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書院巧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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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跑回城隍廟,天色已經大亮。
周義廷化成一溜煙兒飛進自己的大殿,顧子麟當然還是要靠兩隻腳跑路,經過小院,隻聽廚房裏麵有聲響傳來,必定是柳小妤早起做早飯了。
顧子麟貓著手腳靠近房門,隻見一具玲瓏嬌軀背對著自己,遊曳在鍋碗瓢盆之間,像一個美麗而又賢惠的小妻子。柳小妤忽然微微一怔,似乎感受身後的人,卻也不回頭,繼續著手中的活計。
這種愛答不理,顯然是隱晦的發泄著她心中的怒氣。
顧子麟輕輕走過去,從背後環抱住她柔軟的腰身,細嗅著發香道:“怎麽了,生氣了嗎?”
柳小妤的耳朵被顧子麟的呼吸弄得有些癢癢的,身子莫名的一緊,這還是她第一次與顧子麟有如此親密的接觸,雖然心頭暗自歡喜沒有掙脫,不過還是負氣道:“小女子又不是顧公子什麽人,哪敢生什麽氣呀?”
顧子麟也不傻,柳小妤之所以如此,當然是因為昨夜的不告而別,極盡溫柔的道:“你和心竹都是我最重要的人,當然有權利生我的氣了!”一雙大手摩挲著她腰間的軟肉,卻不自覺的細細揉捏起來。
柳小妤何時有過如此感受,頓時覺得骨頭都軟了幾分,不過想到自己生氣的原因,立馬就打消了迤邐,扭過身子正麵對著顧子麟道:“你讓我和心竹不準擅自行動,我們答應你,可是昨天夜裏你偷偷摸摸地跑出去,怎麽不考慮我們的感受呢?雖然你可能有不帶我們一起去的理由,但是讓我們在廟中為你祈禱也好啊!”
柳小妤話語中剛中帶柔,讓顧子麟心生感動,不過他並不是一個善於煽情的人,幹脆調笑道:“我昨晚夜與情人幽會,哪能讓你知道,當然要隱瞞的緊緊的了!”
柳小妤撲哧一笑,如嬌花照水,撇嘴道:“幽會?你怕是和周城隍幽會去了吧?”
顧子麟一下子想到昨夜的場景,自己與周義廷兩人躲在樹叢下,差點兒沒惡心到自己。
忽然門外一陣咳嗽傳來,仿佛是被口水嗆到,緊接著周義廷的身形顯現了出來。
顧子麟趕緊放開柳小妤,怒道:“沒想到堂堂城隍還有偷窺的習慣?”
柳小妤也是臉上一抹緋紅,她是極為傳統的女子,由於沒有正式名分,被外人看見更顯的害羞。
周義廷連忙辯解道:“胡說什麽呢,本官這是來找你談正事呢,誰知你們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在黏糊?”
柳小妤聞言羞意更甚,連忙將顧子麟推出廚房,對著周義廷道:“周大人,你和子麟談正事去吧,馬上飯就做好了,正好順便!”
周義廷微微笑道:“那今天我可是有口福了,天天聞著廟裏的飯菜香氣,早就想嚐一嚐了!還是顧道友命好有口福!”
顧子麟微微一笑,將周義廷引進屋內,此番前來必定是為了曾士丞的事。
兩人坐定,周義廷也不饒舌,直言道:“曾士丞已經知道是我們動的手了!你覺得我們能怎麽應對?”原來兩個門神為人也是圓滑,兩邊都不肯得罪,前番剛向曾士丞告密之後,接著又跑到城隍廟將曾士丞逼問的事情告訴了周義廷。雖然兩邊都不討好,但是兩邊也都不算得罪,這可能就是他們的明哲保身之道吧。
麵對周義廷的問題,顧子麟一時間也陷入了沉思,至少從正麵看來,他們並沒有什麽勝算,而且主動權也不再他們手上。說白了不是他和周義廷能怎麽樣,而是曾士丞想怎麽樣。
從顧子麟的眼界來看,與曾士丞道行最為相似的當然是白花蛇妖,雖然蛇妖在神荼劍下死的似乎很輕鬆,但是那是因為神荼境界更高更厲害的緣故,而不是白花蛇妖弱小。況且曾士丞師承嶗山派,必然還有諸多的法術手段,論起來可能比白花蛇妖還要厲害幾分。
顧子麟吐了口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再周密的計劃也都是漏洞百出。倒不如先看看曾士丞準備怎麽辦,至少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殺進城隍廟來!”
“這點倒是不假,就算是在隸川城中他也不敢亂來,不過一直這樣躲著也不是個事兒。”周義廷至少安心不少,畢竟自己也是有組織的人,而且陰司這個組織想要撚死嶗山派並不費太大的事,總之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但是乘涼隻能在樹下,一旦脫離了樹蔭,曾士丞就不見得會畏懼了。
很快柳小妤就將飯菜做好,端了過來,但是卻不見阮心竹出來。
顧子麟還以為她在睡懶覺,就準備去叫,誰知被柳小妤阻攔了下來,原來正在修行準備突破境界。顧子麟好不容易才領先了她,這才幾天又要被追上了,這個家長做得當真是壓力山大。
吃過早飯,顧子麟繼續來到書院,雖然他這個學生隔三差五的曠課,其實當真算是用心的了。隻要一有空閑時間絕對來上課,怎們著也算得上是好學生了,可是張老頭兒和左學政可不這麽認為。
特別是那個與他還有些過節的郭學官,更是數次提議要將顧子麟這樣不學無術的學生趕出書院,以正學風。
這不剛進書院,張老頭兒就沒給他好臉色看,怒哼一聲道:“馬上就要考試了,你這個混賬玩意兒就不能好好學幾天?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啊?”
