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風火家人【求推薦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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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枚銅錢在桌子不停旋轉,嘩啦啦,接二連三地的靜靜躺下。

    獨眼道人將六枚銅錢一一收好,從第一枚銅錢開始,分別是正、反、正、反、正、正,於是說道:“風在火下,為家人卦,卦辭利女貞。主卦為離,客卦為巽,風自火出,風助火長。一家之人,男子如火,女子若風。隻要女子堅貞如一,風火相投,當是大吉大利之象。”

    顧子麟一聽鬆了口氣,至少從卦象來看是有利的,問道:“道長,這麽說來我想做的事情還是能成功的,是嗎?”

    獨眼道人道:“六十四卦並無真正的吉凶好壞之分,陰陽互化,否極泰來。每一卦都應分為陰陽兩麵來看,比如你剛剛搖到的風火家人。卦辭所言謂之利女貞,這裏的利是建立在女貞之的,若女子貞,此卦大吉若女子不貞,其結果當然不吉。”

    顧子麟陷入了沉默,本來是自己心急火燎的趕來救人,結果最終決定成敗的因素反而在柳小妤自己身。但是細細想來卻又覺得此卦講得極對,若柳小妤堅守不住自己的本心,被孫易玄煉化操控,就算顧子麟將她救出來,那也隻是一具傀儡而已。反過來看,隻要柳小妤能夠抵擋得住孫易玄的法術,那麽此番必然得救,也就意味著顧子麟不會受到獨眼道人的阻撓。

    顧子麟思索著種種情形,暗自感歎這占卜之術果然有意思,絕非簡單的判定是非、吉凶而已。

    “此卦名為家人,那你了解你的這個家人嗎?或者說佳人。”獨眼道人一雙一黑一白的眼睛一閃,帶著一種莫名的嚴肅之感,讓人心生緊張。

    “了解嗎?”顧子麟的心不由得沉下來,仔細的回憶著關於柳小妤的所有,從第一次路旁的相遇,再到聽她曾經的故事,再到合力懲治梁田。一起經曆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對她愛憎分明、堅貞不屈的個性還是了解的。

    片刻之後,顧子麟肯定的點頭道:“了解。”

    獨眼道人又問:“那你相信她嗎?”

    顧子麟捫心自問,以柳小妤的意誌能抵抗孫易玄嗎?她會屈服在嶗山派的煉鬼法術下嗎?一個敢於舉身投井的女子,又怎會輕易被打倒?

    顧子麟再次肯定的點頭道:“相信。”

    “既了解又相信,那你不妨在太極殿稍待兩個時辰,今夜子時將是她難得的契機。”獨眼道人接著又從旁拿出一副圍棋,黑白兩色棋子分明,“你會下棋嗎?”

    顧子麟搖搖頭道:“我不懂圍棋。”他對圍棋的了解怕還停留在江流兒身,一粒子“啪”的落下,一片金光四射。

    “那可惜了!”獨眼道人也不多言,自顧自的落下一黑子,接著又下一白子,黑白兩色慢慢在空蕩蕩的棋盤分布開來。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黑白棋子廝殺在一起,看起來似乎不分勝負。如同漫天的星辰,黑暗與光明交織在一起。

    顧子麟等得有些焦急,畢竟看人下棋是一種十分無聊的事情,忍不住問道:“道長,我就這麽幹等著嗎?是不是可以做點什麽?”

