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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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見真章

    她又攤開手心一看, 上頭也一樣是一個傷口都沒有, 雖然談不上光滑二字,手掌上遍布老繭跟傷口,但是那被她掐出血的傷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是怎麽回事兒!

    “冷冷冷, 娘, 姐姐把被子全搶走了!”

    她耳邊互相響起孩童的聲音, 迷糊中還帶了幾分委屈。

    這個聲音她太耳熟了, 這不正就是上輩子收養她的孫氏一直放在心尖上,養的十好幾歲了還混在家裏沒個正經差事的張發嗎?

    “你又作什麽死!”不遠處的大床上傳來孫氏半夢半醒的聲音,“讓你跟弟弟睡是讓你照顧弟弟的!不是——”

    電光火石間, 玖荷的手已經先於她的腦子做了決定, 她飛速拿起床頭晾著的一碗水,這是因為秋天熱燥,孫氏怕張發晚上口渴放在那兒的。

    玖荷將這水往張發褲子上輕輕一斜,裝出剛醒之後含含糊糊的樣子道:“娘, 弟弟又尿床了。”

    “晦氣鬼!”孫氏想翻身坐起, 隻是天氣日漸寒冷,又是大半夜睡的正香, 她不過掀了個被角, 就再起不來了, “定是你偷懶了,睡前沒叫你弟弟上茅房。”

    玖荷冷笑了一聲, 總之這家裏不管出什麽事情, 都是她的不對。

    黑暗裏, 她的嘴角上浮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來,上輩子的她原以為爹娘對弟弟特別好,是因為頭胎生了她這個閨女還傷了身子,後來又過了四年才終於得了這麽一個兒子。

    不過經曆了那樣一個上輩子,她至今也還記得孫氏雙手捧著玉佩,用那樣鄙夷的語氣說出“小娼婦”這三個字兒時候自己的心情。

    一點都不覺得驚訝,雖然不傷心,可是卻又覺得麻木,是因為太痛了嗎?

    “愣著做什麽!還不給你弟弟換衣裳!”

    孫氏的聲音再次響起,將玖荷的心思又拉了回來,現在看來,其實他們日常相處間就能看出來端倪了,玖荷上輩子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懷疑了又能怎麽樣呢?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玖荷穿了鞋子下床,視線飛快地在這屋裏掃了一圈。她今年不過才十三歲,可是這家裏大半的家當都是孫氏從她身上壓榨出來的,甚至後頭到她死的那九年,她的月錢還給家裏蓋了間新房子。

    玖荷從衣櫃裏頭摸出來張發的褲子,這也是用她賺來的銀子置辦的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舊衣裳,玖荷冷笑了一聲,這輩子她不伺候了!

    “磨磨蹭蹭的!還要不要睡覺了!”孫氏又是一聲喝。

    玖荷嗯了一聲,忽然察覺到手底下一個略顯硬硬的物件。

    她心頭猛地一跳,該不會是——玖荷飛快的伸手下去摸,口中又打馬虎眼道:“怎麽收的這樣靠裏。”

    果然是!

    據孫氏說,是撿到她之時,她身上帶著的玉佩。

    玖荷摸了這東西出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藏在哪裏,索性含在口裏,又去床邊給張發換了褲子,這才將玉佩塞在了她枕頭底下。

    “把你弟弟抱過來。”孫氏又吩咐道。

    玖荷將張發放到大床上,裝作很是委屈的樣子道:“娘,那我呢?”

    果不其然,孫氏很不耐煩道:“他隻尿了一半,你繼續睡便是,明早起來記得把被子褥子都曬了。”

    玖荷嗯了一聲,回到小床上躺下,沒了聲音在旁邊,她也能仔細想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該怎麽辦?

    繼續待在這家裏?不是,不是家。

    “什麽時候了?你爹怎麽還沒回來?”

    張發今年不過八歲,正是吃睡長的時候,上了大床頭挨著枕頭便睡著了,不像孫氏,夜裏醒了便要走了困勁兒,一摸身邊被窩還是涼的,自家漢子還沒回來。

    玖荷看了看外頭的月亮,透過並不清楚的窗戶紙高高掛在正當空,她道:“子時?爹不是說請許久沒見的朋友喝酒去了?”

