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梟獍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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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有人高聲笑道:“藥力終於發作了。”伴隨著這笑聲,七個人魚貫而入,環繞到藤原家三人身前。走在最前麵發出笑聲的豁然正是最空和尚,緊隨其後的是最地、最水、最火和最風四人。而這五人身後則跟隨著安倍吉平和賀茂光榮兩大陰陽師。
此時陽雲漢臉色變得煞白,站在那裏冷冷看著藤原道長、藤原賴通和藤原威子三人,沉聲問道:“你們藤原家這是何意?難不成你們真的是背恩忘義梟獍其心之輩?”
聽到陽雲漢的質問,藤原威子羞愧地低下頭去。藤原道長和藤原賴通卻不以為意,隻是笑嘻嘻看著臉色慘白的陽雲漢。
藤原賴通搶著回道:“陽雲漢,這隻怪你太不識抬舉,家父有意將威子許配於你,挽留你待在日本,助我藤原家成就霸業,可你卻和那三條天皇一般不識好歹。恐怕你不知道,在日本凡是不肯歸順我藤原家的,那就是我們的敵人,就連三條天皇也不例外,更何況是你。隻是我們收拾掉三條天皇就好比碾死一隻螞蟻,而你的武功太高,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在你酒中下了點安倍吉平大陰陽師調配的‘鬆骨散’。此刻你該是渾身無力,四肢發軟吧?是否要躺下休息休息?”說到這裏,藤原賴通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聽到這話,陽雲漢心中劃過一道閃光,頓時明白藤原賴通為何在紫宸殿中要親自給三條天皇端酒,可他臉上仍是不喜不悲,開口反問道:“三條天皇被你們收拾了?你們恐怕也在他的酒中下毒了吧?”
藤原賴通洋洋得意道:“這還要拜你所賜,三天前在紫宸殿內我正是憑借你的威勢嚇退了他們三人。”說到這裏,藤原賴通指了指最地、最水、最火三人。
最地、最水、最火個個老臉泛紅,藤原賴通接著說道:“然後我才有機會給三條天皇的酒裏下了點藥物。那藥物同樣由安倍吉平大陰陽師所調製,這三條天皇當夜就雙眼失明,雙腿麻木,渾身無力,徹底成了一個廢人。在這三天裏,家父已經成功扶持年僅九歲的敦成親王繼承天皇大統,尊稱為後一條天皇。”
陽雲漢聽到這話,心中惱怒之極,轉臉衝最地、最水、最火、最風和最空和尚五人問道:“你們幾人不是皇家禦寺的高僧麽?怎麽聽了藤原家的陰謀,竟還無動於衷?”最地、最水、最火、最風、最空五人聽到陽雲漢問話,齊齊低頭不語。
藤原賴通哈哈大笑道:“陽雲漢,你太天真了。這仁和寺作為皇家禦寺,隻是向天皇效忠而已。三條天皇在位,他們自然是要向三條天皇盡忠。可三條天皇如今已是廢人,現在在位的可是後一條天皇,他的母親是我大姐藤原彰子,他是我的親外甥,家父的親外孫,你說仁和寺的這群和尚還不得徹底投靠我藤原家麽?”
說到這裏,藤原賴通難掩心中的得意之情,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陽雲漢聽到這話,心中明白仁和寺已經徹底倒向藤原家,可陽雲漢仍是不急不緩繼續問道:“我有一事一直心存疑惑,藤原隆家一行人到底是不是你們指使殺掉的,還是今井太郎他們八人自己幹的?”
