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淩小凡撐起最後的理智，“如果你不喜歡我，請放過我！”

    柏立寒突然停住，像是經過了激烈的內心交戰一般，停頓許久，終於緩緩地覆在她身上。滿是汗水的額頭輕輕抵在她腮邊。

    對不起。”他低沉的聲音，在淩小凡的耳邊響起。

    隻三個字，讓淩小凡淚如雨下。

    她並不感激他的“放過”。恰恰相反，當他停止動作，讓一切回歸理性的時候，她的心沉得不知所蹤。

    她是傳統而保守的，但並不意味著刻板。她也有情、有愛、有欲望。她希望在兩情相悅的美好中敞開身心，可是那人，用自己的歉意明確表了態。

    他不喜歡自己。

    她的眼淚順著臉側流而下，瞬間侵上柏立寒的臉龐。他感覺到了眼淚的溫度，抬起頭，望見淩小凡淒楚的雙眼，一時，心如刀絞。

    他會錯了意，以為是淩小凡不願意將自己交給他。

    他捫心自問，不敢，也不能喜歡淩小凡，所以，他是不是應該放手？

    輕輕地拉好淩小凡的睡衣。那一片潔白的身軀又一次晃痛了他的心。這丫頭，還是小花貓內褲。

    尷尬的是，他的腿又一次失去了行動力，就那樣抵在淩小凡的雙腿間，進攻的姿態未變。

    兩個人都不說話，生怕燃起什麽，又生怕熄滅什麽。

    柏立寒以為，淩小凡會將自己的身子抽出。可是，沒有。

    在洶湧的淚水中，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張開雙臂，挺起身子，緊緊地抱住柏立寒。

    在柏立寒的驚愕中，淩小凡主動地吻住了他。瘋狂得讓人不敢相信。

    淚水越發肆虐，這個吻，如此絕望而流連。柏立寒不及去想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她，便深深地墮入了淩小凡的柔情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淩小凡終於緩緩地鬆開手。她淚痕未幹，頭發散亂，一切都淩亂得好似當下二人的心情。

    柏先生，讓我再看看你……”她捧著柏立寒的臉，認真地看著他，像是要把他刻在心裏。

    小凡……”他喃喃地道。

    淩小凡卻已收回了眼神，默默起身。

    離開房間時，燈光驟暗，她輕輕說了聲“晚安“，將柏立寒扔進了無窮的黑暗裏。

    柏立寒的心頭，湧上無端的不安。淩小凡留在床上的餘溫，正在一點一點地散去，他揪住床單，想要開口喊她的名字，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留住她。

    當淩小凡說出那句“喜不喜歡“，二人之間曖昧的紙就終於被捅破。裝聾作啞的美好是有期限的，他們是成年男女，如果要繼續以這樣夜夜相擁而眠的方式渡過，他們注定要麵臨“喜不喜歡“的選擇。

    沒人可以灑脫地一輩子不言愛。

    傳統的淩小凡不可以。

    固執的柏立寒也不可以。

    第二天一早，淩小凡沒有按時來到柏立寒的房間請他起床。

    柏立寒睜開眼，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頓感不妙。慌亂間他從床上滾落下來，不及去找輪椅，艱難地挪到那扇門前。

    打開門一看，柏立寒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一如預料。淩小凡的臥室已經空空如也，床鋪整潔，桌上已空無一物。而柏府給她添置的衣物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上。

    她走了。趁著夜色，不告而別。

    柏立寒終於明白，保守如淩小凡，為什麽也會有那麽主動瘋狂的親吻。

    其實是告別。

    不知為何，他想流淚。殷若歡曾說，丟失了一段之後，內心是空的。柏立寒此刻的心，就是空的。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當年殷若歡生死未卜，他封閉了自己，但是，內心裝滿了過往。

