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財沒能找到自己的未婚妻，弟兄們隻在現場找到了一件殘破的大衣，燒痕、血跡、塵土，這就是俞姑娘留給大家最後的記憶。俞老先生和老太太也在大轟炸中遇難，他們離爆炸中心稍遠一些，至少屍身還算完整。

    371人死亡，1207人受傷，這是專員公署最後的統計結果，沒有誇大，為沒有縮小。

    李有財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臉上沒有表情，更沒有哭天抹淚，那件血字讓他恢複了平靜。

    “東川基地的飛機已經起飛，預計天黑前可以到達。”趙誠給自己也點了根煙：“我特意讓他們把教練機也開了過來，明天一早，咱們就去嶽陽。”

    “讓後勤準備晚飯！”李有財把手裏的煙頭往地上一丟，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老虎，去醫生那邊給我拿一顆安眠藥。”

    報仇這種事不能假手於人，否則時間過的再久，心裏那道傷口依然愈合不了。趙誠和李有財是兄弟，自然不能讓他遭這種罪。至於危險，顧不得了。

    沒人說話，食堂裏一片狼吞虎咽的聲音。今天的晚飯很豐盛，除去正常供應的豬肉和魚，後勤上還特意殺了兩頭牛，蔬菜種類有些少，不得已隻能用水果罐頭和維生素片作為補充。對於飛行員而言，良好的營養必不可缺，明天要打仗，所以更是不能放鬆。

    李有財的胃口不好，他很努力的塞了塊牛排到胃裏，大約覺著有些不夠，又吃了碗辣椒拌過的幹飯。

    趙誠和一幫飛行員也沒胡吃海塞，八分飽，夜裏不會餓，也不會影響到第二天的飛行。在天上有兩件事最麻煩，一是飛機迷航，第二就是拉肚子。少吃兩口，腸胃遇到麻煩的可能性就會更小一些，這些東西教科書沒有教過，純粹是飛行員們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

    趙誠第一個放下了筷子，吃飽不算完，得休息好，明天天不亮就得起來，哈欠連天的沒法打仗，他起身對飛行員們說道：“睡覺之前可以喝一杯紅酒，超量的自己去軍法處領軍棍。”

    說完，趙誠就回了住處。李有財也是一樣，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大戰之前怎麽休息、怎麽調整心態都用不著別人來教，按照自己的習慣行事肯定沒錯。

    這一夜，益陽城的氣氛異常憂傷，隨處都可以聽到哭聲，俞家也是一樣，俞大少爺和俞二小姐的嗓子已經啞的發不出聲了，好在兵站和醫院方麵都有人來幫忙，家裏還不至於變的一團糟……

    29日淩晨五點半，飛行員們都被人從睡夢中一一叫醒。洗臉刷牙，吃早飯，聽作戰參謀分配任務，然後開始個人的檢查座機。

    六點二十五分，離著機場老遠都能聽見飛機引擎轟鳴的聲音。有早起的百姓發現，機場上空突然出現了三發紅色信號彈。

    六點三十分，24架“野貓”式戰鬥機和1架at-6高級教練機拔地而起，在空中編隊後轉向東北飛去。野貓式戰鬥機兩側機翼下各掛著一枚一百磅炸彈，at-6也改裝過，除去自己的30機槍，還加裝了兩枚日式30公斤的小炸彈。

    第三次長沙會戰時，李有財本來打算組織力量空襲南昌的，可惜因為那幾天一直有雨雪，方案隻能取消，從東川運來的炸彈和油料隻能放在倉庫裏。現在看來，若不是當初那個糟糕的天氣，後勤上一時半會還真湊不出這麽多物資來。

    25架飛機組成的“大”編隊很搶眼，從高空可以看到，沿途的老百姓都在四處奔逃。自上高會戰之後，天上幾乎都是日本人的飛機在肆虐，一聽到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他們就會習慣性的找地方藏身。當兵的倒是比老百姓鎮定些，有膽大的還站在高處拚命向機群揮手致意。機翼上都漆著青天白日的機徽，雖然白底藍色的圖案沒有日本膏藥搶眼，但是足以向地麵上的人昭示自己的身份。

    益陽離嶽陽城不過一百來公裏，野貓式戰鬥機保持全速大約隻要十來分鍾就能到，今天要照顧到at-6，所以編隊的時速一直控製在250公裏左右，比at-6每小時233公裏的巡航速度要略快一些。

    “所有人注意，前方即將進入戰區。”趙誠拿新牆河當地標計算了一下方位，然後用無線電把結果向其他人做了通報。

    “收到！”

    “收到！”

    ……

    李有財領著十二架野貓負責轟炸第6師團第47聯隊駐地以及城內的軍事區，那邊都是日本人，就算有平民傷亡，也用不著擔心。趙誠帶著剩下人手負責突襲城陵磯的日本海軍基地，聽說日本在那邊修建了一個頗大的化學武器倉庫，正好趁這個機會把它收拾掉。

    機群分開以後，趙誠這組人立刻把飛機時速提高到了380，直撲江邊的城陵磯。耳機裏一片寂靜，除去“嘶嘶”的電流雜音，居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一分隊和我在負責警戒，二分隊攻擊倉庫，三分隊目標碼頭上的兩艘日軍軍艦。動手吧！”已經到達港區上空，趙誠打破了沉默。

    根據九戰區司令部提供的情報，前天日軍從長江下遊開來了兩艘新軍艦，一艘叫“美原”號，另一艘叫“英山”號，都是上個月在上海繳獲自英美的軍艦。秉承日本人一貫精打細算過日子的優良傳統，兩艘軍艦經修理保養後立即投入了現役，現在專事負責清剿洞庭湖上的遊擊隊。

    “發現目標，11號、12號進攻。”這是三分隊分隊長衛高的聲音。這會日本軍艦還沒生火，除去值班的哨兵，軍艦上的水兵估都在船艙裏吃早飯呢，他們有的是時間動手。

    二分隊分隊長祖安庭可沒那麽好的耐性：“我先來，你們跟著，一人一座倉庫，8號，油庫留給你，別炸偏了。”

    沒有什麽花俏，低空盤旋，找到目標，俯衝投彈。

    李有財那頭已經動手了，隔著老遠都能看到城內升起的濃煙。

    “轟，轟。”港口的日軍也等到了趙誠他們送來的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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