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六 章 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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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把右臂抬起,向左腳劃下,再次抬起,向右腳劃下,手指結成降魔印,暗暗凝聚意念於掌中,我感覺整個身體都充滿了力量,盤弓錯馬,恰似驚弦上弓一般蓄勢待發。

    “走你!”我輕喝一聲,將降魔印隔空推向大猛子後背。我伸著胳膊一動不動的擺著pose,滿懷信心的期待著女鬼如青煙一般從大猛子身體裏脫離出來,但事實證明那隻是電影裏的特效罷了,大猛子身上什麽事情都沒發生。我傻住了,這十字降魔印可是當初我在夢中所學,我可是一直把它當成絕世武功,正是因為有這招才壯大了我年少時的芝麻膽兒,沒想到這招式任何法力都沒有,純粹就是瞎比劃啊!

    我一下子明白了什麽是信念,原來信念就是他媽的自我催眠,憑借著一個夢我就認為自己可以斬妖除魔,把自己催眠了十幾年,這樣一想,信念還確實挺可怕的。

    “你怎麽不走了?”那女鬼察覺到異樣,停下腳步轉頭問我。

    我被她盯得心裏直發毛,但是又不能實話實說,我總不能對她說,妖孽!爺爺正在發功降服你!快快舉手投降吧!那樣的話我估計這女鬼立刻就得撕了我。

    前邊說了我屬於應變能力非常強的選手,所以這點兒狀態我還是能應付的,我很自然地將右手結成的降魔印撚成了蘭花指,然後唱了一段《孔雀東南飛》:“惜別離,惜別離,無限情絲弦中寄。弦聲習習似秋風,仲卿難舍我愛妻。”

    “發什麽神經呢?快走!”女鬼不耐煩的對我說。

    我答應著,快走了幾步跟上了她。他媽的!被一個夢忽悠了十幾年的感覺真不爽,差點被這夢害死!我的腦子飛速的思考著還有沒有其他辦法,黑狗血、黃雞血、艾蒿、桃木、糯米粉、朱砂、雄黃……我他媽一樣沒有……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一樣東西——童子尿!哈哈!關鍵時刻還是哥的處男之身來救命啊!

    到了超市裏我跟老板要了一條中南海,然後拿了一瓶紅茶。

    “帥哥,我想吃雪糕。”那女鬼上了大猛子的身竟然還恬不知恥的管我要雪糕,我差點被氣死,不過想到吃進的是大猛子的身體,我心裏還平衡些。

    “老板,給我女朋友來十塊巧樂滋!”你娘的,吃死你算了。

    老板擔心的對我說:“吃多了容易腸痙攣。”

    “沒事,她平時吃的比這凶。”我滿不在乎的回答。

    我拆開一包煙,給老板讓了一支,付了錢,然後自己點上一支。那女鬼也不多事,提著一袋子雪糕跟著我往回走,很安靜,有一刹那我差點把她當成大猛子。我邊走路邊醞釀著尿意,到住處後便找了個理由鑽進廁所,咕咚咕咚把紅茶一氣兒喝完,然後把自己隨身攜帶二十多年的老陳釀全尿進了瓶子裏。

    “帥哥,快來呀!我在等你噢!”我從走廊裏就聽到那鬼娘們咋呼。我去!你能小聲點麽?生怕別人不知道我跟你在這兒人鬼情未了嗎?我推開門,把我的聖水放在靠門的小桌上,然後坐到凳子上看著她。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把衣服都脫光了,兩眼火辣辣的注視著我。

    現在已經是醜時了,據說是天地間陰氣最重的時候,在這種時候被附身,大猛子所受的痛苦一定很深,我忍不住就要擰開瓶蓋把童子尿往她身上潑。可是我不能,萬一打草驚蛇怎麽辦?萬一童子尿沒效果怎麽辦?早知道剛才就給苗紮紙打個電話問他到哪兒了,我從心裏狠狠地咒罵苗紮紙,你個狗日的老家夥到底來沒來?現在是淩晨一點半,如果兩點你丫再不來我就跟這女鬼拚了,我絕對不能讓大猛子有一點點損傷!