聽到陽雲漢問話,藤原賴通搖搖頭道:“今井太郎他們哪有膽量私自謀殺藤原隆家,他們自然是受家父和我指使。這藤原隆家膽敢行刺家父,實在罪大惡極,豈能容他偷生。”
聽到這話,陽雲漢心中怒火焚燒:“原來你們藤原家不僅背信下令殺掉藤原隆家,還逼著那八個武士自殺生亡,此等行徑,著實令人恥廉。”
藤原賴通聽到這擲地有聲的質問,卻是麵不改色道:“君要臣死,臣不死是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則為不孝。這些武士命都是我們藤原家的,他們能為我藤原家而死,那是他們的榮耀。”陽雲漢聽到藤原賴通的話連連搖頭,雙目中欲噴出火來。
這二人正在對著話,一旁的最空和尚突然插口道:“少主,我看這陽雲漢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聽到這話,藤原道長和藤原賴通趕忙看向陽雲漢,隻見陽雲漢額頭之上密密麻麻全是細小的汗珠,全身上下竟泛起了微微的薄霧,顯是運功到了極致,藤原道長和藤原賴通大吃一驚。
原來陽雲漢知道自己中毒之後,立刻運功檢視體內,發現那“鬆骨散”極為霸道,迅速擴散向全身,不停衝擊周身經脈。若換成了尋常人,定是立刻眼盲耳聾腿腳麻痹,可陽雲漢擁有近七十年的雄渾內力,立刻運功相抗。
若是陽雲漢先前隻飲了一杯毒酒,定是能被他輕鬆克製住“鬆骨散”毒性,可偏偏陽雲漢連飲了三杯。這三杯酒下肚之後,藥力洶湧奔騰,陽雲漢全力運功對抗之下,才堪堪克製住“鬆骨散”毒性蔓延,可若想直接用渾厚內力消融這毒性,卻頗是耗費時間。
於是陽雲漢不停發問,故意拖延時間,卻最終被最空和尚識破,隻是此時陽雲漢已經解了一半的毒性,並非像開始那般全無還手之力。
醒悟過來的藤原道長大聲用日語喝令道:“最地,你們五人還不上前擒拿住陽雲漢。”聽到藤原道長的喝令,最地和尚五人齊齊拔刀,正欲擺出‘大日如來陣法’將陽雲漢團團圍住,沒想到陽雲漢驟然搶先發難。
隻見他閃電般取出腰間纏著的“繞指柔”寶刀,口中一聲斷喝:“蛇蟠式。”手中寶刀時曲時直,時軟時硬,猶如靈蛇吐信般突襲最空和尚。
那最空和尚武功在五人中本就最弱,此刻又是重傷未愈,行動遲緩。加上最空和尚萬萬沒料到陽雲漢中了“鬆骨散”之後,還能搶先發難,手中太刀不及封擋。
而此時五人的‘大日如來陣法’還未成形,餘下四人也是眼睜睜看著救之不及。“繞指柔”寶刀瞬間劃過最空和尚的咽喉,一陣鮮血狂飆,最空和尚仰麵倒地而亡。
陽雲漢深諳兵法,攻則有餘,上來就擊敵最弱,果然是一擊得手。可他手中寶刀卻絲毫沒有停留,在內力激發之下,變成了一個“~”形,從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度閃電般劃向一旁站立的最風和尚。
這最風和尚武功比最空和尚也高明不了多少,同樣在陽雲漢手下吃了大虧,也是重傷未愈,眼看陽雲漢擊殺了最空和尚,寶刀詭異來襲,最風和尚慌忙舉起手中太刀。
可陽雲漢手中“繞指柔”寶刀弧線怪異,竟貼著太刀掠過,直接給最風和尚來了個開膛破肚,當場血濺而亡。
隻在眨眼之間,陽雲漢就連斃兩敵,嚇的一旁藤原道長和藤原賴通魂飛魄散,高聲喊叫起來,頓時從庭院中湧入源賴義等一眾武士,護衛在二人和藤原威子身前,藤原道長和藤原賴通這才驚魂初定。
