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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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一刺入尹青竹的胸膛,小紅就鬆手,身形同時暴退,一退竟然遠達三丈!
尹青竹雙眼瞪看小紅,脫口驚呼道:“你……”
一個“你”字方出口,小紅已蝴蝶一樣,舞上了旁邊的一株柳樹之上。
尹青竹又是一驚,道:“好輕功!”
小紅笑問道:“這次的‘仙人指路’夠快了吧?”
尹青竹歎了一口氣,道:“夠了。”
他的右手已握在笛子之上,卻沒有將那支利刃拔出來。
因為他知道,一拔出,他的人就會立即死亡。
而現在他實在死難瞑目。
他歎息著接道:“非獨夠快,而且……快得要命。”
小紅笑道:“你心裏,現在一定很奇怪。”
“奇怪之極!”尹青竹苦笑道:“你到底是……是誰?”
“小紅。”
“真的姓聶?”
“真的。”
“倪宇也真的是你的舅父?”
“這卻是假的了。”
“我與你有何仇怨?”
“毫無仇怨。”
“那麽你……你殺我……”
“隻因為我是一個職業殺手,有人出錢要買你的命。”
“是誰?”
“不知道。”小紅似乎有些抱歉的道:“我隻是負責殺人。”
“接頭的另有其人?”
“正是。”
尹青竹再歎息道:“我活得不算胡塗,死怎麽死得這樣胡塗?”
小紅嬌笑道:“一個人,豈非難得胡塗?”
尹青竹道:“你武功雖然也不錯,但不是這樣,要殺我隻怕沒有這麽容易。”
“我知道。”
“你怎會想出這個辦法?”
“有人告訴我你的弱點。”
“我的弱點?”
“就是好色。”小紅抬手輕理雲鬢道:“尤其特別喜歡那種蠻有詩意的女孩子。”
尹青竹苦笑道:“那個人一定是我的好朋友。”
小紅道:“聽說,你平日表現得很君子。”
“所以隻有好朋友,才知我這個弱點。”尹青竹忍不住問道:“到底是誰告訴你?”
小紅道:“高鬆骨。”
尹青竹一愣道:“原來是他。”
“他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他是的。”尹青竹頷首道:“我還記得他曾經說過……”
語聲忽斷,他痛苦的抬起左手,捂住胸膛。
小紅好奇的道:“說過什麽?”
尹青竹籲出一口氣,道:“我遲早死在女人的……的手上。”
“他一定還記得曾經對你說過這句話,所以讓我來殺你。”
“他……”
“他其實也是一個職業殺手,和我歸屬同一組織。”
“難怪他近年來忽然變得那麽闊綽……”尹青竹忽然笑了起來。“無論如何他對我總算……總算夠朋友。”
小紅詫異的看著尹青竹。
尹青竹道:“他若是親自來殺我,就不夠朋友了。”
這時候湧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胸膛,可是他仍然談笑自若。
小紅實在有些佩服了。
尹青竹大笑道:“能夠死在一個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的手上,雖死亦無憾。”
他突然反手拔出那支笛子!
血同時標出,身子兩幌,終於倒下。
小紅看看尹青竹倒下,幽然道:“你真的無憾?”
說看手一抹,抹下那張全無血色的臉龐。
這原來隻是一張精巧的人皮麵具。
麵具之後的那張臉龐並不漂亮,而且布滿了傷痕,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都透看一種說不出的殘忍。
尹青竹並沒有看見這張臉龐。
小紅那張漂亮的人皮麵具剝下之際,他已經死亡。
也所以,在他的臉上仍留看那種滿足的笑容。
楊柳風輕。
雖然輕,終於還是吹幹了尹青竹胸膛的鮮血,卻吹不掉尹青竹的笑容。
小紅的身影早已隨風消逝,屍體旁邊這時候卻多了兩個人。
沈勝衣與阿纖。
看見尹青竹的屍體,他們知道是來遲了,看見尹青竹那種滿足的笑容,他們卻奇怪之極。
沈勝衣俯身檢查了尹青竹的屍體片刻,不覺道:“奇怪?”
阿纖忍不住問道:“什麽事奇怪?”
