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第二日，黎昊早早起了床，慢吞吞地吃了碗稀粥，背著手晃悠悠地走了出去，今天是他前往窯場，去取陶紡輪的大日子。

    自認為前日的稍加點撥，給窯場長作留下了好印象，此時他自信滿滿，便拒絕了昌意主動想要跟隨的好意，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應付。

    既然昨日已來過，窯場長作識得他，刷下臉應該問題不大吧！

    河裏的麻纖維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完全散開，沒有纖維，陶紡輪自然沒有用處，黎昊一點也不著急。

    夷彭此刻恐怕已經黔驢技窮，諒他也耍不出什麽花樣來。

    給夷彭一些蠶絲，或者給他一些線，黎昊完全相信夷彭手底下的人，可以將它們織成布，再製成衣服。

    然而對於夷彭來說，甚至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從麻等植物當中提取纖維，再用紡輪將纖維紡成一根根線，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夷彭做不到，天下人也做不到。

    唯獨他黎昊可以做到！

    夷彭剛剛在軒轅眾族人麵前，出盡洋相，大大丟了臉麵，恐怕一時難以回複，短期內不必再搭理他。

    因此黎昊覺得此時並不需要苛求時間，隻需把握提麻紡紗的質量。不久後，天下間第一件麻衣將從他手中麵世，而他要做的就是讓所有人找不出半點瑕疵。

    邊走邊想，許久後，黎昊才來到窯場入口處，瞧見一中年男子，在窯場外踱來踱去，不時地向窯場裏張望。

    趁著兩名守衛不注意的時候，中年男子三番五次地想要衝進窯場，卻都被守衛架了出來。中年男子還未死心，繼續貓在不遠處，時刻準備再次發起衝鋒。

    黎昊笑著搖頭，真是一個怪人！

    竟然連小小窯場都進不去！

    “我要見你們長作！”黎昊說完，也不等守衛答複，抬腿就往裏走。

    “哎，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前天才剛剛來過！”守衛架著黎昊，不偏不倚地將他拋在了中年男子身旁。

    黎昊又嚐試了幾次，結果依舊如此。

    遭遇完全跟身邊的中年男子一模一樣！

    中年男子斜眼看著黎昊，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黎昊不服氣，回瞪了對方一眼。

    就在這時，窯場長作就像大姑娘出嫁似的，羞答答地出來了。

    黎昊不服，快步走上前質問道：“才剛剛見過就不認識了，我的陶器呢？”

    窯場長作沒有搭理，直接遞給黎昊兩個陶紡輪，然後又將黎昊推開，氣勢洶洶地對那中年男子道：“你竟然還敢來？每隔幾日你就會來討要陶罐，之前給你的那些陶罐呢？”

    “丟了！”中年男子心虛地說道。

    “我呸！你還想騙我，總之以後沒有大首領的允許，我再也不會給你陶罐，你也別在這裏耗著了，趁早離開！若是再讓大首領知道了，看你如何解釋！”

    窯場長作冷哼一聲，死死盯著中年男子，而這招顯然奏效了，男子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心有不甘地離開了。

    “這就是你們軒轅人的待客之道？就憑你們的器量，永遠也燒不出上好的陶器！”

    黎昊當著守衛的麵，羞辱了窯場長作一番，揚長而去。

    窯場長作氣的怒目圓睜，卻也隻能幹瞪眼。連大首領都對他客客氣氣的，他如何敢隨意動他。

    黎昊並沒有立即回去，而是悄悄地跟上了剛才的中年男子。黎昊看得出來，眼前這位男子並不不怕那個窯場長作，他懼怕的是黃帝。

    “哎，你要那麽多陶罐幹嗎？”黎昊追到對方身前問道。

    “跟你又沒關係！”中年男子一臉的不高興，打量了黎昊一會兒，疑惑道，“你這個人看著好麵生，你不是軒轅城裏的人？”

    黎昊笑道：“我看你愛陶器成癡，原本我還打算為你燒製一些陶器，既然你這麽不情願，那就算嘍！”

    “整個軒轅就屬窯場燒出來的陶器最好了，至於族人自己燒出來的陶器，還是……”中年男子擺了擺手，一臉的不屑一顧。

    “我是東夷人！”黎昊笑著往前走。

    “等等，你剛才說要為我燒製陶器，這話還算不算數？”中年男子追得急了，跺腳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這幾日很忙，五天以後，你到青陽那裏找我！”黎昊說完，加快了腳步。

    ……

    黎昊回去後，還沒坐定，昌意就帶著昌仆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這是怎麽了？”黎昊發覺昌意這兩天變了，前幾日昌意還對製作麻衣不聞不問，自從夷彭那場鬧劇以後，昌意突然變得熱衷起來，甚至比黎昊的積極性都要高。

    昌意著急道：“聽大哥和女魃說，製作麻衣的事情全都是你說的算，可這麽多天都過去了，你怎麽還把麻放在水裏？”

    黎昊把玩從窯場帶回來的陶紡輪，頭也沒抬，便道：“稍安勿躁，再等一兩天。”

    “不能等啊！”昌意痛心疾首，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多耽擱一天，就會讓夷彭惦記一天，萬一他派人把麻全部撈走了咋辦？”

    “他又不會製作麻衣，給他又有……”

    話未說完，黎昊忽然一拍腦袋，頗為懊惱。幸好昌意及時提醒了自己，以夷彭對青陽的怨念來說，他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他製不成麻衣，肯定也不想別人製作出來。

    尤其是青陽。

    “走，找人去撈麻！”黎昊當即衝了出去。

    可在找人的過程中，昌意的威望明顯不及青陽，原先青陽在時，族人雖不情願，卻也聽從青陽的命令。如今換成昌意，大批的族人選擇拒絕。

    “你們——”昌意氣的說不出話，險些便要動起手來，好在昌仆一直在旁邊勸說，這才沒有釀成大的禍端。

    昌意與青陽不同，他年紀較小，向來比較貪玩，對於軒轅的大小事情都很少過問，加之平時莽撞慣了，族人對他多少有些失望，平日裏雖對他也頗恭敬，但對他的命令卻不當一回事，經常陽奉陰違。

    同時有兩位出色的兄長在那擺著，相較之下顯得昌意就更加平庸，久而久之，族人就越來越不把昌意放在眼裏了。

    “無妨，人少隻是就多花些時間而已。”黎昊安慰著還在生悶氣的昌意。

    昌意很不服氣，道：“原本我都已習慣，不願跟他們計較，可他們這次實在太過分了！

    他們早晚有一天會重新認識我，這麽多年來，我不過問軒轅事務，在父親麵前裝傻扮呆，隻是不願意跟大哥爭罷了！”

    此時青陽已站在昌意身後多時，見黎昊和女魃想要提醒昌意，自己已經到來，便伸出手指，做出噤聲的手勢，寵溺地望著昌意，心中百感交集：

    我又何嚐想和你爭，我其實更想過你這樣的生活，無憂無慮，平安快活！

    可父親為軒轅勞心勞力，疲累之極，我們做兒子的決不能袖手不理。更何況母親殷殷期盼，讓我等出人頭地，造福軒轅族人，可我知母親隻不過是想讓父親不再日夜操勞而已。

    因此你我兄弟二人當中，必須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替父親分憂！我是長子，自是當仁不讓，分所當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