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越來越壓抑。

    慕綰綰一直在看容湛的臉。以後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以後她再也不想靠近他了。她真希望她和他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如此，她的生活雖然依然困苦，但卻不至於如此悲痛。

    真的，慕綰綰前麵這些年雖然窘迫，還真不至於會如此悲傷。

    這種剛剛擁有卻又被人強行奪走的快樂，是錢買不到的。

    我對你媽恨之入骨，你別再來了。你看，官家能給我的一切，你都給不了。官家甚至可以給我少奶奶的位置，你卻不能。你甚至不能讓我和你媽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容湛，你也就這樣的本事。”她拉著官淩止的手後退，不輕不重地關上了門。

    不是刻意，而是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砰……

    他和月光一起關在了門外。

    慕綰綰深深呼吸，扭頭往樓上走。貓兒拖著瘸腿，叼著舊衣服從窩邊跑過，躲到了角落。

    你看，人和動物都一樣，受過了傷害，刀口就與身體和靈魂永存。想醫好這傷，除非有神仙降臨，除非把回憶抹除。

    慕綰綰沒辦法把自己打成腦震蕩，變成失憶的人。也沒辦法提前得帕金森症，提前飲上一碗忘川水。她隻能踩在刀尖上，痛苦地往前走。

    官淩止慢步跟在她身後，神情複雜。

    對不起，拉著你和你媽媽當擋箭牌。你看，這個世上的好人都是拿來利用的，人都這樣自私，誰敢說自己是百分百的好人啊。”她扭頭看了一眼官淩止，擠出一個笑容。

    官淩止舉起手機，屏幕上幾行字：“真的嫁給我吧，想離婚的時候隨時可以，但請讓我現在保護你，成為你的盾牌。”

    傻子。”慕綰綰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小聲說：“記住了，要找一個深愛你的女孩子，不是我這種心裏裝著別人的，別這麽傻。”

    就是想當一個傻子。”官淩止飛快地寫好了，舉給她看。

    慕綰綰眯了眯眼睛，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他。過了幾秒，她慢慢地俯下身，手指頭勾著他的皮帶扣慢慢地解開。

    官淩止，你沒做過吧？我報答你，和你試試？我幫你完成第一次？”

    官淩止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輕輕搖頭。

    哎，嚇不跑。”慕綰綰縮回手指，掉頭往臥室裏跑，“進來吧，晚上還是得利用你，你得和我躺在一張床上。他不會走的，肯定半夜裏會跑進來。所以你得摟著我睡，把胳膊和身體都借我用用，直到讓他氣跑了為止。全靠你了。”

    官淩止反手關上門，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麵前拖。

    怎麽了？”慕綰綰仰頭看他，眨了兩下腫得像小核桃的眼睛。

    這幾天沒怎麽睡，眼睛看東西一直挺模糊的。

    此時官淩止從口袋裏拿出一瓶眼藥水，托著她的小臉，扒開她的眼皮子，小心翼翼地擠了兩滴。

    清涼的感覺在她的眼底蕩漾開來，一片暖光中，她看清了官淩止的臉。

    哎，他真的好得不得了啊！

    怎麽辦呢？為什麽他這麽好，她卻不想睡他呢？

    等她心情好了之後再試試，若她也有想睡他的心思，說不定她這輩子還有救，還能找個漢子過日子。

    她就找官淩止，就當官家少奶奶，就在桐城開著豪車晃來晃去，就踩得宮思雪吐血，最好讓容家破產，一無所有……然後宮思雪跪到她的麵前，求她放過容家人……

    若有那一天，她要在桐城放三天鞭炮，哪怕罰款，她也要放！

    到了那時候，她就當一個壞富婆好了，才不要和宮思雪講文明講禮貌，捧著善良的心當聖母。她就要往宮思雪臉上吐口水，還要罵她是老巫婆！

    餘生這麽長，她卻要和愛人的至親當仇人，嗬嗬，真是一出好戲！

    她趴到官淩止的懷裏，軟軟地說：“抱我去睡，我不想動了。”

    官淩止把她抱起來，輕輕地放到床上。

    再給我滴兩滴，眼睛舒服一點了。”她眨了眨眼睛，又說道。

    官淩止跪到她的身邊，俯下身，給她又滴了幾滴眼藥水。

    慕綰綰舒了口氣，小聲說：“你躺我身邊吧，你也有幾天沒挨著床了，我們兩個就這樣躺一晚上。像小時候一樣，你還和我躺一個枕頭，我們說說話。”

    官淩止躺下來，和她頭挨著頭躺著。

    慕綰綰突然想笑了，這真是純潔的友誼啊！還真的隻有這官淩止這傻孩子才願意任她這樣折騰。

    傻孩子！”她轉過頭，看著他小聲罵道上：“你怎麽不粗魯一點呢，也爬我身上來，撕碎我的衣服，逼我就範，和我做一次又一次……你太弱了，你要強悍一點知道嗎？”

    官淩止看了她一會兒，用嘴型無聲地說道：“你才是傻孩子。”

