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退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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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有其徒必有其師,苗紮紙的師父說話也不著調得一比。

    “兒子,想老爹了嗎?”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我爸!

    “爸!”我轉身撲進了他的懷中。

    他笑著拍我的後背:“兒子,咱們又見麵了。”我聽他這麽說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本來好得跟朋友似的爺倆兒現在陰陽相隔,隻能在夢裏見麵,這怎能讓我不難過。

    “別哭,都找女朋友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爸!大猛子是我同事,不是我女朋友啊!”我對著把我養大成人的父親撒著嬌,仔細想想,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了。這時我才發現我爸他穿了一身青色長衫,跟民國時期的書生打扮一樣。

    “老爹,你這是?”我指著他的衣服問。

    “怎麽樣?帥不帥?”他拍打了一下衣擺,向我炫耀著。

    “帥,就是有點顯老,你穿著跟魯迅似的。”

    “顯老也沒辦法,這是那邊培訓班規定的著裝,不便宜呢!你小子可得孝順點,多給我送點錢下去,這幾天下邊物價又漲了。”

    我使勁地點著頭:“老爹,想買啥就買啥,咱不差錢。”

    他笑著敲了敲我的腦袋:“傻小子,老爹逗你的,我平時都在你師爺店裏給他幫忙,沒什麽花銷。倒是你總讓我掛著,別老惹你媽生氣,在外地工作時也別忘了多給她打幾個電話。以前她總念叨想你,總是怕你在外麵感冒發燒了沒人管,現在到你關心她了。”

    我聽著老爹一聲聲的叮囑好一陣動容,我終於體會到了啥叫身不由己,想到這我就一陣懊惱,上一世我為啥不在酆都多待幾年,這樣我就投胎不到我爸媽家了,也省得我害了他們。

    “咯咯……咯咯……”正在我走神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雞叫聲。

    “小郭,咱們走吧!到點兒了。”高叔捋了捋袖子,關掉手腕裏正在報時的電子表。嗬!這小老頭夠潮的啊!

    “高叔,您老等下走,我再請教您一個問題。”

    “怎麽了?”

    “你說要是一個地方老死人是咋回事啊?”

    “得看什麽情況,最大的可能就是犯了風水煞,要麽祖墳沒修好,要麽衝了煞星,還有可能陰陽風水都出了問題,祖上又沒積德,導致不堪陰陽兩造,厄運連連……”

    “叔,要是學校呢?”

    “嗯?學校裏?這就要實地看一下了,一般學校裏都有鎮邪的雕塑或建築,而且生死簿不會讓一個人壽終正寢在學校這種地方,但凡在學校喪命的人一定是遇到了劫數或者命中的災星,這些大多都會隨著一些機緣避免,一旦學校裏紮堆死人的話,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有人使壞。”

    “使的什麽壞?”

    “這就說不準了,風水局、陣法、茅山巫術、煉童子,還有偏一點的蠱術、降頭術都可以要人命。怎麽?遇上麻煩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問問。”

    本來我還想多問些問題,可一看到老爹那關心的眼神就沒再開口。老爹已經因為我這不肖子魂歸地府,我可不能再讓他九泉下不得安寧。

    不舍地送走了高叔和老爸,我又迷迷糊糊的沒有了意識,早上的時候,我被我媽叫醒,我看了看點兒,才五點多。

    “怎麽這麽早啊?老媽。”

    “我夢到你爸了。”

    我知道我媽是指晚上我爸托夢這件事,於是對她說道:”是嗎?老爹都說啥了。”

    “他說在下麵不愁吃不愁穿,可是他窮得隻能穿大褂了,我把你喊起來就是讓你多給你爸打些紙錢,別讓他因為錢作難。這個沒良心的老郭,還讓我再找一個,兒子都這麽大了我還能找麽?再說了,我也放不下他啊!”我媽像是對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地埋怨我爸,然後把他們從經人介紹,再到訂婚結婚,再到有我,再到送我上學,養我長大的一點一滴都回憶給我聽,我勉強控製住呼吸,不讓自己抽噎,但淚水還是忍不住地落在燒紙上。我們娘倆在客廳裏收拾到早上七點多,大猛子才揉著眼睛推開我的房門。

    “阿姨,你們起這麽早啊?”大猛子邊洗漱邊跟我媽打招呼。

    “今天給小生他爸過三七,我們早起一會兒準備準備。噢!還沒給你們做飯呢!我這就去,這就去。”

    “你休息一會吧!阿姨,等下我做早飯。”大猛子說。我見大猛子難得展現自己小女人的一麵,就衝她微微一笑表示期待與鼓勵,結果她衝我比了個非常不雅的中指:“看什麽看,姑奶奶還沒給別人做過早飯呢!”

