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血濺醉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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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老頭看著這個在書院蹲守了好多年的學生,簡直就像今天剛認識的一般,難道今年的童生試總算能將這個大齡學生送走了嗎?大喜過望道:“來來來,你再將其它幾篇背來聽聽!”

    顧子麟也十分爽快,從開頭開始,逐字逐句的背誦。之前看過的內容竟然都像是鐫刻在腦海之中,沒想到修行還有這等好處,倒是他所沒想到的。本以為自己考個秀才功名也就可以了,現在倒是覺得可以繼續向上發展發展。

    張老頭本來老懷大慰,滿心歡喜的聽著顧子麟的背誦,忽然一陣腳步聲,卻見白墨軒走到學堂門口。

    張老頭眉頭一皺:“你來做什麽?”在他的眼中,顧子麟和白墨軒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一個愚笨但是刻苦,另外一個天資聰穎卻貪玩滑頭。作為一個迂腐的老頭兒,這息怒自然不言而喻。

    這白墨軒絲毫不懼,也不在意張老頭的態度,笑嘻嘻道:“先生,您說學生來學堂能幹什麽,當然是聽課了!”

    張老頭對這個家夥實在是沒什麽辦法,好在今天顧子麟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也懶得發怒:“還不快點兒回到座位上去?”

    白墨軒一雙眼睛一掃,麵帶微笑的走到最後一排,在顧子麟身旁坐下,聽課什麽的當然是他的托辭,找眼前的這人才是他的本意。

    顧子麟隻是隨意看他一眼,若是來找事的,想來這個書院生活不會顯得太過枯燥。

    雖然膽子大,白墨軒也不敢再課堂上喧嘩,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放學,見顧子麟和王智方走在一起,抱拳道:“前日小有誤會,不曾想大家都是同窗,今日在下做東,想請大家去聚一聚,不知二位可肯賞臉?”

    顧子麟咧嘴笑道:“都到飯點兒了,既然有人肯掏腰包,當然再好不過了!”他與白墨軒算不上有什麽仇怨,隻是第一次見麵確實讓他心頭小有不快,所以在言辭之間總是微微有些排斥。

    王智方一見顧子麟話說的這麽不客氣,心頭不免生出有些惶恐,白墨軒的家世他當然是清楚的。大梁朝重文但不輕武,在巴州這樣的窮山惡水之地,武學還隱隱有壓製儒學的勢頭,像白馬鏢局這樣的勢力當然不好開罪。

    王智方連連告罪道:“顧兄向來心直口快,若有什麽言語衝撞的地方,還望白公子不要介意!”

    “顧兄個性直爽,有什麽說什麽,正是我所欣賞的,有什麽好介意的地方。”白墨軒也是爽朗一笑,俗話說愛屋及烏,如果他心存芥蒂,隻怕對顧子麟就不是這種看法了。

    顧子麟本不想王智方牽扯到他們之間,見白墨軒似乎真的沒什麽惡意,也就順其自然了。既然王智方能夠為他道歉,他當然也要保證王智方的安全。

    醉月樓離縣學書院不遠,以白墨軒的身家資財,當然也不會去其他地方。於是在醉月樓中,三人紛紛落座,加之他的身份,一會兒功夫桌上就擺滿了菜肴。

    顧子麟對口舌之欲本沒有什麽特殊喜好,既然落座在醉月樓中,當然也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猶記得《論語》有言:“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這裏孔子誇讚的是顏回能夠“樂於貧”,而不是誇讚他的“貧而樂”,如果能夠富足,何必非要死心塌地的堅守所謂的清貧。

    幾人閑談幾句,白墨軒果然將話頭引到武學上來,他之所以這麽想與顧子麟結交,就是因為顧子麟有可能是個武學高手。對他來說,仗劍走天涯,才更適合他的浪子情懷。

    “顧兄,你懂劍法嗎?”白墨軒問道,他修行的就是家傳的《白猿劍經》,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聲。隻不過這兩年似乎遇到了瓶頸,總是桎梏在其中,無法突破。而他老爹又不肯傳授他更多的東西,隻想著讓他讀書考取功名,將來能夠光宗耀祖,將白家發揚光大。

    顧子麟將嘴中的飯菜吞咽下去,問道:“你說的是哪種劍法?是江湖武功,還是道門劍術?”這個世上同樣有不少會武功的人,練習內力,強者也能做到飛簷走壁,以一當百。道家的劍術顧子麟也是見過的,而且獨眼道人還有一手太極劍,不過要以法力禦劍,與武功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白墨軒聞言大喜,這顧兄果然是懂行的人,果然沒有看錯。一拍隨身的佩劍,笑道:“當然就是這種劍術?”

    顧子麟哪知道武功劍法,裝模作樣的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隻要你的速度夠快,對手必然渾身都是破綻。你想要練好劍法要做的就是快,越快越好!”

    顧子麟毀人不倦,白墨軒倒是若有所思,《白猿劍經》就是模仿山中猿猴創出的功法。而猿猴在山林之中攀援騰挪,依靠靈活的身手將對手打敗,靈活需要什麽?當然是速度!顧子麟本來胡言亂語忽悠人,倒是真的給他指出了一條修習劍術的方向,眼前似乎有一道白色的猿影,在那深山絕壁之間攀登跳躍。

    “砰!”的一聲,打斷了顧子麟他們幾人的對話。不但臨近幾桌的吹牛聲戛然而止,連酒樓中的喧鬧聲也為之一頓,將所有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原是幾個漢子坐在一桌,其中一個有一個滿臉都是絡腮胡子,不過眼眸之中都帶著些許酒意。

    店小二小跑過來,看著地上破碎的酒壺道:“幾位客官,發生了什麽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絡腮胡子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酒的味道不對!平淡如水,你們酒樓是不是偷工減料了?”

