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歸根，這是他母親生前的願望。可惜，她沒能做到。如今，他要把母親沒能完成的心願，替她達成。比如，報複那個讓母親客死他鄉的混蛋。

    這樣值得嗎？你的根基都在美國，海城一切都是新的開始。為了報仇，你真的可以拋棄一切？你不怕一無所有？”賈思翰看著麵前的男人，很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一聽賈思翰提“報仇”，柏立寒的第一反應竟不是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扭頭看向淩小凡的位置。他突然很在乎淩小凡的想法，擔心以她的單純，會遠離一個複雜陰暗的自己。

    淩小凡已經送外婆進房間了，你不用擔心。”賈思翰看他這反應，無奈地解釋道，“難道我是沒分寸、說話不顧場合的人？”

    柏立寒這才舒了一口氣，卻依然不知如何向賈思翰解釋。他似乎真的不急回美國，不僅僅是因為報仇。

    他對這塊土地慢慢產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柏立寒，你覺得值得嗎？”賈思翰再一次發問了。

    柏立寒默然了許久，其實他也不知道值不值得。當初在殷若歡失蹤了以後，他的整個人生都是黑暗的。如果不是因為母親的這個遺願，他恐怕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大概是值得吧！”看著賈思翰，柏立寒的語氣很不堅定。

    他們三個人當中，賈思翰總是能一針見血，同時也最能戳人痛處。

    仇恨可以激勵人的鬥誌，卻也能蒙蔽人的雙眼。路是你自己選的，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賈思翰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隻要你需要，我和喬墨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素來冷靜的柏立寒，竟然極為難得地酸了鼻子。他何嚐不知道喬墨拋下一切跟他來中國是多麽難能可貴；他何嚐不知道出事後賈思翰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去調查真相。

    謝謝……”他輕聲地說。

    賈思翰咧嘴一笑，古銅色肌膚映襯下，雪白的牙齒頗為閃耀。

    立寒，無論結局怎樣，我隻希望你能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扛。”

    ……

    晚餐時，餐廳隻有柏立寒和賈思翰兩個人，淩小凡覺得不自在，借口要陪芳姐，躲在廚房吃了個飽。而雲姐將晚餐端進了魏老太太臥室，也溜去了廚房。

    這時候，柏立寒才發現，柏府裏好像少了兩個人，喬墨呢？殷若歡呢？

    殷若歡從今天出門以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柏立寒不禁有些擔心，但知道賈思翰也防備殷若歡，便沒說出口，隻是有些心不在焉。

    而賈思翰其實感覺到了柏立寒左顧右盼，卻假裝沒注意，自顧自地吃飯。

    喬墨出門了嗎？”柏立寒吃到一半，放下了筷子，抬頭看向賈思翰問道。

    賈思翰並沒有說話，而是眼神看向了樓上。

    柏立寒順著視線看上去，明白了賈思翰的意思。喬墨在樓上還沒有下來，那應該是有事吧。

    剛想叫淩小凡，讓她給喬墨送晚餐上去，可轉念一想，幹嘛便宜那個臭小子。回頭叫芳姐給他留飯便是，他餓了自然會下樓找吃的。

    嗬嗬，喬墨在柏府，從來都是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跟在自己家一樣。

    賈思翰愉快地用完了餐，然後起身對著柏立寒說道：“我出去一趟。”

    去哪裏？”柏立寒有些驚訝，賈思翰這應該是第一次來海城，難道就交上朋友了？

    以前的一個同事，聽說我來海城，所以約我出去聚一聚。”賈思翰難得好脾氣地解釋了一下，話裏沒有錯。但是聚會是其一，找人是其二。

    對了，借輛車開開！”賈思翰走到門口，回頭看向客廳的男人說道。

    然後不等回答，就徑直離開了。因為不管柏立寒答不答應，這車他開定了。

    可憐柏立寒，為兄弟提供食宿也就算了，還得無償提供車子。他車庫裏的車，喬墨和賈思翰二話不說就可以開走。

    諾大的客廳裏隻留下了柏立寒一個人。他也沒有了胃口，放下了餐具，去廚房找芳姐。

    廚房的門是虛掩的，裏麵時不時傳出一陣陣的笑聲。柏立寒站在那裏，停了一下。聽著裏麵的笑聲和交談聲。

    立寒小時候啊，可皮了。幹幹淨淨出門，回來就成了和泥孩子。”原來是雲姐在和淩小凡與芳姐聊著柏立寒的事情，特別是他小時候的糗事。

    真的嗎？我看著不像啊！”淩小凡是真不信，“柏先生應該是幹幹淨淨出門，頭發都一絲不亂地回來啊。”