一旁的最地、最火、最水三人卻沒那麽幸運了,這三人眼見兩個師弟當場斃命,嚇的丟了三魂七魄,個個緊握手中太刀看好門戶。
卻不料陽雲漢使出的“龍甲神訣”之“蛇蟠式”實在是精妙無比,攻向三人之時,總是行於不得不行,止於不得不止,每每妙到毫厘,死死纏繞住三人。
若是此刻陽雲漢沒有中毒,能夠全力施展內力,這三僧立時就要喪命在陽雲漢的“蛇蟠式”之下,可此刻陽雲漢隻恢複了一半功力,而且還要運功壓製“鬆骨散”毒性發作,不能全力施展武功,這才讓三僧各自使出“大日如來神功”苦苦支撐住。
四人纏鬥片刻,外圍陡然有一人大聲喝道:“都給我住手,陽雲漢,你看我們抓住誰了?”聽到喊話,陽雲漢收刀退步。最地、最火、最水三人此時已經是大汗淋漓,眼看就要支撐不住,沒想到陽雲漢竟然退出戰團,三人如蒙大赦般慌忙退下。
收刀而立的陽雲漢定睛一看,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隻見喊話那人正是藤原賴通,他手持太刀,架在二哥淩孤帆的脖子上,旁邊安倍吉平和賀茂光榮兩大陰陽師則分別用刀擒拿住上官碧霄和伊采。
淩孤帆神色自若,看到陽雲漢之後,眼神不見絲毫波瀾。二女卻大是不同,看到陽雲漢後,兩人眼中都充滿了驚喜,隻是苦於被點了啞穴,無法叫出聲來。
陽雲漢見到此情此景驚怒之下,差點忘了運功壓製“鬆骨散”毒性蔓延,陡然感覺全身一麻,臉色刷地一陣慘白,這才醒悟過來,慌忙運功強行壓製住毒性發作。
藤原賴通看到陽雲漢臉色變化,心知抓住了陽雲漢的命脈,不由得哈哈大笑道:“陽雲漢,我略施調虎離山之計,讓威子將你誘至郊外。”
聽到這話,藤原威子的頭垂的更低了,藤原賴通接著說道:“趁這個空當,我恰好邀請他們三位到我藤原家做客,在他們的茶水中做了些手腳,將他們三人一網成擒。我抓他們三人作為人質,是擔心安倍大陰陽師的‘鬆骨散’還克製不住你,沒想到我此番未雨綢繆,還真發揮了效用。陽雲漢,你快快棄刀投降,否則我就殺了你二哥。”
說到這裏,藤原賴通手中太刀在淩孤帆的咽喉處比劃了一下。
淩孤帆眼神仍就是不喜不悲,可分明在示意陽雲漢不得投降。陽雲漢和淩孤帆兩兄弟相交過十載,彼此早已心意相通,豈能不明白淩孤帆眼神中含義。
但陽雲漢如何能不顧兄弟情義,聽到藤原賴通的話,陽雲漢義無反顧棄掉手中“繞指柔”寶刀,朗聲說道:“藤原賴通,我沒想到你們日本人卑劣如此。也罷,我不再反抗,你們盡管上來吧。”
眼見陽雲漢甘願束手就擒,藤原賴通大喜過望,連聲吩咐道:“最地、最火、最水,三位大師,你們上去抓住他。”三人應聲走到陽雲漢身前,各自施展功夫,連點陽雲漢渾身各處大穴。
陽雲漢委頓倒地,內力運轉受阻,剩下的一半“鬆骨散”毒性發作起來,頓時全身麻痹,臉上和全身上下被一層灰氣籠罩住。
眼見陽雲漢如此,淩孤帆、上官碧霄和伊采三人眼現焦急之色。藤原道長卻還是不放心,又用日語吩咐源賴義等武士取來精鋼鐐銬,套在陽雲漢雙手和雙腿之上。
三重保險之下,藤原道長和藤原賴通才安下心來,藤原賴通嘲弄地看著委頓在地的陽雲漢說道:“你們天朝之人就是禮教太多,我要是有你這身神功,斷然不會束手待斃。”
陽雲漢輕輕搖頭回道:“這就是我大宋之人和你日本人的區別。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長存浩然正氣,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上官碧霄和伊采聽到這話,看向陽雲漢的眼神充滿流光異彩。就連一直羞愧低頭的藤原威子,也微微抬頭,用異樣的眼神偷偷瞥向陽雲漢。