沈勝衣道:“他胸膛上那個傷口顯然是他自己手中那支笛子剌出來的。”
阿纖道:“自殺?”
沈勝衣道:“如果不是,就是他甘心情願將笛子交給對方,讓對方刺入胸膛,再自己伸手拔出來,這與自殺其實也沒有分別。”
阿纖道:“會不會是對方奪去他那支笛子?”
沈勝衣道:“這附近並沒有打鬥過的痕跡。”
阿纖點頭道:“嗯。”
沈勝衣接道:“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曾經與人交手,而且他還有一臉笑容。”
阿纖道:“因此,我才不以為他是自殺。”
沈勝衣道:“自殺的確並不是一件值得他高興的事情。”
阿纖道:“他若是被殺,從那份名單上麵的名字排列來看,殺他的隻怕就是那個小紅。”
沈勝衣點頭道:“隻怕就是。”
阿纖道:“那個小紅一定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何以見得?”
“小紅應該就是一個女人的名字,美麗的女人不是往往能夠令一些男人神魂顛倒?”
沈勝衣淡然一笑。
阿纖道:“殺人的如果真是小紅,她以及名單上下排其餘六人,就是殺人者的了。”
沈勝衣搖頭:“我們暫時仍然不能夠肯定。”
阿纖道:“沈大哥是說,殺人者可能是尹青竹,暗算失手,反招殺身之禍?”
沈勝衣道:“並不是每一個殺人者都能夠成功的。”
阿纖頷首道:“這也是。”
沈勝衣從尹青竹的屍體邊站起:“不管怎樣也好,我們是來遲了。”
阿纖道:“那麽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沈勝衣道:“隻希望趙兄能比我們運氣好些。我們還是先趕去計劃會合的地方為好。”
阿纖道:“好!”
一樣是柳林,這座柳林卻一片熱鬧。
是樂仲帶來這片熱鬧。
樂仲今年不過二十六。二十六歲已經成名,追魂刀據說未遇敵手。
他是一個很喜歡交朋友的人,加上他性格豪爽,仗義疏財,兩河少年都喜歡與他結交。
所以無論他走到那裏,左右總有一大群朋友,何況他今天離開金陵。
幾乎所有的朋友都來給他送行,大半送出城外,還有小半一路送至五裏外的這座柳林。
柳林中有一間小小的酒家,他們十四個人將這間酒家坐滿了。
這間小小的酒家本來是何老頭夫婦所有,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光顧的了,現在他們卻不見何老頭夫婦,隻見一個年已花信的女人。
那個女人雖無十分姿色,但仍有動人之處,一條柳腰簡直比柳條還要柔軟,三步一扭,風情萬種。
可是她做起事來倒也不慢,招呼了樂仲他們坐下,很快就給他們送來了酒,還有下酒的小菜。
十四個都是年輕人,身邊沒有長者拘束,不熱鬧才奇怪。
趙平安走進小酒家的時候,他們正在一起盡情歡笑,準備開懷暢飲。
樂仲本來已經把酒杯舉到唇邊,看到趙平安走進店中,微一沉吟,放下手中的酒杯,向趙平安招呼道:“這位兄台也是來喝酒的?如不嫌棄,還請過來一同小酌幾杯。”
其餘的幾個年輕人也都放下了酒杯,一同用熱切的眼神看向趙平安。
他們都是很喜歡交朋友的人,更何況現在他們領頭的樂仲已經向趙平安發出了邀請。
趙平安沒有回答樂仲,反而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你們有沒有人喝了酒?”
樂仲一怔,道:“還沒有。”
趙平安一笑,道:“看來我來的不算太遲。”
樂仲會錯了意,大笑道:“當然不遲,這壇好酒剛剛開封,正好與兄共飲。”
趙平安歎了口氣,漫聲吟道:“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嚐,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詩是留別故舊的詩,但從趙平安的口中說出來,卻帶上了一種說不出的殺伐之意。
那個送酒的女人本來一直站在櫃台內,臉上帶著春風般的笑容,但聽到了趙平安的話之後,笑容忽然消失了,臉上沒有了任何的表情。
她的眼神也變得一片漠然,彷佛隱藏看一種冰雪般森寒的冷酷。
冷酷而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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