    獨眼道人看了顧子麟一眼,緩緩道:“你看這棋盤有三百六十一個落子點,每一粒棋子落下之後,隻能堅守不能移動,再想動的時候,隻有這樣,在離開棋盤的時候。”說話的同時,獨眼道人一粒白子落下,之前零零散散的白棋豁然連成一片,將一大片黑子連根拔起。一片黑子被吞,之前蓄積了許久的大勢瞬間瓦解,節節敗退。

    待獨眼道人將吃掉的黑子一一拾起,顧子麟更加疑惑:“道長,你在下一盤棋?那我是黑子還是白子?”他問得當然不是桌子的這盤圍棋,而是在這玄青觀中,似乎有一場冥冥的博弈。

    “道心為棋盤,你我皆是棋子。怎麽落子,皆在本心。”棋局大勢已定,獨眼道人便不再將全部心思放在麵,“剛才在為你占卜的時候,貧道也是在為自己卜卦。”

    “那你搖出來的是什麽卦?”顧子麟問道。

    “就是你搖出來的家人卦。”

    “我搖的卦也能為你占卜?”顧子麟當真有些不懂。

    “因為你我問得事本就聯係在一起,如果說那個女鬼算是你的家人的話,孫易玄也算得是貧道的家人了。”隨著獨眼道人的解釋,顧子麟才知道關於玄青觀內的往事。

    玄青觀已經有些年頭了,觀主不知換了多少代,也並非某一門一派的產業。在四十年前,獨眼道人來到了玄青觀,當時的獨眼道人還不是獨眼兒,正值二十來歲意氣風發。受盡當時觀主的指點與恩惠之後,於是也選擇留了下來,並成為玄青觀又一任的觀主。

    二十年前,玄青觀又來了一個道士,這個道士就像當年的他,充滿了陽剛之氣,意氣風發。憑著在嶗山學的本事,準備在這裏大幹一場,光耀嶗山派的門楣。然而紅塵俗世之中,想要保持那顆初心,何其難也。當初的向道之心得不到實現,很快便會沉淪於欲海之中。

    獨眼道人本來在孫易玄身看到了很多的閃光點,甚至有心將他培養為玄青觀的繼承人。但是當二者之間的道漸行漸遠,甚至互相背離之時,獨眼道人也陷入了左右為難之中。

    同樣的“家人卦,利女貞”,在顧子麟那裏是吉,而在獨眼道人這裏變成了凶。不是因為卦象,而是因為不貞,孫易玄道心失貞,對於玄青觀這個家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任憑他追名逐利,胡作非為下去,玄青觀遲早會衰敗,甚至是滅亡。

    顧子麟笑道:“原來道長你也要收拾孫易玄啊,那真是太好了!”這欣喜絕非作假,他本就沒有決勝的把握,如今多這樣一個強大的盟友,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獨眼道人麵色凝重並不回答,雖然是出家之人講究忘情忘義,卻非絕情絕義。多年前的欣賞,到如今的大義滅親,刀劍相向,絕非是獨眼道人願意見到的。

    “履霜徑應知寒冰將至,孫易玄如此作為想必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為何道長不早日大義滅親,卻等到今天呢?至少早日警戒,不使他落入邪道,才是正途吧。”顧子麟看得出獨眼道人心中的那一絲糾結,不免有些責備的說道,在一個家庭之中,任何一個人犯錯誤,那都是一個家庭的責任。孫易玄作惡,他這個觀主也脫不了幹係。

    獨眼道人一臉苦笑:“這十數年來,貧道自身也受心結困擾,一直無暇顧及外物,說起來貧道慚愧啊!”

    窗外一輪玄月照過半山,大概亥時左右,離夜半子時還差些時間。涼風呼呼從太極殿外刮過,夾雜著一些山鳥的呦鳴。

    顧子麟道:“不知道道長的心結是什麽,反正現在時間尚早,不如說來與我聽聽如何?雖然不見得能有什麽高深的見解,至少也能讓你心裏舒服一些吧。我想這件事情應該也和你的眼睛有關係吧,若要勘破就該放下,不妨說出來。”任何人都是需要聆聽者的,顧子麟從不認為冥思苦想就能突破心中的坎兒,堵不如疏,心結亦然。

    獨眼道人似乎覺得顧子麟是個不錯的聊天對象,竟然真得講起了當年的往事。

    十三年前,獨眼道人已經坐穩玄青觀觀主的位置,在隸川縣內都是極為有名的陰陽先生。因為他本身修行的就是陰陽太極之道,練就一雙陰陽眼,又從旁門道法之中學習了尋龍點穴之法,這尋龍定宅可謂是無往不利。