    說得再難聽，官淩止也不會走啊，更不嫌她不可理喻，沒良心。

    慕綰綰撇撇嘴角，用腦袋輕輕地撞了一下他的額頭，啞聲說：“那我睡了。若他來了，你就親我，摸我，解我衣裳。不要緊的，我不會罵你的……我睡了……”

    官淩止拉起被子給她蓋上，自己卻在被子外躺著。

    到被子裏麵來，把你的西褲脫了，你也不嫌褲子上沾了灰和油漆，弄髒我的花床單。”

    官淩止尷尬地看了她一會兒，悉悉索索地按她的要求把長褲搭到了床的另一頭，再一臉尷尬地鑽進了被窩裏。

    怕什麽呢，你小時候尿尿，我還看過呢。”慕綰綰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再出聲了。

    官淩止盯著天花板看了會兒，手指頭慢慢地往她的手背上靠，最後停在她的手背上，沒敢再動。

    容湛這時候就在樓下，靠在車門上，腳下一地煙頭。

    樓上開燈後，看得到兩個人進去，窗子未關，窗簾上映出兩個人靠在一起的影子，然後一個抱起另一個，倒在床上。

    他能怎麽辦？

    衝上去？

    這個題是無解的。是他的母親欠了慕綰綰一條人命，他卻沒辦法把母親怎麽樣。告她？打她？罵她？也弄死她？

    或者等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慕綰綰憑著對他的愛，原諒那個混帳母親做的事？這多不公平！慕綰綰她又為什麽要承受這一切呢？

    他能救那麽多人，卻被家裏的人給狠狠絆倒了，還是被他自己最親的人！

    他揉了揉眉心，掐滅了煙頭，仰頭看向慕綰綰的窗子。

    燈已經滅了，她和官淩止睡了。

    在一張床上？

    他咬了咬牙，額角青筋鼓起。

    慕綰綰正是悲傷的時候，官淩止的懷抱無疑是她此刻療傷的最佳場所。他卻隻能站在窗下，無法靠近她。

    你看，容湛終於也有了這樣的一刻，束手無策，心痛如刀絞。

    官淩止的兩個保鏢就坐在門口，他們當然沒把握打贏容湛。容湛可能一隻手就能收拾他們了但他們忠心啊，挨打也得守著這個門，不讓容湛壞了淩止少爺的好事。這是元昕眉交代過的，一定要保護好官淩止和慕綰綰，防備容湛靠近……

    嘖嘖，若真的打起來，他們能打到容湛一拳頭，那也能吹噓一段時間了吧？

    夜更深了，貓囡囡的叫聲在夜裏聽起來有些悲傷，也不知道是不是它也在想外婆了。

    風吹得樹枝亂搖，一地碎月光。

    ——

    慕綰綰做了一晚上的夢，夢到容湛正抱著她，躺在陽光漫天的沙灘上，海浪嘩啦啦地推了好多貝殼到她的腳邊，裏麵還有好多彩色的玻璃片，被海水衝刷得棱角全無，五光十色地點綴著白色沙灘……

    這個夢，美死了！

    她醒來的時候，聽到了虛弱的小貓叫。

    她有些好奇，這些聲音不像是那隻叫囡囡的貓發出來的！難道還有別的小貓來了？

    她抓抓頭發，叫了一聲四哥……

    幾秒之後，她反應過來，昨晚守著她的人和她在夢裏麵抱著的人不是同一個！她怔坐了一會兒，飛快地跳下床，去窗邊往外看。

    容湛和他的車都不見了。

    他反正來去匆匆的，又走了吧？歸隊了？

    哎，反正他是大家的英雄，不是她的。

    偶像和愛人，果然中間隔著萬裏長城，走不到盡頭。

    她慢吞吞地下樓，去找官淩止和咪咪叫的小貓。到了一樓拐角處，她驚呆了。那隻囡囡，居然是貓媽媽，它居然藏了三隻小貓兒在這裏！可能是覺得安全了，有飯吃了，所以貓囡囡把它的乖寶寶都叼到了食盆邊，三隻貓小囡囡正擠在一起喝水，吃魚腸。貓囡囡就在一邊看著，聽到慕綰綰的腳步聲，隻是扭過頭，警惕地看著她，並沒有打斷三個吃得正歡的貓寶寶。

    慕綰綰的腳步放得更輕了，盡量貼著牆根走，不去打擾這一家人。

    貓囡囡真的很了不起呢！果然不愧是韋家的貓，獨自一貓就能抵擋紅塵萬千傷害，還能養活它的貓寶寶。

    慕綰綰也是韋家的人，她也能做到的！

    她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外婆的照片，衝她笑了笑，“外婆早安，我吃完早餐就洗衣服，然後我就看書，然後下午和這邊的大學聯係，我轉過來上學，我天天陪你。”

    照片上的外婆微微笑，貓囡囡衝她咪咪叫。

    慕綰綰走過去，輕輕擦拭本就光潔明亮的鏡框，喃喃低語：“我在這裏一定會很受歡迎的對不對？我進校之後就先找人編很多我的故事傳開，說我有多不容易，說那些人是如何欺負我，大家就會很快接納我了，對不對？你看，人還是要有心機城府才行。外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我會小心一點，保護好我自己，還有貓囡囡，貓小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