    孫氏罵罵咧咧說了一句“哪兒來的銀子充大頭”,翻了個身麵朝裏,顯然是打算繼續睡覺了。

    玖荷卻看著這一點點都不明亮的月亮睡不著了,她手伸到枕頭底下,狠狠的摸了摸那玉佩,玉佩表麵並不光滑,硌的手都有點疼,雖然活了兩輩子,加起來也見過不少世麵了,甚至上輩子到死她的親爹娘也不曾露麵,可是玖荷心裏不免生出點疑問來。

    她的親爹娘究竟是誰呢?

    玖荷將這玉佩拿出來對著微弱的月光看了兩眼,的確如孫氏所說,這玉佩通體晶瑩,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頭一點瑕疵都沒有,甚至在那一點點透過窗戶紙照進來的月光映襯下,顯得很是白潤。

    能換不少銀子,玖荷越發的不解了,上輩子……上輩子孫氏為什麽沒把這玉佩當了呢?

    外頭傳來打更人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還有隨即響起的三更的梆子。

    床上的孫氏翻了個身,嘴裏罵罵咧咧道:“敲敲敲!還叫不叫人睡覺了!”

    玖荷立即將這玉佩又藏在她那用破布縫的枕頭裏頭。

    “開門!開門!”門口傳來張林震耳欲聾的敲門聲音,孫氏一下子翻身坐起,道:“這個死鬼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還不快去開門!”

    她瞪了玖荷一眼,“難不成叫你爹在外頭凍著?”

    “娘。”跟孫氏躺在一個被窩的張發又被驚醒,扯了扯孫氏道:“冷。”

    孫氏急忙躺下,摸了摸他的腦袋,“睡吧,你爹回來了,叫你姐姐去開門,你繼續睡。”

    在孫氏因為害怕打擾到兒子,因而刻意壓低了的聲音中,玖荷不急不慢的穿好衣裳,搓了搓已經有點冰涼的手,出了屋子打開了院門。

    打開門便是撲鼻的酒氣,張林被他口中的好友扶著,看見是玖荷開的門,便又抱怨了一聲,“也不給我留門!還當不當我是你爹了!”

    若是上輩子的玖荷,便要覺得委屈了,可是現在——她隻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不當,便側開了身子,躲過了那一位友人的視線,“麻煩您將他扶進來。”

    “好說好說。”跟張林不一樣,那一位友人雖然也是一身的酒氣,可是臉上分毫不見醉態,甚至腳步還筆直筆直的,扶著他絲毫不見亂。

    裏頭孫氏聽見動靜,急忙穿了衣裳,又點了油燈出來,伸手接過張林,客氣道:“多謝。”一轉頭對著玖荷又嚴厲了起來,“還不快去燒水!”

    那友人卻沒撒手,反而道:“張大哥這會有點迷糊,嫂嫂一人怕是扶不住他。”

    玖荷急忙趁著沒有人注意她,一個閃身悄無聲息去了廚房,捅開爐子又添了些柴火,又去院子裏的水缸裏頭舀了兩大勺水做上,那邊孫氏已經跟那友人說了兩句話,叔叔嫂嫂的稱呼上了。

    這個人她記得清清楚楚!

    上輩子也是一樣,這人送了她爹回來,借口因為天黑外頭不好走,又因為他是外地過來的,也怕被巡街的衙役盤問,便在她家裏歇了一個晚上,第二天……

    嗬嗬,玖荷冷笑一聲,就跟她爹說要將她賣去窯子裏,又說最近時興要她這樣半大還看著有點稚嫩的小女孩子伺候,隨隨便便就能賣出去十幾兩銀子來。

    孫氏也很是動心,要知道想她這麽大的姑娘,沒什麽突出的手藝,就是賣出去簽了死契做丫鬟,也不過五兩銀子頂天了,況且又是被這人帶到外地去賣了,也不會被人戳脊梁骨罵。

    後來她是怎麽逃過去的呢?生生在秋天的冷風裏頭下了狠手把自己吹病了,孫氏舍不得給她請大夫,每日就是土方子或者去土地廟裏給她求香灰喝下去,硬是拖了快一個月才好。

    本來就不是很健康的身子,又病了一個月,雖然最後病是好了,不過原本看著很是單薄的人,連衣服都撐不起來了,不管穿什麽都是罩在身上飄的樣子。

    也正是因為她一個月都沒下地幹活,不管是孫氏還有張林,又或者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都過得焦頭爛額的,知道了沒她不行,之後這事兒也就再也沒提過了。