    “寶貝,你不先把雪糕吃完麽?”我拖延著時間,我不能真被這女鬼給誘惑了,這可是大猛子的身體啊!沒經她批準我就算死都不會碰!

    “親愛的,我們做一次我就吃一塊好不好?”我去!你還玩起新花樣來了?不行不行!我必須要穩住,穩住……

    “寶貝,你不是經常問我小時候在家鄉的事嗎?現在你要不要聽?”我必須找個話題才能拖延時間。

    “我們做完再聽好嗎?”

    “不行,我現在想說了。”

    “那好吧!說快一點啊!”

    說快一點?我他媽從我剛出生說給你聽!想快都快不了!

    “我生在一個下著大雪的冬天,同樣是北方,但是我家的冬季跟燕平的一點也不一樣。”

    “燕平的冬天,冷漠、寂寞、沉默,而我家的冬天,則有著各種各樣的趣事,我的童年就留在了雪中那一串串的腳印中成了永恒。我的初戀,也就是半年前分手的那個女朋友,跟我相愛也是在雪中。我們以前住一個大院裏,打小就認識。她爸媽是從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回來的,我們院小孩喊她新疆妞的時候我總護著她……”

    我把一些與家人的,朋友的童年趣事娓娓道來,還真別說!那鬼娘們漸漸聽入迷了,一個勁兒的問我然後呢!然後呢!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接著講:

    “那一年我十二歲,我倆在同一所初中上學,但是不在一個班。有一次我因為逃課打遊戲機被我媽打了個半死,她哭著勸我媽別打了,我從那時開始覺得她特疼我。我開始慢慢的喜歡她,開始比平時更頻繁的接近她,或許這就是情竇初開吧!我偷偷的在頭上噴摩絲走在她麵前;大聲的在她麵前唱任賢齊的《任逍遙》;時不時的在她家門口等她上學,然後從身後跟著她;我故意當著她麵兒跟一幫小痞子打招呼,然後猥瑣的在男廁所吸著一毛錢一根的散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她能多看我一眼。”

    “畢竟還是太小,隻是心理上覺得她好,卻並沒有急於表白,那時候流行把情書疊成方勝兒,可是我始終覺得自己寫字太爛而遲遲沒有動筆,就這樣一直到了初三。她有一天非常著急的對我說:‘郭新生,我爸說帶我去市裏讀高中,你準備怎麽辦?’我不知道她對我說這話什麽意思,我隻知道我當時的成績爛得一塌糊塗。

    ‘什麽怎麽辦?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唄!’我認為她這是在對我炫耀,當時我正在班裏的停車區值日,負責把自行車排放整齊。”

    ‘郭新生!你能不能用功一點兒?你不是喜歡我麽?我希望你為了我能好好複習,跟我考一樣的高中。’

    ‘跟你考一樣的高中,你以為你是誰啊?我爸說了,送我去讀技校,不用你操心。’

    ‘你!你怎麽這麽不求上進!我明天就走了,你去上你的技校吧!’她說完就紅著眼圈走了。我愣在了停車場裏,明天就要走了嗎?她也喜歡我嗎?我為什麽要辜負她對我的希望?我腦子其實也不笨,我可是初一時我們班發展的第一批共青團員。我真的不能為了她做點什麽嗎?我為她出洋相可以為什麽不能為她學習?

