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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章：散心（下）
    肖恩夢見了蕭湛的童年，也夢見了“肖恩”的童年。
    “肖恩”的大腦，其實早就在被魔紋蝶迷惑，被麻木之蛇咬傷的時候徹底死去，幾乎沒有記憶殘存。
    被占據身體的日子裏，他懦弱內向的性格一直在影響著蕭湛的決策，但這種影響與其說是來自靈魂，不如說是來自大腦的本能。
    因此，蕭湛經曆了幾次決策失誤後，也不得不承認這份影響，並最終決定將現在的肖恩從靈魂中分離出去。
    對於普通人來說，人格分裂是一種極為危險的疾病，那是因為沒有人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如果給分裂出來的人格一副身體，病情就不複存在了。
    這又是一個大膽的嚐試，蕭湛成功了。
    當然，從現在的肖恩的角度來說，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
    地球上就有這樣的幻想影視作品：克隆出來的人覺得自己才是本體，並執意想殺掉真正的本體。
    而肖恩非但沒有這麽做，反倒心甘情願給蕭湛做助手，也說明蕭湛原本的心理狀態不差。
    畢竟比起顧慮人類倫理道德，一心想取代本體的克隆人，蕭湛和肖恩之間還有靈魂交流的通道相連，還有華夏仙法中分身裂魂之術的牽連。
    總之，獨立出來的肖恩，是另一個蕭湛，也繼續受到原本肖恩的影響。
    或許是裂魂之後靈魂有所消弱，原本肖恩的記憶就慢慢湧現出來。
    於是就有了這麽一個夢。
    生活在風石鎮的沒落貴族少年，承擔著複興家族的重任，在幾乎沒有多少玩伴，也缺少母愛的環境裏，形成了自卑懦弱的內向性格。
    風石鎮的家宅，鎮外的麥田，采石場的廢墟，小溪和平原上的荒草地，教堂後的墓地，是肖恩記憶裏最常見的，稍顯熱鬧的鹿泉鎮，北方更加繁華的巴瑞亞城，則隻是偶爾能去的遠方。
    這就是肖恩的童年。
    而蕭湛本身的記憶，就遠比肖恩精彩得多。
    但無論如何精彩，蕭湛在地球上就是一個普通人，準確的說，用這個世界的語言描述，就是一個凡民。
    而蕭湛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因為遇到了那個將蕭湛從凡民之身脫離出來，投生到異界的——接引仙使。
    夢裏種種，算起來也有數十年光陰，卻在湖心樹下一個不到一小時的夢中重演了。
    這些記憶不知怎的，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肖恩醒來的時候，時間大概過去了五十分鍾。
    肖恩醒來的時候，湖邊的小地精已經跑去別處玩耍，狼崽子們也跟著去了，隻有一小部分哺乳的母狼和成年炎狼待在水源附近的巢穴裏。
    肖恩感覺眼角有濕意，下意識的摸了摸。
    卻是蒸發過半的淚痕。
    “奇怪……”他喃喃自語，“有什麽可難過的？”
    說完，他搖搖頭，站起身來。
    湖水依舊平靜，小白魚慢悠悠的遊來遊去，對什麽都漠不關心。
    肖恩沒有收拾東西，邁步踏上水麵，走向湖畔。
    炎狼看見肖恩，隻是多注意了幾眼，便不再理他。
    肖恩看看被燒成廢墟的石屋，抬了抬手。
    “逆·石化術！”他用華夏語說了這麽一句。
    立即，那些被燒得焦黑，崩盤倒塌的石塊，就像是海灘上的沙雕，轟然崩散，化作滿地沙土。
    隻有地板和通向地下室的入口沒有受到影響，依舊保持著岩石質地。
    這下子，炎狼們被驚動起來，紛紛靠近湖岸。
    肖恩收回手，喘了口氣，又走向對麵的石屋廢墟，施展同樣的手段。
    因為本身實力還停留在中級法師級別，完成這麽簡單的施法之後，他就感覺體內魔力都消耗了一小半。
    炎狼們警惕而奇好奇地看著他，就是不好接近。