    “怎麽還不好?”廚房外頭傳來孫氏的聲音,隻是因為有外人在,孫氏倒是沒怎麽罵她,吩咐道:“客人今天留在我們家裏休息,你去收拾收拾西邊那間屋子,再端個火盆過去。”說到火盆,孫氏咬著牙有點心疼,道:“熱水先端去給客人,好好伺候著。”

    玖荷道了聲是,孫氏出去伺候。

    玖荷又等了片刻,上輩子什麽都不知道也就罷,這輩子——她索性盛了半熱不冷的水出來,又等了片刻,這才端著一盆僅僅有點熱乎氣的水出去給那客人,也不等人說話又急忙出來,道:“還得給爹爹燒水。”

    隻是不過就這一眼,她便看見那人的眼神在她身上瞟了好幾眼,惡心!

    你愛找誰找誰,她是不伺候了!

    回到廚房,玖荷索性挑了幾根才砍下來的柴火,又潑了一瓢水上去,這才將這味道極其嗆人的火盆端了過去,那人起壞主意她是阻止不了,便用這睡也睡不著,又有點折磨人的環境來回報他吧。

    跟這個相比,連當初為了這差事撒出去的銀子都不值得一提了。

    她抓著常嬤嬤的手越發的不放了,“你想想你哥哥,還有你侄兒,難道你甘心在這山村裏頭待一輩子!你得幫我!”

    常嬤嬤自然是不甘心的,她搖頭道:“老夫人明白說了不行,少爺那個軟和性子,是半個不字也說不出來的,小姐——小姐是從來麵子裏子都要占全的主兒,你要是辦成了,她跟你笑一笑,要是沒辦成,她連眼神都不會給你一個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睛裏頭看見了不甘還有點驚恐。

    半晌,宋嬤嬤的眼神堅定下來,道:“她既然軟的不吃,那我們就來個硬的!”

    常嬤嬤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硬的?你如何硬?她不叫你帶走少爺姑娘,你還能硬搶不成?”

    宋嬤嬤深吸了一口氣,“她這把年紀,腿腳不利,加上天氣幹燥,又許久沒有下雪了,你說萬一廚房著火了,她能逃出來嗎?就算她有心往外逃,萬一摔一跤……”宋嬤嬤冷笑一聲,“陶家老太太死了,家裏又被燒得一幹二淨,你說少爺小姐不跟著我們回京城,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呢?”

    “你——”常嬤嬤嚇得退後了一步,略有驚恐的看著自己嫂子,可是一句“你這也太過歹毒了”還沒說出來,她便想到了這事兒辦成之後的結果,而且……一勞永逸,陶大人家裏完全沒了人,兩個孩子又在國公府裏頭養著,這——這是幾乎跟上門的女婿差不多了!

    “等過上兩年,老太君再在咱們家裏找個旁支的姑娘嫁給他,陶大人那是從裏到外都得一心向著國公府了!”

    “啊!”常嬤嬤一聲驚呼,下意識道:“此事得從長計議,要細細謀劃,萬一——”

    “來不及了!”宋嬤嬤一聲喝,“這事兒能有什麽可謀劃的,不過放一把火,再把角門卡主,讓她出不來就行。”

    宋嬤嬤來回走了兩步,道:“你們家裏那個結構,我也看了,老夫人住後院,西廂就是廚房,點火方便的很,再說又是初冬,家裏必定備了許多柴火,你隻管動手便是!”

    常嬤嬤一驚,“你叫我動手?”

    “你個沒出息的!”宋嬤嬤低聲罵了一句,“沒膽子哪兒來的富貴?這樣,等到明後天,我去尋你,就說要走了,跟你好好說說話,那天晚上我親自動手!”

