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的部落

    又過了許久，母親終於回來了，火光映照下，黎昊一眼便看出了母親臉上的疲憊，撒腿便迎了上去，為了讓母親不再繼續勞累，果斷拒絕了母親打算抱起自己的好意。

    搶先一步來到屋裏，將陶罐裏的稀粥全部盛了出來，伸手遞給母親。昊母席地而坐，把碗推了回去，笑道：“這些都是昊的，娘不吃，娘吃這些就可以了。”

    說罷，拿起石桌上的一個飯團子，剛放到嘴邊，複又放了下來，心道：家裏吃的東西，我都仔仔細細數過，飯團子怎麽無緣無故少了一個，昊從來都不吃這些東西的。

    這些東西確實不好吃，甚至難以下咽，它們原本稱不得飯團子的。真正的飯團子都是由糧食做出來的，可是她不舍得，隻好用野菜葉和野菜根代替。

    正思考間，盛著稀粥的碗再次出現在她眼前，與之而來的還有她寶貝兒子的聲音：“娘，昊真的吃飽了，這是特地留給娘的。”

    昊母吸了吸鼻子，顫抖地接過碗，就著飯團子仰頭喝了一氣，許久以後才把碗從嘴邊拿來，她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的眼淚。

    兒子的確懂事了！

    放下碗，將兒子拉入懷中，歎氣道：“剛剛在老林子裏逛了一圈，實在沒找到獵物，不過昊別擔心，明天娘一定讓你吃上肉。”

    黎昊聽了，感動不已。

    他接受了昊的全部記憶，自打記事起，母親就開始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的兒子。

    食物不足的時候，母親就自己餓著肚子，也要讓兒子吃飽；適逢下雨天，草房漏水，母親就會舉著陶罐在兒子頭頂接水，目的就是讓她兒子能夠睡一晚好覺；就在剛才，因為兒子的一句想吃肉，她就心甘情願地跑遍了老林子……

    有些事，黎昊初來時早就回憶過，那時並沒有多大感覺，但幾個月的相處後，一切都不同了，人心皆是肉長的，有人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真心對你好時，你如何還能無動於衷？

    想到此處，揚起稚嫩的小臉，聲音無比堅定道：“娘，明天我替你出去！不隻是明天，以後的每一天，娘盡管待在家裏，兒子如今張大了，可以照顧娘了！”

    昊母摟著兒子搖了搖，微笑道：“昊是真的懂事了，不過你還小，還不能一個人出去，娘還是向往常一樣帶你一起吧。”

    “嗯。”黎昊點了點頭，趁著母親高興，說出了多日來的疑惑。“娘，我們家裏有那麽多糧食，你每天怎麽隻做這麽少的粥啊？”

    昊母寵溺地拍了拍黎昊的腦袋：“秋汛快要來了，那時會有一場大水，不多存點糧食怎麽行？”

    “可是這麽多糧食，已經足夠我們兩個人吃了，為何我們還要吃野菜？”

    “不夠，這些根本不夠！”昊母語重心長道，“昊啊，我們不能光想著自己，還要想著部落裏的族人……”

    黎昊聞言大喜：“娘，我們還有部落，還有族人！他們都在哪呢，爹是不是也在部落裏啊，可是爹怎麽不來接我們？”

    他之前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母親，他發現母親竟然不知華夏為何物，隻零零碎碎地說出了蚩尤、炎帝等人物，不過當他想要繼續問下去的時候，母親就再也不說了。

    從那以後，母親便再也沒提起過。

    如今他逮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何肯放過。黎昊口沫橫飛地問了一大堆，仍然覺得意猶未盡，他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問完，比如父親不來接我們是不是過世了？我們的部落叫什麽名字？部落屬於炎帝的神農聯盟還是黃帝的軒轅聯盟？

