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026章 補習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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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瑄有點呆。
周伯年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沒懂,微微搖頭,語重心長地問:“哪兒不會?”
杭瑄憋了會兒, 微微漲紅著臉問他:“你可不可以重新講一遍?我……我不是很明白。”
剛進學校那會兒, 她遇到不會的題也拉下臉去問老師,她不是一開始就是不去問題目的孩子。可是,可能是常年麵對一些尖子生, 老師講題速度特別快,隻是隨意一點,就講完了,然後抬頭問她, 你懂了嗎?
後麵還有一堆同學等著排隊問, 她能怎麽說?大庭廣眾, 說她不會嗎?請老師再說一遍。如果再說一遍還是聽不懂呢?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和他們仿佛站在世界的兩端。
這樣格格不入。
周伯年沒說什麽,從頭開始講起。
這張卷子一直講到下午的自習課, 講完以後,他問她, 都會了嗎?
她遲疑了一下, 點點頭。
於是,他抽走了試卷, 讓她在草稿紙上把答案重新寫一遍。
第一次, 杭瑄沒有寫出來。原來, 看懂了和自己完全解答出來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思路敏捷,確實看一遍就會了,但有的人天生反應遲鈍,那麽,哪怕看懂了,自己也不能獨立解答出來。
周伯年是前者,她自然是後者。
他一遍又一遍地給她講解,然後一次次把試卷移開,讓她獨立解題,直到她能完全解答出來為止。
寫完以後,她莫名有種輕鬆感和成就感。
原來,自己解答出完整的題目,是這樣的感覺。
周伯年望著她被夕陽映得紅彤彤的臉頰,心底忽然寂靜無聲。她漆黑纖長睫毛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輝,夕陽下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安靜泰然的溫柔。
那一刻,周伯年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不管她是出身將門世家的杭瑄,還是一貧如洗和孤母蟄居在鄉鎮上的小民,杭瑄就是杭瑄,永遠是那個他一見如故的清高少女。
“走吧,回去了。”周伯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杭瑄微微一怔,看了看他,點頭應允。
她抱著自己的試卷和他一塊兒下了樓。
這會兒已經放學了,天色昏暗,學校裏隻有零星幾個晚歸的學生。杭瑄有些訝異,回頭看他,他已經很有默契地抬起腕表給她看:“18點了。”
杭瑄驚異:“這麽晚了?”
她還以為是天氣冷了,天黑得比較快的緣故。
周伯年說:“不然呢,小寶貝?”
杭瑄臉上一熱,板起麵孔,生硬地說:“你胡說八道什麽。誰是你的小寶貝?玩笑也不帶這麽開的。”
話這麽說,他今天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給她補習,她也不好拉下臉來趕他,嘴裏的語氣都軟了不少。
周伯年跟她保證,下不為例,心裏卻想著陽奉陰違。
“很晚了,走回去整頓來不及了。”他拍著自行車後座說,“杭同學,賞個臉吧。”
杭瑄啐他:“你別油腔滑調的。”
她雖然這樣說,但心裏明白,這人就是愛開玩笑,哪怕嬉皮笑臉,也不顯得輕浮,反而神采飛揚。
他的五官無疑是極為出眾的,筆直的劍眉,不寬,顯得也就不那麽凶惡淩厲,但是眉宇間仍有種篤定和熱情,加上一雙明亮而清澈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覺得這人純粹真摯,值得深交。
雖然偶爾討人厭,但杭瑄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個壞人。
“給個麵子唄。”他怒了努嘴,指指自行車後座。
杭瑄跳了上去,抓住自行車凳邊。
周伯年說:“抱我腰實在點兒,這玩意兒不牢,萬一掉下去呢?”
“別得寸進尺!”
他訕訕地閉上了嘴巴,腳底用力一蹬,惡意地使勁左右一晃,害得她差點兒掉下去,本能下抱住了他的腰。
很勁瘦結實,軟滑的羊絨衫傳來源源不斷的熱力。
杭瑄忙收回手,重新落回車凳上。
氣氛有點尷尬,他也識趣地沒開口。過了會兒,跟她商量:“以後自習課去天台吧,還有考試後,你必須得把所有錯題都理解了,獨立完成。”
杭瑄點頭:“好的,謝謝。”
“謝什麽啊?”
“謝謝你。”
“謝我什麽?”他的聲音清朗而愉悅,有那麽幾分自得。
杭瑄憋了氣,瞪他的後背:“你不要得寸進尺!”