    店小二見絡腮胡子眼神凶惡,就知道是找茬的,壯著膽子道:“我們醉月樓在隸川縣也是數一數二的,何曾欺騙過客人?要不給您幾位再換一壺嚐嚐?”既給這幾個提醒醉月樓的地位,不要胡亂找茬,順便又給這幾個人台階下,雖然隻是個店小二,話說的卻是八麵玲瓏。

    絡腮胡子卻不借坡下驢,趁著酒意一把推翻店小二,大聲喝道:“怎麽著?醉月樓就了不起?醉月樓就敢往酒裏兌水?幹你大爺的,老子今天還就不息事寧人了!今天想讓老子出門也可以,得讓你們那啥姑娘出來,陪老子喝一杯!”

    酒樓的掌櫃還未趕過來,白墨軒“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怒視著絡腮胡子道:“想找事兒,隻怕是來錯了地方!”

    顧子麟一撫額頭,暗道:“果然是立誌要當護花使者的男人!”不過一瞬之間卻也對他的感官發生了徹底的變化,之前對他在珠翠閣所作所為還有些不悅,如今倒是對他多了幾分好感。一歪頭,對著一旁的王智方道:“王兄,這裏是是非之地,你找機會先行離開!”

    王智方本來還行講講義氣,一看絡腮胡子那凶神惡煞的樣子,頓時氣勢就弱了,隻好說道:“也好,顧兄你們自己保重!”這也不怨他,所謂的自信與無畏總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的,顧子麟敢無所畏懼的留在這裏,當然是對自己有著絕對的把握。神道修行雖然很淺薄,對付幾個糙漢子應該還不是問題。

    店小二爬起身來,步履蹣跚的跑到櫃台,衝著胖掌櫃道:“掌櫃的,有人來鬧事,咱是不是叫人過來?”

    胖掌櫃卻眯著眼笑道:“不急,看他們怎麽鬧騰吧。”店小二沒看出來,他卻是看出來了,這幾個大漢明麵上是衝著他醉月樓來的,實則卻是衝著白馬鏢局來的。與珠翠閣一樣,他這醉月樓也是在白馬鏢局的承保之下,現如今,顯然是有人看中了白馬鏢局這塊肥肉。對於醉月樓來說,當然是需要一個更強大的人來保護,反正都是給銀子的事,給誰不是給,又不一定非要綁在白馬鏢局一條船上。

    顧子麟當然不知道這些內幕,可能白墨軒也並未看出來,隻不過依照他的豪俠義氣再加上對女性獨特的關懷,這渾水也是不得不趟的。

    看著絡腮胡子和白墨軒繼續打嘴仗,顧子麟看不下去了,附在白墨軒耳邊道:“你跟他丫的費什麽話,這家夥明顯是來找茬的,難道還能被你用嘴說服了?先下手為強,看我手勢,直接幹他!”

    一聽顧子麟說直接動手,白墨軒心頭是既興奮又害怕,他雖然吊兒郎當慣了,但說起與人動手的經曆卻不曾有過。在這隸川縣中,除非是想與他白馬鏢局對幹的,否則肯定不會無事招惹白墨軒,基本上都是能讓則讓。

    白墨軒輕聲問道:“真動手啊?”他的家教還是很嚴格的,雖然他從來都不是個聽話的孩子。

    顧子麟循循善誘:“不動手你也想保護女人,也相當護花使者?”

    白墨軒一聽熱血沸騰,一腔血衝上腦門,也不管顧子麟說的什麽手勢了,“鏘”的一聲,劍拔弩張。

    顧子麟本來還想敲一記悶棍的,現在也隻好作罷,手裏提著他剛才坐著的長凳也撲了上去。別說這種無所畏懼,看到不平不滿就能擼起袖子的感覺還真不錯,至少是熱血沸騰,暢舒胸臆。

    而這絡腮胡子正如掌櫃的猜想,白馬鏢局如今正在走下坡路,他們確實是抱有心思而來的。今天原本沒什麽計劃,但是剛好見到白家白墨軒也在醉月樓,當然就臨時起意,露出爪牙挑釁一下。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白墨軒不過是個文弱書生,縱使學了幾手功夫也是紙上談兵不足為懼。但是這家夥竟然說動手就動手,沒有半點征兆。

    見白墨軒拔劍,顧子麟扛著板凳,開始幾個氣勢洶洶的惡漢竟然慌了手腳。絡腮胡子還是鎮定,見劍光飄來,他怒瞪豹眼,張口一聲厲喝,震耳欲聾。原來與白墨軒一樣,也是個練家子。

    白墨軒畢竟沒有什麽實戰經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驚,手下一抖,也就避開了絡腮胡子的要害。

    旁邊幾個漢子高呼道:“大哥威武!”

    “威武你大爺!”顧子麟也是見過鬼的人,怎麽會被這點小把戲嚇到,長凳當頭劈下。絡腮胡子雖然練得是門硬氣功夫,隻是這一招力劈華山也是腦袋開瓢,鮮紅的血水從頭發叢中滲出,一屁股跌坐下去。

    令顧子麟沒想到的是,這絡腮胡子抗揍的功夫也是厲害,一手捂著腦袋,顧不得染紅的手掌,顫聲喝道:“快,給我宰了這書生!”

    幾個漢子圍在一旁卻麵露難色道:“大哥,這裏畢竟是白馬鏢局的地盤,要不咱們還是先逃吧?”

    絡腮胡子臉色微變,陰鷙的眼神也變了幾變,一陣沉吟後還是揮揮手,一幹人趕緊扶他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反倒是白墨軒陷入了沉默,原來所謂的快意恩仇,浪跡江湖也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