顧子麟也是一臉苦笑道:“先生,我是真的忙啊,我都是擠著時間來上學的!”說起來昨天一夜都沒休息呢,隻是說出來誰信啊。
張老頭兒歎口氣道:“唉!你還是想想怎麽跟左學政交代吧,倘若真的被趕出書院,可對得起養你的哥嫂?”
顧子麟拱手道:“多謝先生關心,學生會盡力爭取的!”
張老頭兒微微頷首道:“知道就好,老夫也幫不了你什麽。隨我來吧!”
顧子麟跟在張老頭的身後走進一間書屋,這裏當然就是左學政督學的地方。
左學政此時正坐在桌前翻閱著書卷,似乎並未看到兩人的到來,不知是否在有心磨礪。
顧子麟倒是昂首挺胸,無所畏懼,就這樣的站著一天他也不會覺得累,隻是張老頭一把老骨頭有些受不了。不一會兒他的老胳膊老腿就開始戰戰巍巍,冷汗也滲滿額頭,不過為了給左學政一個好印象,他還是選擇堅持。
顧子麟卻有些看不下去了,自顧自的搬來一條板凳,放在張老頭身前道:“先生,坐吧!”
這番動靜極大,左學政當然也裝不下去了,麵沉如水,冷冷盯著顧子麟道:“老學生!”
張老頭哪能坐得下去,連忙墊著腳揪顧子麟的耳朵道:“學政大人,都是老朽管教無方,才教出這麽個忤逆的學生!要懲罰就懲罰老朽吧!”畢竟左學政是上官,就算張老頭一百歲,沒有上官的恩典,也輪不到張老頭來坐。
顧子麟心頭當然生氣,而且火氣很大,張老頭對他雖然沒什麽好言語,但是維護的情誼他並非聽不出來,此時當然不能讓張老頭背這個黑鍋。硬生生將張老頭按在椅子上坐下,也冷冷的回道:“小進士!”
張老頭差點兒嚇得骨頭都癱軟了,要不是有椅子撐著,隻怕直接就跌到了地上,隻能顫聲罵道:“你這混賬玩意兒,怎麽能罵學政大人?還不快給我跪下謝罪!”說著話,他自己倒是先跪了下去,卻又被顧子麟拉到椅子上坐著。
顧子麟昂首道:“此時與先生無關,不學無術的是我,狂悖無禮的是我,要罰自然罰我!”
張老頭臉色大變,可是左學政倒沒什麽改變,似乎也沒什麽憤怒之色,卻不提當前之事,又出一言:“萬家儒為首!”
顧子麟聞言心頭一動,莫不是這個學政大人愛玩文字遊戲?不過憑我胸中的知識,作詩詞對對子倒是難不住我,立馬回道:“百善孝為先!”
左學政微微頷首,顯然顧子麟的回答合乎他的心意,他想告誡顧子麟“儒”才是正道。但是顧子麟也用行動告訴了他,功名利祿可棄,“孝”字當先。
此時的張老頭也終於放下心來,原來左學政叫顧子麟過來不是存心懲戒的,而是想要考教一番。不過這顧子麟也是大膽,在學政大人嘲笑他年齡大的時候,竟然敢回個“小進士”罵回去,也幸虧學政大人心胸寬廣。
在張老頭回味著其中味道的時候,左學政又出一聯道:“鐵肩擔道義!”他本在朝中擔任禦史中丞,職責在監察百官,忠苜敢言,但因奸相弄權,一年之內四次被貶。一直被貶到窮山惡水的巴州當一個小小的學政,顯然是不準備給他官複原職的機會了。若說心頭沒點怨氣,那就不是人了,不過顧子麟當街揍潑皮卻合乎他的心意,讓他心生喜愛,倒有心培養一番。
顧子麟也不多加思索,隨即答道:“辣手著文章!”
“哈哈哈!好一個辣手著文章!”左學政忽然開懷大笑,就連張老頭和顧子麟都搞不清楚是什麽情況,孰知他落到這種地步就是因為“辣手著文章”呢,正是一封“十罪五奸”的諫書。
正開懷大笑的左學政突然又冷靜了下來,衝著顧子麟說道:“好好讀書,大梁之社稷就需要你這樣的人!”而他自身的氣質也瞬間發生了變化,本來準備在學政之位上度過殘生,反倒被顧子麟幾句話激起了胸中傲氣。顧子麟寵辱不驚,不卑不亢,危難之時還能想著自己的老師,更是難得的氣度從容,同他相比,自己稍稍遇到些波折就心沮氣餒,倒顯得小家子氣了。雖然對付奸臣之手段頗為稚嫩,但是經過此番洗練,更該從容豁達,舒胸中意氣。
見顧子麟若有所思,左學政忽又起意想要敲打他一番,再出一對道:“使君子花,朝白、午紅、暮紫!”
顧子麟蒙了,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一旁的張老頭見狀解釋道:“使君子花,是一種中草藥,夏天開花,一天裏頭的早、中、晚,顏色有三次變化,早晨是白的,中午變成紅的,晚上還會變成紫的。不過老朽也曾聽聞有一種草,名為虞美人,這種草,一年裏頭顏色也會三次變化,春天是青色的,夏天變綠,到了秋天會變成黃色。”
張老頭都提點到這種程度,顧子麟再傻也能答出來了,對道:“虞美人草,春青,夏綠,秋黃!”誰說一生不中的老秀才就沒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