周伯年說:“你可真小氣。”
語氣輕鬆,聽得出是在開玩笑。
杭瑄很輕地哼了一聲,不理會他了。
吹著一路夜風,兩人回了空司大院。周伯年利落地跳下來推車,回頭見她落在後麵,雙手不自覺握在一起,關切地問:“冷了?”
杭瑄捧起手,自己吹一吹:“有點。”
周伯年四下一望,忽然朝她一擺手:“等我會兒。”話音未完,就小跑著鑽進了路旁的一棟小樓裏。出來時,他手裏多了件夾克,不由分說給她披上。
“我去年跟臭猴子他們搓麻將,落這兒的。”
“怎麽有股味兒啊?”杭瑄皺起眉。
“有嗎?”他狐疑地抬起衣袖,放鼻子下嗅了嗅,有點尷尬地衝她笑笑,“好像是有點。”
他的表情有些吞吐吐吐。
杭瑄就覺得不對勁了。周大公子什麽時候這樣過?除非事有隱情,他心裏發虛。
“到底是什麽?”
他隻好招了,那叫猴子的之前拿來墊腳過。
杭瑄聽完就馬上脫了下來,直接摜到他臉上,生著悶氣走了。
他亦步亦趨地跟上來:“噯,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這天又這麽冷,你要是感冒了怎麽辦啊?”
杭瑄不理他,自顧自走著。
周伯年火了,幾步走上來拉住她,蠻橫地把那外套給她披上,抓住領子扣上。她想解開,他猛地按住她肩膀,吼道:“鬧什麽鬧啊?這種時候,感冒了你還真請假不去上課了啊?”
杭瑄被他說得愣住。
周伯年放開她,語氣稍微和緩了些:“要真感冒了,得浪費多少學習時間?你想過沒有。”
他認真起來,確實認真,半點兒玩笑不開。
杭瑄認命地點了頭,不脫那衣服了,但表情裏仍有一種嫌惡,以至於後來從這兒到陸家的這段路,她全程都臭著張臉。
門鈴還是周伯年去按的。
陸琛出來,詫異地望著他們。這兩人一塊兒回來,在此之前確實是件納罕的事兒。
周伯年被他這種目光激怒了:“我就不能跟她一塊兒回來?我跟她一塊兒回來就是有問題了?你這什麽眼神啊!”
陸琛淡淡說:“不是有問題,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周伯年一口氣沒上來。
杭瑄見他倆你來我往,也忍不住哼笑了一聲,轉身進了屋子。
陸琛作勢要關門,周伯年眼疾手快,抬手就撐住了門板:“這麽急著趕人啊?你還有沒有一點哥們義氣了?長大了,人也變了,不複當初了,人心不古啊,哎——”
他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這個逼裝得坦誠泰然,讓人想直接往他那張笑眯眯的俊臉上打上幾拳,給他兩個熊貓眼。
陸琛涵養好,隻是說:“放手。”
“不請我進去坐坐?”
“這麽晚了,還有什麽好坐的?”陸琛當著他的麵,把門給碰上了。
周伯年在門外狠狠踢了一下,爆了句粗口。
他人走了,陸琛走到客廳,彎腰把茶幾上的果盤往她麵前推了推:“我看你總是口幹,平時都不怎麽吃水果吧?”
他語氣平靜,卻一針見血。
杭瑄有點赧顏:“有吃,隻是吃的不多。”
陸琛點點頭:“早點休息。”
然後,他轉身上了樓。
杭瑄捧住臉,這一天,有太多的事情出乎意料,仔細回想起來,竟然是這樣地不可思議。
在此之前,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關於補習,關於周伯年。
晚上,她洗了個澡,把自己悶進被子裏。這時候,手機微信上卻傳來了一個信息。點開一看,那礙眼的頭像不停地閃爍著:
“小寶貝,睡了嗎?”
杭瑄不用看,也能想象出他那狀似正經微笑的可惡的臉。
這人,也就學習的時候是正經的。可能,以後也要加上個工作。可是,別的方麵,什麽時候正經過?
杭瑄剛剛對他轉變的那麽點兒好印象,此刻又煙消雲散了。
她不回複他,那邊停頓了會兒,又發來了一條:“不會睡了吧?成績那麽爛了,居然還那麽早睡。”
明明知道他是激將,杭瑄也忍不住,“啪啪啪啪”打了幾行字過去,直接點了發送:“我什麽時候睡覺關你什麽事?周伯年,你要不要管那麽寬?”
這人還挺大言不慚的:“作為班長,有義務關注同學的生活起居。須知,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日常一件小事,可能都會對你的學習造成影響,導致對你的考試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