    等了許久，最後卻隻等來兩個字：睡覺！

    “娘！”黎昊故意拉長了聲音，連撒嬌都用上了。

    昊母一口氣喝完剩下的稀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將黎昊抱到了榻上。漢朝以前都沒有床的叫法，而此時的榻更加原始，就是用幾塊大石頭墊在下麵，上麵鋪幾塊木板，然後木板上又鋪些幹草而已。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因為沒有燈的緣故，黎昊隻能憑借耳朵判斷母親的動向，直到身邊有一陣輕微的動靜後，他知道母親準備休息了。

    “娘，能不能跟我說說我們部落的事？”黎昊悄悄地摸到了母親的胳膊，邊搖邊說道。

    昊母終是拗不過兒子，小聲說道：“我們的部落叫有黎氏部落，它就在玉山腳下。”

    黎昊欣喜道：“那離我們遠嗎？”

    昊母道：“不遠！”

    黎昊又問道：“部落裏是不起有很多人？”

    昊母答道：“當然啦！”

    黎昊繼續問道：“那爹是不是也在部落裏？”

    他靜靜地等著答案，可是等到自己眼睛都要睜不開的時候，母親還是沒有回答，他敢肯定母親沒有睡著，隱約還聽到了母親的嗚咽聲。

    黎昊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尋思：有黎氏部落？怪不得娘有時會喊我黎昊，原來我的名字竟跟這小娃兒的名字是同音的。隻是此時文字還未出現，是不是相同的兩個字卻無法得知了。

    聽得母親已經安睡，翻了個身子，又想：好在名字同音，別人喊起來，自己也不覺得突兀，就是不知自己無緣無故穿越，是不是跟名字有關，不過有無關係，都已無關緊要，還是努力活下來，才是眼下的關鍵。

    這般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漸漸感到眼皮沉重，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陽光正好。

    黎昊注意到了母親的黑眼圈，便搶先一步，把出門的工具攬入了自己懷中，可是八歲的個頭實在有點小，他勉強拖了一陣，已是大汗淋漓。

    工具有三樣，分別是骨耛、石斧和長棍。其中石斧和長棍容易辨識且製作簡單，骨耛與它們相比就有些複雜了。它是遠古時期的翻土工具，類似於後世的鐵鍬，分為柄和刃兩部分。

    除了這些，母親給他製作的弓箭，他是絕不離身的，按照他的原話，弓箭屬於遠程武器，與石斧、石矛相比有先天的優勢，可是他忽略的他的箭術。

    昊母擦了擦兒子額頭的汗水，右手將長棍抗在肩上，左手提著骨耛，隻給兒子留下了最輕的石斧。地裏她昨天剛去看過，距離收獲還需要幾天，趁著這幾日空閑，她打算在老林子裏再采集些食物。

    為了節省食物，早上出門的人是不吃早飯的，因為路途上可以就地找東西吃。昊母生怕餓著自己的兒子，直奔她早已觀察多日的果樹，雖然扛著木棍，提著骨耛，腳下依舊生風。

    果樹不是很高，但樹枝上的果子卻是密密麻麻，昊母欣喜若狂地丟下骨耛，舉起木棒開始敲打起來，一邊敲打一邊大聲喊道：“昊，這些果子能吃，你快吃點充充饑！”

    黎昊蹲下身子，單手撿了幾顆，抱著試一試的念頭，輕輕地咬了一口。說實話，有點酸又有些澀，但總算可以入口，便一口氣吃了三顆後，開始拾掇母親打下來的果子。

    用草袋子將打落的果實裝好後，母子兩人繼續前行。

    一陣鳥叫聲響起，昊將右手搭在額頭上，清楚地看見一隻飛禽從自己頭頂飛過。蹦蹦跳跳得想要告訴母親時，猛然發現自己的母親雙手環抱著樹，刹那間便爬到了樹幹之上，矯健的如同一隻猿猴。

    黎昊目瞪口呆地望著樹幹上的母親，腦門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