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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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寧回到院,卻是怎麽也提不起精神了,今天的事著實讓她頭疼。以後要是搬到內院,出府就更不方便了,還要分心思應付那些姬妾,方寧都有些懷疑趙琰是不是為了減輕章寒煙的壓力,所以才把自己扔進後院。

    搖了搖頭,方寧撇幹淨自己的胡思亂想,轉念想到今日究竟是誰發現了她不在王府?趙琰平日裏不會注意淨塵院的動靜的,這一切似乎不是偶然,好像一切都是早有準備的樣子。

    已經是子夜時分,可是皇帝還停留在新婚的王爺府上,明顯不合常理。君臣有別,再是嫡親兄弟,趙珩也不可能待到現在。除非有一種可能——趙珩就是有事才會留到這麽久,而且這是必然是跟方寧有關係。

    方寧怎麽也想不通,趙珩怎麽會在王府等著自己?趙琰是肯定不知道自己私自出府的,不然也不會到今日才會處置自己。可是趙珩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出府了的,方寧心隱隱有些懷疑,心也隨之抽痛了一下。

    方寧攥緊了自己的袖角,身子有些輕微顫抖,即使隻是假設,也真的有些讓人難以接受,這院子裏大概是有內鬼了吧!可是柏青他們幾個跟在自己身邊很多年了,應該不會……不會出賣自己,可是……

    方寧沒再多想,她覺得倒不如把所有人都叫來,好好理個清楚,單個的懷疑一不小心就會傷了主仆之間的情誼。另外,以後要遷到內院,即使自己不會去惹別人,難免別人不會起什麽歪心思,趁此會,早點將身邊清理幹淨也好。她還要照顧好哥哥,就得在王府小心行事,不能暴露了哥哥的行蹤,如果有誰真的生了二心,那方寧也不能下留情了。

    吩咐竹顏喚來了院子裏所有當差的人,就連躺在床上的也叫了起來。佩兒他們幾個麵色上有些不滿,有的甚至還打著哈欠。方寧冷眼看著這院子裏的人,等著竹顏點人。

    方寧的淨塵院人不多,隻有兩個掃地的小丫鬟,兩個看門婆子,兩個伺候茶水的丫鬟,剩下的柏青,鬆綠,竹顏都是自己人,方寧實在想不通誰會向趙珩告密。

    突然方寧想到了趙珩的身份,這個她刻意不會理會的人,會不會是他自己發現了什麽?天子耳目遍地,知道點事情很正常,那哥哥……方寧突然想到這兒,趕緊叫來竹顏,附耳對竹顏說了幾句,竹顏便急匆匆的走了。

    如果真的是趙珩的耳目發現自己私自出府,那肯定也就發現井底的方平了,方寧的心糾結到一起。現在一切全靠竹顏了,隻有竹顏回來才能確定哥哥是不是平安。

    夜色安寧,星星還在眨著眼睛,淨塵院裏的一幹人等,心裏卻一點都不能平靜。院子裏的人麵麵相覷,都不怎麽明白他們的主子這是怎麽了,為何大半夜的不休息,還把所有人都叫在院子裏活受罪。都在默默揣測著這個一直都很安靜的王妃今夜是出於什麽目的,如此大動幹戈。

    方寧現在心裏很亂,本來她是想趁著今夜理清身邊的人,可是現在因為擔心著方平,如果真的是如心裏懷疑的那樣,方平就危險了。麵對著院子裏跪著的眾人,方寧居然走了神。還是柏青覺得自家主子有些異樣,壯著膽子喚了兩聲:“主子,主子!”

    方寧回過神來,才發現院子裏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忽然看到柏青整整齊齊的裙子,還有頗為精致的妝容。方寧心裏越發懷疑:“柏青,你今晚沒睡?”

    “額……”大概沒想到方寧會突然一問,柏青有些結巴,“沒……沒睡,奴婢有些心神不寧,所以就一直做著針線,沒睡。”

    方寧“哦”了一聲,沒有在說什麽,隻覺得柏青頭上有什麽東西晃眼。將目光轉向侍立在一旁的鬆綠。雖然光線並不明顯,方寧還是察覺了鬆綠臉上的疲憊,似乎是沒有睡醒的,心下又沉了幾分。

    看著院跪著還不怎麽安分的眾人,方寧輕微皺起了眉頭。想了想,將鬆綠叫至跟前,附耳吩咐了幾句,隻見鬆綠臉上露出吃驚的樣子。

    鬆綠為難地看了一眼方寧,得到方寧頷首許可後,終是對大家宣布了遷居的消息:“今日院出了一些事故,咱們主子明日起就得遷到內院了,不過在這之前,咱們院子裏的人也該清理清理。”

    院的下人們神色各異,有點驚喜,有的一臉深沉不知道在盤算什麽,還有的直接將頭埋更低。方寧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又落寞了幾分。

    柏青也有幾分詫異:“主子,怎麽會……”柏青雖然問的很小心,但還是換來方寧淡淡的一瞥,柏青也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心裏隻打突突。

    什麽也沒有說,方寧從椅子上起身,麵色不善,撇下眾人回到屋子裏。鬆綠趕緊追上自家主子的腳步,而柏青,看了一眼院的眾人,突然拉住鬆綠:“他們怎麽辦?”

