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封鎖的道路才解封，我幾乎是飆車到祁家的，而這次宏叔卻並沒有在門前接我。

    我想他應該是去了醫院了，我快步走進去，還沒來到祁皓的房間，我就聽到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和物體落地的破碎聲。

    我隨手攔住一個女傭人，問道：“小皓怎麽回事？”

    宋小姐......”那女傭人低著頭：“小主子不知道為什麽，從今早醒來就一直在哭鬧，我們和宏叔怎麽哄都無濟於事，你來了，你還是趕緊進去看看吧！說不定他會聽你的話。”

    我在心裏摸了一把虛汗，什麽叫會聽我的話？我當了他快半個月的家教，和他說過的話，都沒有三句，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自信，以為我可以做到？

    但是現下這個情況，祁皓唯一依賴的人出事了，那源於血脈的那種感觸，他會暴躁，並不奇怪。

    我帶著不安拉開房門，一個不明物體就迎麵飛來。

    我被嚇得趕緊往旁邊一閃，才看清那向我飛來的，是一塊積木。

    而我昨晚回去的時候這房間被我整理得很幹淨，現在卻已經跟垃圾堆一樣亂成一團了。

    祁皓站在垃圾堆中間，他不說話，就一直在砸他的那些玩具然後尖叫。

    我不敢輕易說話，怕刺激到他的情緒。

    他還是一直地砸著東西，但是動作卻越來越緩慢，我想應該是哭喊累了吧！

    我慢慢靠近，輕輕觸上他的背，慶幸的是，他沒有過激的反應。

    不哭了好嗎？子姍阿姨彈鋼琴給你聽好不好？”

    他點了點頭，那就是願意聽的意思了。

    我走到角落鋼琴前坐下，先是給他彈了一首天空之城，然後是粉刷匠，我邊彈邊回頭關注他的情緒，如果他太偏激的話，我會馬上停下來，我一共彈了半個多小時，他依舊隻是靜靜地坐在地上，但卻不在哭鬧。

    一直在門外守著的女傭人仿佛鬆了一口氣一般，拍了拍胸脯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我停了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腕：“小皓，我抱你去書桌好不好？然後教你畫畫好不好？”

    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那頭一嗒一嗒的。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阿姨抱你過去了？”

    這次他倒是搖了搖頭，那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我又問：“那子姍阿姨和你玩積木好不好？”

    還是搖頭。

    那變形金剛呢？”

    依舊搖頭。

    ......”

    我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麽可以玩了，於是提議道：“要不我們出去走走透透氣。”

    我並不覺得他會答應，但是他卻點頭了，起身拍了拍屁股就往外麵走。

    我很欣喜地跟上。

    說實話，我在祁家進行家教已經快要半個月了，但是像這樣帶著祁皓在外麵逛，不單是我，就連宏叔，都沒有像這樣和祁皓一起逛過。

    所以當我們如此和諧地平排走出去後，所有的傭人看到，都目瞪口呆石化在原地。

    我就是在這樣的一種目光洗禮中逛到了後花園。

    後花園裏正在修剪花朵的園丁看到我們的時候，我看到那剪刀往旁邊一歪，直接在那橢圓狀的樹枝裏給剪出了一個窟窿。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祁皓那個小鬼頭回頭很是淡漠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眼睛一斜，給了我一個鄙視的眼神。

    如果他說話的話，我都能想得出他會說什麽了，肯定是：不過是和我出來逛逛嘛，至於像現在這樣大驚小怪嗎？

    我笑了的時候，心裏就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祁皓能夠不再自閉，不再害怕群聚，那是不是能更加開朗，能更加的活潑，交到更多的朋友，然後不再......孤單。

    我想要幫他，然而現在，他也給了我這個機會。

    小皓，我們過去旁邊的石板凳上休息一會，然後我就帶你去飯廳吃飯好不好？”