藤原賴通卻是不解其意,微微搖頭,陽雲漢接著說道:“想來你們日本人是萬萬不會懂得這個道理的。”
藤原賴通無心再去深究這些,急不可耐追問道:“陽雲漢,我們費盡心思擒拿住你,除了你不能為我藤原家所用外,最重要的還是在那東海神島之上,你修習到的絕世神功還沒傳給我藤原家的武士,我勸你乖乖將神功謄錄下來,我就放了你們四人。”
陽雲漢心知藤原賴通此話不可信,不願再開口搭理藤原賴通,鼻子裏發出不屑地輕哼聲。
藤原賴通見狀,心中暗道陽雲漢四人已在自己股掌之中,即便是再次拿其他三人要挾陽雲漢,也不怕陽雲漢最後不屈從,自己還在盤算著其他要緊之事,逼迫陽雲漢謄錄神功之事倒也不急在一時。
想到這裏,藤原賴通看了一眼藤原道長,見父親微微點頭,藤原賴通急忙用日語大喝一聲:“源賴義,去將陽雲漢腰間寶刀取下給我,再帶人將這四位押到地牢中去。”
源賴義得令,上前取下陽雲漢腰間“繞指柔”寶刀交給藤原賴通,又帶著一眾武士將陽雲漢四人押入地牢,分頭關押了起來。
地牢之中陰暗潮濕,被扔在地上的陽雲漢體內毒性發作,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陽雲漢突然被人給搖醒。睜眼一看,隻見昏暗的油燈下,有個武士裝扮的人,蒙著麵紗,正在全力搖晃著自己。陽雲漢正待開口詢問來人是誰,那人見陽雲漢醒來,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從瓶中倒出一顆丹藥塞入陽雲漢口中。
陽雲漢心知來人應無歹意,毫不猶豫將那丹藥吞下。丹藥一入腹中,陽雲漢立刻明白這丹藥是“鬆骨散”的解藥。一股暖流從陽雲漢腹中升起,湧向全身各處,周身麻痹感覺迅速消退,全身上下籠罩的灰色也逐漸消融。
隻是過得片刻,陽雲漢身上毒性已解,可惜他的周身大穴被最地和尚三人封住,內力依舊無法運轉。
那來人眼見陽雲漢許久還沒有動靜,卻不明白陽雲漢這是受製於穴道被封,還以為是自己的解藥不靈,焦急之下,忍不住開口自言自語道:“難道這解藥不靈麽?”
聽到這說話聲,陽雲漢立時知道來人是誰了,他蹙起眉頭,開口問道:“你是藤原威子?”那武士裝扮的人聽到自己被認了出來,掀開麵紗,露出一張清秀絕倫,精致典雅的臉孔,可不正是藤原威子麽。
陽雲漢見自己猜測無誤,沉臉說道:“藤原威子,你先是遊廊**於我,絲毫不知廉恥。接著騙我同遊**橋,卻借機擒拿我二哥三人,行不仁之舉。最後在我酒中下毒,對曾救你之人行不義之事。似你這等不仁不義不知廉恥的女子,有何麵目再來見我。你此刻給我解藥到底有何企圖?”
聽到陽雲漢的質問,藤原威子眼中鬥大的淚珠滾滾而下,她正欲開口說話,冷不防有人開口用日語質問:“什麽人在地牢之中?”
緊接著一個武士手握太刀,半推開地牢門,向裏麵掃視過來。看到蹲在地上身著武士裝的藤原威子,那武士用日語驚詫問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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