    這次，他好像……被掏空了。

    淩小凡沿著海邊走了很久。深夜的海岸沒有公交車，她的腳上走出了兩個血泡，再也無法前行，終於，她猶豫著撥通了宋天成的電話。

    宋天成接到電話，簡直是飛奔著就來了，一路上不知超速多少回，也是顧不上了。當他發現蜷縮在路邊的淩小凡時，又震驚又心疼。

    小凡你瘋了！深更半夜的，這兒荒無人煙，很危險知不知道！”

    淩小凡淒然一笑：“是啊，太荒涼了，連個歹徒都沒有。”

    宋天成將她扶上車，一路飛奔回市內。望著車窗外的夜色，淩小凡在心中輕輕歎息。

    一切都結束了。數月前，她不顧一切地來到這裏，命運送了她兩個大血泡；今天，她疲憊萬分地離開，命運依然送她兩個大血泡。

    是天意嗎？

    宋天成望著她哭腫的雙眼，心中直打鼓，縱然有千萬疑問，也不敢多問，怕刺激到淩小凡。

    你應該早點打電話給我，走這麽長的夜路，我想想都後怕。”

    我以為能走回去。”淩小凡輕聲回答。

    隻有親自去走一走，才知道同樣的路程，不同的心境去走結果完全不同。充滿希望的時候，多遠都不過是拋在身後的一段又一段路程；疲憊不堪的時候，明明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卻怎麽也走不到盡頭。

    沒事了，你睡一會兒，馬上就可以到家。”

    淩小凡已經疲倦得沒精力去思考什麽叫“到家”。宋天成的豪車座椅給了她最舒適的擁抱，沒多久，她就在車上沉沉睡去。

    幾次停車等紅綠燈的時候，宋天成轉頭暗暗打量淩小凡。

    他有私心，他不願意某些不堪的猜想被證實。所以隻能通過這種不為人知的打量來安慰自己的猜想。

    還好，淩小凡雖然樣子疲累，身上的衣服卻很整齊，看上去不像被侵犯的樣子。

    宋天成暗想，希望隻是在雇主家受了委屈。淩小凡是個堅強樂觀的女生，能讓她連夜哭著離開，肯定是個很嚴重的委屈。

    心疼之下，宋天成覺得，自己有必要對她更好，讓她恢複到以前亭亭玉立如風中百合那樣的聖潔。

    小凡，到了。”

    在宋天成的輕聲提醒中，淩小凡悠悠醒來，發現身上蓋著宋天成的外套，心中一暖。

    這是哪裏？”淩小凡望著眼前陌生的別墅。

    這是我家。對不起，看你睡得香，就沒有問你的意思。這個時候，學校已經鎖門了，也回不去了。”宋天成自作主張帶她回來，也是有點忐忑的，期待地望著淩小凡的反應。

    淩小凡知道他是好意，點點頭：“半夜把你叫出來，已經很麻煩你了。再去你家……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宋天成笑道：“這倒沒事。你要是住在外麵，那才是真讓我放心不下，我這一晚上也就別睡了。家裏隻有我和我媽，沒別人，客房多的是。”

    聽他這麽說，再拒絕也是有點矯情。

    大戶人家和平民百姓也的確不一樣，人家留個宿，就叫做客，平民百姓家連個多餘房間都騰挪不出的，貌似就隻能叫同居了。

    聽說兒子去海邊別墅接了個女生回來，池亞芳好奇極了，披著睡衣下樓迎接。

    淩小凡在車上已經整理好了儀容，見到池亞芳，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伯母您好，真抱歉這麽晚還來打擾。”

    池亞芳一眼就看出淩小凡打扮普通，顯然不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孩子，但長得清秀漂亮，又斯文有禮，倒也有幾分好感。

    媽，這是我同學，叫淩小凡。”

    前陣子天成老往海邊跑，就是去找你的吧。”

    那是我雇主家。”淩小凡老老實實地回答。

    池亞芳心想，果然是貧寒人家孩子，跟兒子說了多少次，不要招惹窮人家姑娘，就是不聽啊。

    正要開口，卻迎上了宋天成警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