    常嬤嬤鬆了口氣,又忽然想起什麽來,道:“也好,家裏柴火快用完了,興許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謝婆子就該去族裏要東西了,等新柴一來,我就叫你!”

    宋嬤嬤點頭稱是,又像是泄憤一般抱怨道:“要我說陶家這個老太太就是個傻的,她的貞節牌坊,還有陶大人的官身,免了族裏至少一二十人的徭役,還有好幾百畝的田產不用交稅,她還過得這樣苦,真是個傻子。”

    “誰說不是。”兩人又暗自罵了一通,常嬤嬤覺得自己臉上稍稍平靜了一些,這才回去陶家了。隻是她心中有事,難免坐立不安,起來又坐下好幾次,跟她同在一個屋裏的依依見了道:“嬤嬤這是怎麽了?你在我屋裏也就罷了,出去可不能這樣,叫人看見了又要說閑話了。”

    常嬤嬤訕訕一笑,道:“我去看看晚飯可做得了,方才送她出去,來回走了這兩趟子路,竟然有點餓了。”

    依依忙將人叫住,遲疑半天才道:“宋嬤嬤……這是要回去了嗎?”

    常嬤嬤眼珠子一轉,隻是她就算再不頂事,也知道這等事情不能叫旁人知道,便笑了笑道:“說是這兩日買些山貨野味的,大概後天一大早就走。”

    依依半天沒說話,歎了口氣道:“你去吧,說起來我也有些餓了,今天晚上的米粥給我盛稠些。”

    常嬤嬤應了一聲,轉去後院的廚房了。

    飯已經做得了,玖荷正在分,看見常嬤嬤來,她抬了抬眼道:“少爺小姐的已經裝好了,你提去便是。”

    常嬤嬤心裏藏了這樣一個大秘密,就算她刻意想要控製,不過言語舉止還是跟往常稍有不同,她想了想往日跟玖荷就不對付,當下沉了沉臉便道:“你鍋碗等物可洗幹淨了,小姐少爺吃的是素食,若是你故意沾了葷腥在裏頭,小心菩薩處罰你!”

    玖荷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指著櫃子裏頭那兩小口鍋道:“看見沒有,連鍋都是新買的。”

    常嬤嬤哼了一聲,端起食盒正要走,看見爐子上燉著不知道是鴿子還是野鴨子,總之香噴噴的,她也是許久沒吃過肉的,當下便覺得口水湧了出來,下意識便道:“你居然還敢燉肉吃!”說著就想去掀那砂鍋的蓋子。

    “這是給老太太補身子的!”玖荷一筷子就敲了上去,常嬤嬤雖然吃肉心切,隻是那蓋子燙得要死,不過抓了一下便叫她燙的鬆了手,再加上玖荷的筷子敲了上去,她是手心手背都一樣的疼。

    隻不過一邊是被燙的,一邊是被打的。

    “真是討厭,還說自己是國公府裏出來,最沒規矩的就是你們家裏的人了!”玖荷小心將蓋子墊著布又拿了起來,衝幹淨又放在爐子上,完全不理會常嬤嬤了。

    常嬤嬤心中不忿,左踢右踢搞出好大動靜來,見玖荷連眼睛都不抬一下,這才無奈端著東西走了,隻是回去之後她心裏越發的不滿意,看著少爺小姐一邊吃飯就一邊抱怨起來。

    “新來的那個小蹄子也太囂張了,我去端飯,不過問一句這是什麽,便跟防賊似的防著我,要我說您二位可得好好管一管她!”常嬤嬤眼珠子轉個不停,“聞著像是肉湯的味道,這夫人的孝期還沒過呢,她就敢明目張膽的熬肉湯吃了?誰給她的膽子!”

    依依放下勺子,歎了口氣,道:“要說這兩日還是母親的孝期,嬤嬤也少些事兒,況且她還是祖母身邊的丫鬟,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也得稍稍敬著些才是。”

    常嬤嬤還想說什麽,依依又道:“況且母親還在的時候,不也常說原先外祖母身邊的兩個丫鬟,都是很有體麵的?”

