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催眠，便是以這種無厘頭的方式告終的，不過好在我還是問出了點什麽。

    要不然的話，真的白白練了這麽久了。

    祁皓喝完水之後又抽泣了一會，這才慢悠悠地回想著。

    看著他全身顫抖的樣子，我甚至都能想到，當時是怎樣的場景，他一定是害怕極了吧！

    被透明膠封住嘴，被塞進垃圾車裏麵，然後伴隨著惡臭被運出去。

    如果換做是我的話，都會非常害怕，更何況他還隻是一個孩子。

    我接過水杯放好，祁皓這才慢慢說道。

    “那個阿姨，是她的人，我一直不喜歡她，可是爸爸......爸爸卻不肯換了她。”

    祁皓有些哽咽，我聽著，也有些揪心。

    因為雨笑的存在，直接關聯著莎莉，他留著雨笑，也從側麵反應出來，他其實還是掛念著莎莉的。

    祁皓平時不多話，但是今天，因為發泄了一番，所以話夾子也打開了。

    “她不怎麽出現在我的麵前，久而久之，我也不理她，但是那天，她突然叫我出去，我不想出去的，可是她突然伸出一隻手，血淋淋的，說自己受傷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她說她受傷了，叫我去扶她一把，我當時害怕，想要上去叫人，可是她突然摔倒了，手上的傷更嚴重了，子姍阿姨也經常教我，要助人為樂，況且她還是我家的傭人。

    於是我出去了，她抓著我的手，想要我扶她起來，我那個時候感覺手臂一麻，我以為是她太用力了，所以沒在意，回去之後，我感覺有些頭暈，全身不對勁，還很暴躁。”

    說到這裏的時候，祁皓低下頭，一直在抽泣。

    我給他遞來紙巾。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情，我可能永遠都不會聽到祁皓說這麽長的一段話。

    自閉症的孩子，都是不善言辭的，他們的世界裏，隻有灰白兩種顏色，除了他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是沒有生命的，他就是那個虛擬世界的主宰。

    而祁皓，我雙手握拳，恨得牙癢癢。

    我好不容易將他開導到和正常人無異，沒想到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讓雨笑這個賤人給禍害了，到現在都還處在陰影之中。

    如果不是她已經進了監獄，如果殺人不犯法，我絕對會將她碎屍萬段的！

    我安撫著祁皓的情緒，迪文一直在那邊聽著，我看著他焦急的神色，我知道他很想出來的，因為在心理學這一方麵，他絕對比我好上上千倍的。

    而我，唯一勝的地方，不過是祁皓對我的依賴罷了。

    其實有時候我也很好奇，祁皓怎麽會對我有依賴？

    雖然我平時對待小朋友就很溫和，小孩子都喜歡我，但是卻談不上依賴。

    小皓現在這情況，已經算是深度依賴了。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那個時候，我的孩子剛好走了，所以我將我的思念和寄托，全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看著祁皓，一種負罪感油然而生......

    ————

    我將他當成了我那逝去孩子的替代品，不管怎麽樣，都是我的不對。

    好在祁皓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所以沒有注意到我的細微變化。

    隻是我這變化，卻被躲在暗處的迪文看在眼裏......

    祁皓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回過神來，繼續聽他說著。

    “那個時候枝丫剛好上前來問我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會傷害我，於是我開始攻擊他，那個時候我全然忘記了枝丫本來就不會說話這件事情。

    我以為他在蔑視我，他不屑和我說話，於是我開始推搡他，他不還手，我就變得有些變本加厲，直到他撞上鋼琴，我才反應過來。

    而那個時候，另一個女傭也剛好上來了，接下來就知子姍阿姨你回來了。”

    “還有呢？”

    不，我回來的時候，他還在。

    祁皓吸了吸鼻子繼續說著：“然後我也開始攻擊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個時候，我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

    祁皓突然停頓，我知道，他應該是想到了莎莉。

    我忍著心中的翻江倒海，繼續微笑地不給他一絲一毫的壓力。

    他似乎受到了鼓舞，繼續說道：“然後我攻擊你們，之後你們不見了，雨笑又過來了，她說外麵有人鬼鬼祟祟的，我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怎麽了，我跟了出去，直到來到後花園，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女人將我擂主，然後往我的嘴巴貼上透明膠，將我塞進了平時倒垃圾的垃圾車裏麵，運了出去。”

    說到這裏的時候，祁皓的身體一直在發抖。

    本能地，他在害怕，害怕回憶，害怕那時候的那種感覺。

    我輕輕抱緊他，好在他並沒有反抗。

    他還隻是一個孩子，甚至還是一個心理上有缺陷的孩子，即便他再早熟，懂得再多，那也不過是自我世界的東西罷了。

    對於外界的事情，他的反應可能還不如枝丫。

    我抱著他，看向暗處的迪文，直到他點了點頭，我才馬上將祁皓給抱了出去。

    外麵，祁廷已經等了很久了。

    見我出來，馬上迎了上來。

    “什麽都先別問，我先帶他去休息。”

    他跟著我一起回去。

    祁皓的情緒，有些不穩定。

    剛剛他肯將事情說出來，不過是因為我的鼓舞和陪伴，但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那件事情對他還說，陰影又太過重。

    就算是一個成年人，回想那令人顫抖的往事的時候，都會本能的恐懼，更別提祁皓，隻是一個小孩子罷了。

    我哄了他好久，才將他哄入睡。

    剛剛出來，迪文就在等著我了。

    我們一起去了祁廷的書房。

    “我們去沙發那邊。”

    祁廷起身開燈。

    我們坐在沙發上，迪文手裏拿著一遝文件。

    潛意識告訴我，那應該和祁皓有關。

    迪文一人給了一份，叫我們先看看，一會他再說。

    這是他根據今天的問話做出來的分析報告。

    以為找到了根源，所以祁皓的問題，對於他來說，也隻是小菜一碟了。

    我看完之後放下，祁廷也剛好放下。

    迪文收起來，然後問道：“有哪裏不懂的嗎？”

    我說：“迪文，你還是給我們說一遍吧！我想要聽專業的判斷。”

    祁廷也點點頭：“說一遍吧！免得她擔心。”

    迪文見此，從頭開始和我們講。

    “雖然這次的催眠不成功，但是小皓既然已經發泄出來，並且敢直麵當時的事情了，那麽後期的治療，便會變得很順利。

    而且，我不打算繼續給小皓治療了。”

    “為什麽？”

    我直接詫異問道。

    迪文笑著看著我：“因為他不需要我，有你就可以了。”

    “不，他需要更專業的心理醫生，而不是我這種半吊子。”

    我直接拒絕。

    “廷，你覺得呢？”

    迪文沒有回答我，轉而詢問一直沉默的祁廷。

    “可以，你既然都這麽說了，我信你。”

    祁廷的回答倒是讓我出乎意料，這事情，不應該造最專業的心理醫生來治療嗎？

    而迪文，是他能請到的最好的心理醫生。

    現在不要人家，他這是搞哪般？

    要是祁皓一直自閉，那該怎麽辦。

    我將我的擔心說了出來。

    迪文依舊笑著：“子姍，你不需要害怕，你就可以了，小皓依賴你，就好像今天，你什麽都不會，你甚至並沒有催眠他，你隻是一直在做著無須有的保證，但是他卻相信了你。

    你要知道，想要讓一個深入自我世界的人，相信一個人，那簡直比登天還要難，所以他需要的是一個陪伴，而不是一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