    在這玄青觀方圓百裏之內,不論生人建宅還是死人墓葬,基本都會前來想請。可是獨眼道人也並非是貪財之人,更多的目的是為了遊曆紅塵,因為他的一雙陰陽眼不僅能尋龍點穴,更能觀是非善惡。

    有一次,獨眼道人遊曆到一個名叫“河西村”的村莊,正好碰見村裏一戶人家的男主人吊死了,用一副薄板棺木裝著,準備出殯下葬。這戶人家門戶破落,十分貧窮,雖然知道他是做法事的道士,卻也請不起。

    棺材雖然已經釘緊,可是淡淡的怨氣仍然縈繞在棺木周圍,獨眼道人便知道這戶人家死的絕對有蹊蹺。他於是借著去鄰家討水喝的機會,果然問出了不少的情況。

    原來村中有一地主名叫趙大富,他通過各種手段侵占村民的田地。這家吊自殺的村民當然也不例外,所有的田地被侵吞,淪為趙大富家的佃戶。如此倒也罷了,卻偏偏趕這一年大旱,莊稼地裏的收成又不行,連交租子的糧食都不夠。趙大富當然不會簡單放過,糧食不夠就要拿人來抵債,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受不了屈辱,直接吊自盡。

    獨眼道人聽完怒不可遏,如果隻是一個劍士俠客的話,倒也好辦。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奈何他是一個道士,最重因緣果報,況且殺掉趙大富也不能解決孤兒寡母的生活問題。

    獨眼道人當夜便借宿在河西村中,用一夜的時間來思考解決問題的方法,行善遠比作惡難的多。

    第二天一大早,獨眼道人便“漫不經心”的行至趙大富家的莊園之外,麵對這座雕梁畫棟、拱角飛簷、富麗堂皇的建築,他取出羅盤左觀右看,起初之時讚不絕口,行至莊園一角,忽然眉頭緊鎖連聲道:“不好、不好!”

    獨眼道人本就是有道高人,再加奇異的打扮,獨特的氣質,很快就被趙大富認了出來。這門外站著的的可不是普通道士,而是大名鼎鼎的隸川縣玄青觀觀主,可謂是千金難請的人。

    趙大富二話不說,趕忙吩咐仆人打開大門,親自恭恭敬敬的將獨眼道人迎進園中。獨眼道人高高興興的跟隨著進門,落座堂中,接著仆人奉的茶水,一切果然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

    一番寒暄之後,趙大富果然先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問道:“道長見了我這小園先是麵露喜色,而後卻又大叫不好,請問究竟緣何如此,其中可有什麽利害?”

    獨眼道人連忙擺手道:“無事無事,可能是你聽錯了,貧道隻是失口說了幾句胡話而已,你不要往心裏去。”

    趙大富一聽,心頭越覺得其中大有問題,連忙讓人將成錠的銀兩奉,虛心求教道:“我早就聽得道長大名,隻是一直無緣得見,這些隻是薄禮。萬望道長能夠大發慈悲,據實相告,替我排憂解難。”

    見魚兒已經鉤,獨眼道人沉吟良久,緩緩說道:“適才打莊前經過,見這座園子擺布的十分得法、氣派非凡,門庭之中更是蘊含一股富貴之氣,所以忍不住麵露喜色稱讚了一句。然而待貧道打開陰陽眼,卻發現有一處大大的不妥,園子東南一角有一股濃濃的**氣息纏繞不去,這股腐氣即使不應在你身,也定會應在你後人身,所以才大叫不好。那這股腐氣又是從何而來呢?貧道經過剛才反複推算才算明了,原來這園子東南角正砌在了一座陰墳之,卻又沒有超度那些亡魂,受著園子的壓迫亡魂遲遲不能超生,所以陰氣才糾纏縈繞不去,擇機報複你及你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