊的一聲,連站也站不住了,直接倒在了地上。

    將軍這一句話便將場麵完全翻轉了過來,如果將軍沒有碰她,那個用來栽贓嫁禍的孩子是哪裏來的?睿王妃說她謀害將軍子嗣——這子嗣將軍根本都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