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022章 曆險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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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多數學子眼中如洪水猛獸般即將到來的高考, 於他而言, 好像並沒有什麽極大的威懾力,該吃吃該喝喝, 半點兒不落下。

    這日清晨,他起得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幾秒, 匆匆刷了牙洗了臉就出了門。

    下樓的時候,周衛霆剛剛從練兵場跑步回來,脖頸上還掛著毛巾,不住擦著汗涔涔的臉。見了他火急火燎的,不由納罕:“這麽早,你上哪兒去?”

    周伯年有點不耐, 大步邁進車棚:“跟阿琛他們約好了,去打球。”

    周衛霆皺起眉:“都快高三了,你不好好學習, 還成天往外麵野?”

    周伯年已經把單車提了出來,頭都沒回,直接上了車:“我心裏有底呢, 您老一個高考300分都嗆的人, 還是少替我操那份心。”

    “你個兔崽子,怎麽說話的?你以為我樂意啊, 還不是擔心你嗎?是是是, 我一個粗人, 不配管教你了, 你是學霸你了不起!你小子現在翅膀硬了,瞧不上我了是不?”

    “哪兒跟哪兒啊?不說了,我要走了。”周伯年直接拐了個彎馳離了家門,揚起一陣塵土,刮了周衛霆滿臉。

    周衛霆在後麵遮住口鼻、扼腕,大罵“不孝子”。

    要嚴格說起來,周伯年確實不那麽孝順。

    周衛霆膝下就兩個兒子,大兒子周崇年秉承了他的秉性,當初一考完就直接報了空工大,現在已經是北空指揮所裏正經的一員了。

    這個小兒子小時候也很頑劣,但是成績卻是實打實的好,每次考試前從不複習,非得等到臨考最後一天才臨時抱佛腳,可也奇了怪了,這樣吊兒郎當的,每次居然還都是年級前幾名。

    周衛霆百思不得其解,他家祖上三代,個個都是行伍出身,還真沒出過幾個讀書行的。

    就像自古以來的定律,武的瞧不上文的,文的討厭武的,這個小兒子,一方麵他有點嫌棄,一方麵在外麵談起來的時候,又有些洋洋自得,是他多年來在空司和幾個老朋友閑暇叨嗑時的誇耀資本。

    跟陸琛、薛明幾人約在東城區的一個胡同裏,本以為要遲到了,誰知到了地方,人影都沒一個。

    他在心裏暗罵,一幫孫子,一點兒時間觀念都沒有。

    等得有點煩,他去隔壁小賣部買了包煙。回來的時候,胡同口有幾人在拉扯。仔細一看,是幾個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小混混在欺負一個女生。

    這幾人身上還穿著校服,不過不是他們學校的,認不得。

    那女生頭發很長,隻能看見半張側臉,膚色有些蒼白,下巴小巧而尖,輪廓挺清秀的。幾人拉拉扯扯,似乎是起了爭執。

    吵得厲害了,有個頭發染成西瓜地的家夥攥住了她的手,激動地嚎著什麽。

    周伯年把那煙扔進衣袋,長臂一伸,過去直接把人給擋開了。

    那幾個混混都是一愕。

    看著是老大模樣的“西瓜地”麵色不善:“小子,你有病啊?咱們哥幾個在這商量事情,你過來瞎攙和什麽?”

    要換了旁人,他早一拳頭揍過去了,之所以沒妄動,主要是投鼠忌器。這人鉗住了他的手,臉色都沒變一下,看得出還有餘力,可他手都疼得快抽搐了。

    想不到這家夥看著斯斯文文,跟市裏那些重點學校的書呆子似的,還是個練家子。

    周伯年看看身邊那女生,她卻沒抬頭看他一眼,連句謝謝都沒有,一左一右推開他和那“西瓜地”,冷著張臉走了。

    “西瓜地”氣急敗壞地嚷道:“杭瑄,你太不仗義了!轉去一中,就把咱哥幾個拋到九霄雲外了是吧?”

    另一人接了句:“許哥該多傷心呐?”

    她之前還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漠然意態,聽到這名字,就像炸了毛的貓似的踱步回來,提起“西瓜地”的領子:“別跟我提許應陽那個王八蛋!”