    我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當著我媽的麵別亂說話,她不好意思地朝我媽吐了吐舌頭,然後一閃身鑽進了廚房。我媽愣愣地嘟囔著:“這閨女夠豁達的,夠豁達的。”我忍不住笑起來,又招來我媽一陣白眼。

    其實自從在酆都跟我爸見了這幾次麵以後,確確實實削弱了不少我喪父的悲痛,真的,並不是因為我不孝順,而是因為我感覺我老爹並沒有離我多遠,況且知道他在下麵跟高叔生活得不錯,也讓我心安了不少。我們水城這幾年的紅白事風俗越來越簡化。雖然保留著燒七的傳統,但是數到五七以後就一直到百夜了,沒有六七和末期,更不分單七和雙七。過百夜,就是過百天,這跟小孩的過百天可不一樣。小孩子的百天其實叫過百歲,意為健康成長,但是小男孩一般過九十九天,小女孩一般過一百零一天,隻有死人才數著剛夠一百天來過。當然現代人早已沒這麽講究,嚴叔叔要來我爸墳錢念誦經文也是他自己說的,我們尋常老百姓根本想不到這個,也不興這個。

    大概八點多的時候,我的電話響了,是小恬。

    “小生,我的燒退了。”

    “退了好啊!以後多注意身體。”我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可能我發燒確實是因為真病了,但是又很奇怪,我退燒之前又遇到了那個女鬼。”

    “嗯?還是在小區那邊?”我的神經又繃緊了。

    “不是,是在夢裏。”小恬清了清嗓子後給我講道:“昨晚我又輸了一小瓶消炎退燒的藥,可體溫還是38度多,不過精神頭已經好多了。我早早地睡下,想著如果今天再不退燒就去大醫院看看,誰知剛睡著就被一陣笑聲驚醒。我睜開眼看到自己躺在一個圓圓的屋頂底下,就跟蒙古包裏似的,現在想想,那更像是個墳包。我趕緊坐起身,看到一張小石桌後盤坐著前天晚上見到的那個紅衣女人衝我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邊笑還邊指著石桌上一張張盤子裏的東西對我說,這是你的肺,這是你的肝,快快吃光它,跟我去西天。”

    “盤子裏是啥東西啊?”

    “我也不知道,好幾盤,都跟泥捏的香菇似的。”

    “那你吃了嗎?”

    “吃了。”

    “她說讓你去西天什麽意思?天竺取經麽?”

    “這……”小恬被我的傻逼問題問的無語卡住了。我這才發現我跟小恬以前真的隻是在用相處時間來維持感情,一旦相處的時間少了,感情就淡了,她甚至都習慣不了我嘴愛突嚕的毛病。 要是大猛子聽了,肯定大罵我:“天你大爺的竺,取你大爺的經,老娘這是在給你講鬼故事,不是在給你講《西遊記》!”當然,小恬就是小恬,永遠變不成大猛子。

    “我不知怎麽想的,居然強忍住惡心把盤子裏的東西都吃了。”小恬繼續講道,看來她對我的問題選擇了無視:“那女人見我吃完了,就起身站了起來,脫掉了自己身上那件血紅色的長裙,衣服裏麵的身體上都流著膿水,還一塊塊的往下掉肉。她猛地撕開自己的肚皮,然後把心掏了出來,怪叫著朝我嘴裏塞來,還喊著再吃點吧!再吃點吧!我一掙紮就醒了,發現是個夢,身上全是冷汗。”

    “我感覺口渴得要命,下床準備去倒水,可我按台燈怎麽也按不著,等我好不容易打開燈走過衣櫃的鏡子時卻被嚇了一跳,我看到自己整個臉都腫了起來,那模樣根本不是我的,而且鼻孔和眼睛裏都流出血來,恐怖極了。我哭著去了小傑房裏,他房間裏沒人,於是又走進我爸媽那屋,他們兩人已經醒了,都用手指著我罵我,說我是鬼,不是他們女兒。我感到一陣惡心,就跪在地上吐啊吐啊!把在上一個夢裏吃的泥做的髒東西都吐了出來。這時我又一次睜開了眼睛,我看了看手機才淩晨四點多,我怕自己還在夢裏,就伸手去開燈,這次燈一按就亮了,我再起來去照鏡子,鏡子裏也是我本來模樣。我這才確定自己是真的醒了,而且我感到渾身輕鬆,量了量體溫,已經恢複了正常。”

    “你的意思是做了個噩夢燒就退了?”

    “是的。”

    “那可真奇了怪了,從來沒聽說過你這種情況。”

    “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既然沒事了,也就別想它了,或許那晚見鬼也是我做夢吧!今天是叔叔三七嗎?”

    “是,因為衝七了,所以提前過一天。”

    “需要我過去幫忙嗎?”

    “不用了,都是親戚,就是去上上墳,也沒什麽事情。”

    “那好吧!改天再聯係吧!”

    放下電話,我心裏苦笑道:“還聯係什麽啊!跟你說一次話心裏別扭一次,咱們關係都這樣了,就這麽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