    抹平了石屋廢墟，湖畔忽然開闊了不少，肖恩滿意的搓搓手，朝著東南邊走去。
    那邊，是原本屬於光明虎的領地。
    現在，那裏是一片農場。
    農場裏辛勤耕耘的，不是人類農夫，而是一群人形怪物。其中包括穴居人，狗頭人和鼠人。
    鼠人是比穴居人個狗頭人更加弱小的人形怪物，也擅長打洞，卻常常受到穴居人的欺淩。
    福克西在斯科特的指示下，開辟了這一片農場，本來隻是為了滿足斯科特對人類食物的懷念，所以，原本抓來幹活的人形怪物不是很多，沒成想，鼠人不光聽話勤勞，而且還特別能生，半年就增加了三分之一的人口，而福克西又疏於管理，表任由它們把耕種麵積加大了一點，於是，農場的收成就多了起來，不光能滿足斯科特的口腹之欲，還能給地精和炎狼加餐後點心。
    肖恩便注意到了這裏。
    謝謝人形怪物腦子裏沒有像地精一樣的封印，是天生的智力低下，但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和欺軟怕硬的天性，使得它們習慣了被統治和壓迫的生活，被迫做起了農夫。
    結果，現在看樣子，它們活得還挺滋潤……
    肖恩來到農場的時候，穴居人和狗頭人正在磨洋工，而鼠人則是老老實實地侍弄著莊家。
    兩頭成年炎狼正在巡視，所以穴居人和狗頭人不敢偷懶，隻能磨洋工，而炎狼又看不出來它們到底有沒有認真幹事。
    看到肖恩，炎狼也是有些奇怪，但沒有打擾——它們都知道，能在領地內走動的人類，都是不可以隨意攻擊的對象。
    人形怪物們更是知道人類來了，連磨洋工都不能，便隻能苦著臉賣力幹。
    肖恩自然看得出來，但也不計較，隻是滿意的看著勤勞耕作的鼠人。
    穴居人和人類最大的區別是頭部和智力，狗頭人也是腦袋和手腳，但總的來說，它們都無愧於“人形怪物”這個稱呼。
    鼠人就不一樣了，這種類人生物，其實更像是一隻直立起來的肥老鼠，手短腿短，憨態可掬，腦袋甚至有點像兔子，隻不過耳朵太小，放在蕭湛前世的卡通片裏，也是討人喜歡的角色，隻可惜，這些生物因為智力和戰鬥力都太低，在怪物圈子裏，也是墊底的，名聲僅僅比地精好一點點。
    據說，狗頭人是獸人族淘汰出來的低劣分支，鼠人卻是天生的怪物。獸人族內部有鼠頭人，是一種身材瘦高，身手敏捷的盜賊式智慧生物，和又笨又胖的鼠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就像沒有人類會覺得自己和猴子是進化史上的近親。
    所以，在獸人荒原，千萬不能對一個鼠頭人說鼠人，否則對方會拔刀相向。
    不過現在，肖恩覺得，眼前的鼠人比所謂的鼠頭人更加可愛。
    “能聽懂我說話嗎？”肖恩突然說。
    人形怪物們都下意識的停止了動作，隨後，農田邊上的草棚茅屋和石頭棚子裏鑽出來一群老弱婦孺。
    一個拄拐的駝背狗頭人，一個幹瘦的穴居人和胖墩墩的母鼠人朝著肖恩走了過來。
    “大……大人！”狗頭人用奇怪而沙啞的嗓音說，“請，吩咐！”
    看樣子，這些人形怪物中，一般隻有年歲夠大的，才會一點通用語。這種族群內的長者，一般都是族長、酋長、長老、祭司、巫師、薩滿等職位，這一點和地球人類的社會發展早期很相似。
    “很好，”肖恩說，“我這裏有些種子，要你們去好好耕種，種的好，就繼續留下，種的不好，就要被趕出去！”
    “唔！”“吱！”“哈？”
    三個人形怪物長老驚詫地看著肖恩。
    肖恩拿出三個紙包，扔給它們。
    三個長老看著跌落在地的紙包，麵麵相覷。
    其他人形怪物也好奇地打量著地上的紙包。
    肖恩則不再看他們，繞過田地，繼續朝南走去。
    “原來在這裏，”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呼啦啦！”
    隨著這個聲音，背後又是一陣亂響。
    肖恩回過頭去，見到了福克西。
    所有的人形怪物，包括三個老者在內，都匍匐在地。
    “大，大人！”怪物們用別別扭扭的通用語齊聲高喊。