    這一嗓子,把看戲的周伯年也給驚得挑了挑眉。

    ……

    周伯年是典型的優等生,中考結束後,以接近滿分的高分進入省重點的一中,又在分班考試中以前幾名的成績分到了實驗班,並擔任了班長一職。

    和無數個起早摸黑的清晨一樣,收完作業後,他抱著一遝厚厚的作業本和陸琛朝辦公室走去。路上,他忍不住啐道:“拉你來不是讓你看著我搬的,哥們兒,能講點義氣嗎?”

    他把作業本作勢往陸琛那邊塞了塞,可陸大爺紋絲不動,兩手還是自然地插在褲袋裏,一點兒幫忙的打算都沒有。

    周伯年在心裏暗罵一聲,就見隔壁19班的胖子班主任領著一個女生遠遠朝這邊過來。

    他和陸琛很乖覺地靠邊站,待老師近了,喊了聲“朱老師好”。

    老朱很滿意,拉著他倆開始聊起高二開學以來的點點滴滴,無非是高三在望,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周伯年臉上一派認真實誠,虛心受教的模樣,心裏卻不以為然。

    上個月月考,數理化年級平均分分別是58、56和57,其他班級也大多在這個點之間徘徊,隻有朱胖子帶的19班,分別是52、51和52.5,綜合位列年級倒數第一。

    可是,他還特別喜歡說教,路上遇到個別班的同學就要拉住說上幾段,好像他們班考的是年級第一似的。

    周伯年有些煩悶地轉開了目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朱胖子右側的女生。這個女生很瘦,很白,穿著襯衫,下麵是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纖細高挑,骨肉勻停,背脊自然地挺直著。

    初看,是個很端麗清俊的女孩,生得很美,隻是眉宇間有些疏淡。眉毛修長,是不加任何修飾過的小山眉。

    她這時也抬了一下頭,正好和他饒有興致的目光對上,不像別的女生那樣如受驚的小鹿般飛快垂下頭,她的眼神有點漠然,若無其事地轉開了。

    朱胖子終於大發慈悲講完了,帶著女生朝班級走去。

    周伯年遠遠望著她的背影,腦中閃過剛才那一個眼神,莫名地深刻。

    這個女生皮膚白得透亮,一雙眼睛卻烏黑明澈,泛著靈動的水光,望向他的那一眼有一種說不出的漠離。

    不,與其說是冷漠,不如說是一種自我防衛,像甲殼一樣把自己禁錮起來。

    對他暗含警告。

    周伯年出身優渥,雖然平日為人低調,也不喜歡擺架子,可向來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可就在那一瞬間,他有一種被挑釁的感覺。

    也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一個念頭,他拉住一個過路的19班學生問:“你們班的?這誰啊?”

    被拉住的忙說:“轉學生,從15中過來的。”

    周伯年有點訝異。

    15中?那不是出了名的垃圾中學嗎?打個比方,一般中學的本科率再爛也有三四分之一,而一中從來不講這個,算的是每年的一本率,從來沒下過百分之七十。

    而這個15中,將近1000的生員裏每年都沒有一百個考上本科的,簡直可以說是慘不忍睹。而校風,更是差到匪夷所思。

    據說,每次體檢起碼能檢查出三個懷孕的女生。

    周伯年很難把那樣一個女生,和15中那種垃圾中的戰鬥機中學放在一起。

    與此同時,他意外之下又想起不久之前在貓兒胡同的那個清晨——她和那幫混混拉扯爭吵的場景。

    初見時很安靜,很端莊,低眉順目的模樣。

    但是,周伯年知道,她絕不是低眉順目的人。

    那時候,杭瑄還很小,對於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地並不詳盡。每當她問起,一向溫婉的母親就會發怒。久而久之,她便明白,那是一個雷區,此後不再詢問。

    處理完父親的喪事後,她和母親搬離了在空司大院的舊居,到了郊區的一個小縣城裏生活,一過就是十幾年。

    她在當地的一所三流中學讀完了初中,因為中考失利,到就近的15中上學。她的母親姚歆是個還算開明的母親,雖然覺得環境重要,也不會把子女的成績優劣過於歸咎於環境,她一直堅信女兒隻要好好學習,在哪兒都能考上大學。

    不過,讀了半年她就開始憂心了。倒不是這所學校師資和學生成績有多爛,而是校風實在一言難盡。

    在杭瑄再三的保證下,她依然坐立不安,並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和積蓄替她轉到了這所省重點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