    鬆綠白了一眼柏青,睜開柏青的,直接跟著方寧進屋。

    鬆綠朝著方寧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跪倒在地,將頭完全埋在地上:“主子,請恕鬆綠愚笨,不知今夜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這麽晚,竹顏還要往外跑?”

    方寧久久不語,久到鬆綠已經對主子的回答不報希望的時候,方寧突然開口:“今日出府被趙琰抓到了,我被禁足後院了。”

    鬆綠不敢相信:“怎麽會,主子你行事一向小心,不可能露出破綻啊?”

    想到柏青頭上的那根簪子,方寧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誰?”方寧話音一落,門外就傳來異響,鬆綠快速起身打開門大喊了一聲,卻看到柏青正蹲在牆角。

    “叫她進來吧!”方寧不用看也知道剛才的響動是誰造成的,院子裏跪了一地,能夠自由走動的也就這個隨身丫鬟。竹顏出府了,鬆綠再跟自己說話,還剩下誰,可想而知。方寧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她有些不能相信這個事實,可是越想答案越清晰。

    鬆綠看著方寧,難以置信的樣子,她沒有料到主子居然猜到誰在外麵。心又許多不解,可是鬆綠向來不是多話的人,方寧吩咐了什麽,她也隻是照辦。

    柏青猶豫了一下,提起裙角慢慢走進屋來。目光低垂,死盯著地麵。方寧的心越來越涼,平日裏方寧待自己的個丫頭如同姐妹一般,什麽時候起,柏青變得這樣小心謹慎了?

    柏青向著方寧簡單行了一個禮後垂首立在一旁,方寧心裏冷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如同姐妹間談心一般:“柏青,這些日子苦了你們,以後跟著我進了內院,日子更會更苦的。”

    柏青聽到方寧的話,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覺得內心不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主子,柏青願意跟著主子吃苦。”

    方寧起身,慢慢走到柏青麵前,伸打算扶起柏青。看到方寧樸素的繡鞋,順著方寧的腰上垂下的宮絛慢慢將視線上移,看到方寧那張表情淡漠的臉,戰戰兢兢地伸出自己的。

    方寧用力拉起柏青,牽著柏青的,將柏青帶到桌子旁坐下,方寧輕輕拍了拍柏青的肩膀,然後走到柏青對麵坐下:“柏青,你跟我幾年了?”

    柏青覺得自己身上已經有些出汗了,結結巴巴地回答:“五……五年了。奴婢……奴婢是夫人去世後進的府。”

    “對啊,一晃就是五年了,五年前我們都還是小姑娘,可是現在,我卻嫁人了。”方寧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柏青一度覺得自己是看花眼了。明明覺得方寧的語氣裏帶著股悲涼的意味,可是她怎麽覺得方寧在笑。

    “主子?”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主子,可是方寧沒有回答,又自顧自的說起話來,好像沒有打算理會柏青的樣子。

    “來到王府,比不上將軍府好吧?甚至連在邊關的日子也比不上吧?在邊關的時候還可以帶著你們騎馬打獵,在這裏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這王府的高牆就是一個囚籠,困住的卻不隻是人,還有心。”方寧的眼淚從來都不值錢,哭了那麽多次,除了能引起竹顏鬆綠她們幾個的共鳴,誰還會珍惜一下的她的眼淚。

    “主子!”鬆綠為方寧遞上一杯茶,方寧才擦幹了眼睛溢出的淚水,小抿一口清茶,沉默地看著柏青。主仆人在屋子裏,一站兩座,各自揣著心思。不知道是夜的安寧還是人的安靜,屋子裏靜的可怕。

    良久,柏青才耐不住這樣的沉默,試探著先開口:“主子,這是怎麽了?不就是搬到內院嗎?沒什……”

    “柏青,我想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沒有讓柏青繼續說完,方寧很突兀地問到。

    “啊?主子這是什麽意思?什麽時候?什麽開始啊?”柏青故意裝傻,可是左不停搓揉著衣角的動作已經出賣了她內心的緊張不安。

    “我應該料得到的,是我忽略了你們。本來我以為你可以安分守己,便從來不曾問過你的心思,可是我現在才發現,我太過自負,我以為的什麽,卻不一定是你們想要的結果。我不會怪你的,可是我也不會留你。”

    方寧的話終於讓柏青發現事情好像從來不受控製,一下子意識到方寧已經惱了自己,柏青趕緊離開凳子,直接跪在地上:“主子,我……我……”想要辯解,可是好像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顯然方寧的臉色依舊告訴柏青,任憑她巧舌如蓮,也難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