    福克西直視著肖恩，也不看趴了一地的人形怪物。
    “是你呀？”肖恩有些意外地說，“我還以為你一直在塔裏忙活。”
    “巡視農場也是我的職責，”福克西說，“你給了它們什麽東西？”
    他的態度不甚禮貌，看樣子對曾經是肖恩的奴隸這件事還心存芥蒂。
    “一些種子，香辛料，”肖恩說，“怎麽了？”
    “你征求過斯科特的意見嗎？”福克西又問。
    這回有點咄咄逼人的意味了。
    “老板同意就可以了。”肖恩淡淡的說。
    聽到“老板”的名頭，福克西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還有事嗎？”肖恩反問。
    “你要去哪裏？”福克西說，“那邊，比較危險。”
    “我去找斯科特。”肖恩說。
    福克西想說點什麽，卻一時沒了詞。
    “對了！”肖恩突然想起了什麽，剛要轉身又停了下來。
    “什麽？”福克西一愣，脫口就問。
    “給它們，換上鐵製農具，”肖恩指了指慢慢爬起來的人形怪物，“我會讓老板安排地精製作，石塊和獸骨太軟了。”
    “隻要是老板同意的，就沒問題！”福克西說。
    “還有，”肖恩說，“我看有些人形怪物不適合種地……”
    “你是說它們不聽畫？”福克西眉頭一挑，兩隻尖尖的狐耳都立了起來。
    “不是，它們隻是剛好適合打劫和捕獵，”肖恩搖搖頭，“好了，我要說的就這麽多。”
    福克西還沒回話，三隻長老突然緊張的叫起來：“大人，我們，聽話，我們，幹活，不要，趕走！”
    “不要吵！繼續幹活！”福克西不滿地提高了聲音。
    所有人形怪物嚇的一陣哆嗦，齊齊噤聲。
    肖恩帶笑看著這一切，這才轉身欲走。
    “喂，肖恩！”福克西突然說，“我覺得，老板要攻打人類，不，他已經這麽做了！你作為一個人類，不擔心嗎？”
    肖恩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地說：“你不了解老板。”
    “那麽……拜托你件事，”福克西眉頭一皺，隨即轉移了話題說，“如果你能把我的姐姐救出來，我就在離開老板之後給你做你五年手下！”
    “是嗎？”肖恩有些感興趣地站住。
    “是沒有契約那種！”福克西補充但。
    “我，不確定能不能做到，畢竟安姆王國太遠，我沒有多少機會去，”肖恩想了一下，回頭說，“不過我可以試一試，對了，你的姐姐，叫什麽名字？”
    福克西的眼睛亮了一下，說“她叫納姆！”
    “我盡力。”肖恩點點頭。
    目送肖恩離開，福克西表情有些複雜。
    肖恩可沒功夫陪這個剛剛幹了一票大案，對自己的實力估計有點偏高的獸人少年討價還價，朝著沼澤的方向趕去。
    步行速度有些慢，他不得不撕開一個風係疾行術卷軸。
    太陽偏西，沼澤邊水汽升騰，霞光返照，水草似乎要燃燒起來。
    幾頭巡邏的鐵背鱷發現了肖恩，慢慢圍了過來。
    鱷魚露在水麵上冰冷雙眸隊肖恩虎視眈眈，卻沒有采取行動。
    肖恩發了個信號，睡眼惺忪的斯科特親自離開了自己的石頭堡壘出來迎接。
    “肖恩……老板！”斯科特有些忐忑地向肖恩打招呼。
    看樣子斯科特越來越瘦，快要超過普通人的水準了。
    作為曾經隻聞其名、甚少蒙麵的學弟，斯科特總是有一股心結。
    但一想到自己的主人，聖墟盜賊斯科特也認其為主，斯科特心裏還是難免有些畏懼。
    “我來，和你探討一下亡靈魔法、靈魂魔法和人類的身體構造。”肖恩開門見山地說。
    “哦？您……竟然對這些感興趣？”斯科特驚奇的說。
    “真理，當然要包容一切，就算是亡靈魔法也不例外。”肖恩點了一下頭，“還有，探討一下給你造一座法師塔的事情。”
    “啊！這麽快！”斯科特完全忽略了肖恩的前半句話，興奮的叫出聲來。
    隨後，兩人踩在鱷魚背上，朝著水中堡壘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