    我向他伸出了手，陽光下，我就像一個期待小家夥回應的期盼著，雙眸飽含希望，他能踏出接觸的第一步。

    但是明顯的，我再次失敗了。

    祁皓搖了搖頭：“我想要去吃飯。”

    他的聲音軟糯軟糯的就好似山澗清泉打在岩石上的清脆感，純淨而動聽，絲毫不似之前那兩次那樣狂怒沙啞。

    我看著他圓圓的小臉蛋，眼淚竟然在我不知覺間，劃過臉頰。

    我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狼狽地在一個孩子麵前哭出來。

    我想沒人清楚我當時的那種感覺，他的聲音，讓我想到了我那個可憐的孩子，我曾沒日沒夜地幻想著，如果他能夠出生，是不是也會長成和祁皓一樣的可愛，一樣的帥氣，然後有點兒小大人的樣子，聲音也是那麽軟糯軟糯的討人喜歡。

    然後對著我用那能甜死人的聲音抱著我的脖子用臉蛋往我的臉上蹭著撒嬌地叫聲媽媽。

    真的，我一直希望有個自己的孩子，可愛又聽話的孩子，可是......

    我搖搖頭，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無須有的事情，並且在心裏暗示自己，我以後會有的。

    但是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打擊我，向我這樣一個得過性病離過婚還墮過胎的女人，又有哪個男人會不在意世俗親人的異樣眼光，義無反顧地與我一同走下去？

    不會有的，但是我卻期望......會有......

    我想要那微不可微的奇跡，落在我的身上......

    這是多麽矛盾的心理啊！

    我抬頭望天，現在已經快到中午了，八月的太陽，依舊是要人命的熱，強烈的光線刺激得我根本睜不開眼，我就這樣過了大概十秒，然後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扯出一個笑：“走吧！我們去飯廳，小皓今天想吃什麽？我叫傭人姐姐準備。”

    祁皓看了看我，丟下一句話：“丟人！”

    是啊！

    我很丟人，但是卻很開心，因為他......對我開口說話了。

    吃完午餐後，早上被祁皓給搗成垃圾堆的房間，已經全部被收拾整齊。

    下午的時候，祁皓的情緒，明顯比上午穩定了很多，正在自己坐在書桌前畫畫。

    我湊過去看來一眼，發現他畫的全部都是一個女孩，畫紙上的女孩，頭發有長有短，臉蛋有圓有尖，眼睛有大有小......

    我打趣地問這是誰？

    祁皓的手突然一頓，2B鉛筆在畫紙上劃過長長一道，然後筆芯在末尾處哢嚓一聲......斷了。

    我問：“怎麽了，不願意說那就繼續畫，子姍阿姨不打擾你。”

    他低著頭，癟了癟嘴，沒有理我，又在筆盒裏拿出一支全新的2B鉛筆，繼續畫著。

    到了晚上五點的時候，我應該下班了，但是我卻不敢走，因為宏叔，還沒有回來。

    我的心落空空的，滿臉愁容地給宏叔去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宏叔的充滿了擔憂和不安：“宋小姐，你現在還在祁家吧！”

    我點點頭，回了一句是。

    那你能不能今晚就在祁家照顧一下小主子，我這裏，走不開。”

    聽他這一說，我就知道，祁廷很有可能，還沒有走出手術室。

    我擔憂地問道：“祁廷他怎麽樣了，還有他的父母呢？我始終隻是一個家教，這樣可能不太好吧！”

    我本意是讓祁皓的爺爺奶奶過來陪，或許更好。

    宋小姐，小主子唯一親近的人，隻有少爺，而現在，你是他唯一不太反感的家教，所以，我希望你今晚，陪陪他，我可以給你算加班工資，三倍！”

    我......”我看了一眼依舊在忘我畫畫的祁皓，如果我不留下來的話，祁廷又還躺在手術室，我怕他如果問起的話，那些傭人根本照顧不來，我怕他會再次像今早一樣發瘋。

    好，我會留下，但是工資的話，不用了，我隻是出於朋友的立場，幫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