    常嬤嬤歎了口氣,看見陶行皺了皺眉頭,有點少年老成般一字一板的說,“不是說她是賣身進來的奴婢?按理是該守孝的,祖母老說規矩規矩的,總不能叫她壞了規矩。”

    常嬤嬤一笑,正要說話,沒想被依依瞪了一眼,道:“這事兒不能拿出來說,她的賣身契是我同常嬤嬤兩個無意之間看見的,你讀了那麽些書,可知道非禮勿看四個字兒?”

    陶行語塞,半晌點了點頭,常嬤嬤有點不太滿意,正想再攛掇兩句,依依警告般撇了她一眼,道:“祖母說她是丫鬟,那她就是丫鬟,你當她是短工也好,長工也罷,總之不是賣身。”

    常嬤嬤長舒一口氣,心想等到事成之後,叫她好看!不過嘴上還是服軟,應了聲是這才出去了。

    那邊老夫人的飯也做好了,玖荷端著東西回到屋裏,沒想卻被老夫人將這鴿子腿給她跟謝嬤嬤一人分了一個,“也都嚐嚐,我年紀大了,虛不受補,吃不了這麽多。”

    玖荷還想再勸勸,什麽您才四十之類的話都到嘴邊了,沒想謝嬤嬤已經夾著鴿子腿吃了,還讚了一句,“你這手藝真是沒的說。”說完還衝她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玖荷低了頭,眼睛有點熱,原本謝嬤嬤不是這樣的,今天能第一個做出這有點失禮還讓人沒法拒絕的舉動,還是為了她。

    為了讓她安安心心把這鴿子腿吃了。

    “嗯。”玖荷也點頭咬了一口,道:“我什麽都會做。”

    老夫人跟謝嬤嬤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謝嬤嬤道:“今兒我還去了族裏,他們說正好打了虎,說是給我們送個腿骨過來。”

    老夫人笑道:“正好給你父親也補一補腿腳。”說著又看玖荷,“你這身子還得長,不過虎骨勁兒大,你喝點湯就是了。”

    玖荷急忙答應了,從此服侍老夫人越發的盡心盡力。

    後院這三人其樂融融的,連看門的老謝都舒舒心心的,但是前院三個人就沒那麽順利了,特別是常嬤嬤。

    雖然知道不能坐立不安叫人看出端倪來,可是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忍得住?她一邊想著放火燒了陶家,一邊又想起來水火無情四個字,下意識就將自己的細軟收拾了個小包裹,隻是藏到哪兒都不是地方,她正站在屋裏中間左顧右盼的時候,依依來了。

    “你這是要做什麽?”依依看著她手裏的包裹,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咳,”常嬤嬤很是掩飾般咳了好幾聲,這才道:“這是夫人賞給我的,我想著這一年身上都不能有首飾,想著尋個地方將它們好好收著才是。”

    一句話說完常嬤嬤也找回幾分自信,又想著小姐屋裏也是有些東西的,若是真燒了著實可惜,便道:“要麽我給您也收拾收拾?一年不能戴,出了孝也得先帶著些素淨的銀首飾,若是放不好出來顏色便要久了。”

    依依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看了她兩眼,問道:“弟弟屋裏的東西,嬤嬤也幫著收拾收拾才好。”

    這句話正中常嬤嬤下懷,當下她點頭稱是,這天夜裏都忙到天黑點燈,才算是將兩人屋裏值錢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陛下!”許久不曾出聲的陶大人忽然一聲高喊,帶著決絕之意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從袖口裏掏出一個隻比指甲蓋大一點的小盒子來。

    “罪臣去藥鋪買了一錢麝香,花了二兩銀子。”他說著便將這盒子打了開來。

    玖荷隻覺得一股刺鼻的氣味傳開,嗆得她不住的咳嗽。

    陶大人稍稍跪遠了一些,眼神從殿裏眾人臉上一一劃過,皇帝,睿王爺,睿王妃,還有世子,以及眾位大臣,還有侍衛,敢跟他對視的寥寥無幾。

    “這便是一錢麝香的味道,”陶大人臉上擠出一個扭曲的笑來,“誰會將這種東西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