    “第二天我逃了初中最後一次課。我從我們大院胡同口遠遠看著轎車把她一家接走,然後跑著追出去好遠,好遠,她可能看到了,也可能沒看到,那是我倆認識這十四年以來第一次分開。從那天起我把從前的課本都複習了一個遍,我開始越來越想念她的大辮子,越來越想念她的小虎牙,還有她圓圓的屁股,我認為她最大的魅力就在於她的屁股。”

    “最後我經過三個月堅持不懈的各種突擊複習,我終於沒有像我最初說的那樣去讀技校,而是與她同樣考上了市裏的一所高中,隻不過她讀一中,我讀三中。我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她,因為我覺得沒必要,反正誤會已經產生了,即使我再怎麽去聯係她,也還是會有芥蒂的。”

    “但是有一次偶遇,卻讓我跟她又一次把心連在一起,並且從此確定了我們的戀愛關係。”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過了好久才把煙吐出來,我知道這樣很傷身體,但是我慢慢的開始喜歡這種被香煙衝擊心肺的感覺,它能讓我暫時的忘記寂寞。

    “給我也來一支吧!”也許這女鬼看我一時半會講不完,竟然也準備抽支煙來打發時間,大猛子從不抽煙,我知道的。我微笑著遞過一支中南海,並起身給她點燃。那女鬼嫻熟的夾著香煙送進嘴裏,然後吸氣呼氣。

    “老煙民。”我心裏想著。

    “那時候網吧剛在我們那裏出現,我們身邊很多同學不管男生女生都會一起去體驗通宵的感覺。那時候的qq號可不跟現在一樣好申請,通宵一晚上能申請兩個就不錯。很意外的,我跟她在市中心一家網吧相遇了,我一進門她就看見了我,但是沒吱聲,我也沒打算理她。可能她身邊有女同學,她不好意思跟我說話,後來忍不住還是偷偷的到我身邊問我:‘郭新生,你不是讀技校了麽?怎麽跑這麽遠到市裏來上網?’”

    “我心裏感到十分好笑,就對她說:‘許你讀高中就不許我讀高中?許你上通宵就不許我上通宵?’聽到我話裏有話的諷刺她不但沒生氣,反而很開心的大嚷了起來:‘真的?你真的上高中了?郭新生!你真厲害。’她其實不知道,我是為了她才讀高中的,那晚我們聊了很多,到天亮的時候她還把申請到的qq給了我一個。”

    “就是我現在用的這個qq號,我們再後來就一直寫信聯係,每逢周末放假還一起在車站坐車回家。終於在一個下雪的冬天,我把‘喜歡你’這三個字說給了她聽,我知道她也喜歡我,我們很自然的相愛了,稱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到這裏,我笑了一下,想到從前,還是會忍不住得感到幸福。

    “那你們後來怎麽分手了?”女鬼問我。

    “還不就是因為你們女人愛慕虛榮唄!按理說她家條件也算不錯,可是後來她爸因為朱總理上台而下台了,家裏慢慢的也變得拮據起來。可我萬萬沒想到,她真的會為了金錢而背叛了自己最初的理想與生活。”我說的都是心裏話,我到現在都還怨恨小恬的墮落。

    “那你告訴我她的理想是什麽?”女鬼在床上彈了下煙灰問我。

    我看著我的新床單染上煙灰,心疼的要命,回答道:“她最初的心願是能當一個像三毛一樣的作家,過著知性、自由、享受人生的生活。”

    “那你怎麽知道她現在不是過著這樣的生活?”女鬼問我。

    “我能感覺得到她的不快樂!”

    “感覺?你的感覺值幾個錢?你們男的總是這麽自以為是,當你們的女人在背後默默為你們付出的時候你們想過她們沒有?到最後把什麽責任都一股腦兒推到女人身上,你們的責任心在哪裏?”女鬼的語氣突然急躁起來,臉色變得非常的差,可能是因為情緒激動,也可能是因為附身之後的副作用。

    我扭頭看看牆上的電子鍾,1:56,還差4分鍾,我又看了看桌上的那瓶康師傅牌的童子尿,媽的!不能再讓大猛子受苦了,我得抓緊時間。老苗啊老苗!你到底來沒來!來沒來!

    “呃!”正在我走神兒的時候突然感覺脖子裏一緊,一雙冰冷的手掐在了我的喉嚨上,我艱難的仰起頭,正好看到大猛子扭曲的笑臉。

    不好!那女鬼先下手為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