    因為在淩小凡看來，柏立寒愛學習、有潔癖、刻板沒情調，怎麽可能去泥裏打滾，真是難以想像。

    雲姐聽了哈哈大笑，連芳姐都忍不住笑出聲。

    隻有在門外偷聽的柏立寒，哭笑不得。淩小凡啊，你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雲姐卻怕淩小凡真的不信，急著證明自己：“你那是隻看到現在的立寒，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我有證據。當初可拍了不少照片，我那裏有一相冊。”

    相冊？”

    等會兒去我房間。我回來的時候，特意把相冊帶了回來。”

    柏立寒：……他怎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雲姐藏得有點深啊！

    沒想到第一次聽牆角，竟然聽了個秘密。柏立寒本想進去，讓雲姐交出相冊的，但是想了一下，就繼續聽了下去。誰知道會不會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這順便還可以看看淩小凡的反應！

    淩小凡聽到後，心裏麵有些激動，很想看看柏立寒的小損樣。但是想到現在柏立寒那張嚴肅的臉，心裏又有些害怕。

    雲姐，柏先生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

    雲姐揮了揮手，說道：“不用怕，他可不知道我藏著相冊。你在他麵前的時候，可不要說漏了啊！”

    嗯嗯~”聽到這句話，淩小凡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地保證，“我一定不會讓她發現的。”

    那行，等會兒做完事，到我房間來。”雲姐也很想和人分享一下。畢竟一個人看著也沒勁兒啊！

    芳姐，你要不要一起。”

    芳姐搖了搖頭。她可不傻，雲姐是地位超然，淩小凡是柏府主人另眼相看的對象，自己卻隻是一個普通下人，幹好活、拿好工資就是萬幸，千萬不要多打聽，以免惹事。

    柏立寒在外麵，聽到了他們的“預謀”。心裏麵有種打人的感覺。他握緊拳頭沉默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廚房，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他打算今天晚上使勁兒的折騰淩小凡，這樣她就沒時間去找雲姐了。哼~

    淩小凡還不知道，自己和雲姐的話都被主人聽完了，她還在想，等會兒速度地弄完事情，然後去看看小時候的柏立寒。

    雲姐和淩小凡出來的時候，客廳空無一人，淩小凡有些奇怪：“咦，怎麽人呢？”

    不過雲姐倒是司空見慣，麻利地收好桌子了。淩小凡見狀，也沒有說話，跟著雲姐幫忙。

    突然，自己電話響，淩小凡趕緊掏出手機，是柏立寒。

    淩小凡，叫芳姐給喬墨留飯，另外……給我送杯水上來。”

    淩小凡沒有發現柏立寒話裏有些不對，隻當是平常一樣的，所以她衝洗了手上的泡沫，在圍裙上擦幹。

    趕緊去廚房通知了芳姐，又倒了一杯水。

    雲姐，我上去一趟。”

    記得等會兒找我。”雲姐這顆分享的心，真是熱切啊。

    淩小凡沒有回答，笑了一下，然後就上了樓。

    柏先生。”淩小凡輕輕地推開門，看到了屋內的男人。

    柏立寒還是想今天下午一樣，拿著本書在窗戶邊上坐著，他在女人進來的時候，就見到了，但是沒有理會，而且裝模作樣地翻了一頁書。

    柏先生。”淩小凡走在了男人的身邊，加大了聲音。不過她看到了柏立寒手上的書，麵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柏立寒這時候才抬起頭看向女人，伸手拿過水杯，呡了一口。然後不悅地說道：“這麽是冷的，我要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