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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謀本部第一會議室

    「西方方麵的情勢總算是停止惡化了。」

    當天,掌管所有戰鬥勤務的傑圖亞準將,在參謀本部第一會議室裏提出的報告,讓眾人闊別已久地舒展愁眉。也就是戰況嚴峻的西方戰線,情勢正逐漸恢複平穩狀態的消息。

    「至於戰區概況,目前依然是略遭壓製的狀態。」

    展示在會議室裏的地圖上,可看出西方軍正在頑強死守。盡管第一時間反應不及,讓法蘭索瓦共和國推進了不少戰線一但仍舊堅決阻止他們進軍到萊茵工業地帶。不用說,前線的戰力已接近極限,部隊幾乎是遍體鱗傷地進行抗戰。他們已被逼迫到,必須緊急從首都調度戰力,采用分批投入戰場的手段也是事實。

    盡管情況緩和,但整個戰線依舊是漸漸遭到壓製。現在甚至有部分後方據點,已經進到敵魔導師的續航範圍內了。

    「隻不過,大陸軍主力的集結與重新部署也已經完成了。」

    西方軍頑強死守的程度,超乎國防計劃三一五計劃原本所頂想的極限,替帝國爭取到關鍵性的時間。帝國就在這段時間內,勉強讓作為決戰戰力的大陸軍趕得及展開部署。同時也開始在前線重新編製。

    不用說,這是從北方到西方的大規模重新部署。遠超乎他們所擔憂的,受到鐵路大規模運輸能力相當嚴重的限製。結果,讓行程比當初預定得要落後許多。但概括來講,在方麵軍得到大陸軍這麵防壁增援的現在,仍然有辦法控製住戰局,重新建立起戰線。

    「……實際上隻能說是勉強趕上的程度吧。」

    然而,參謀們臉上浮現的表情,卻不是對趕上所感到的喜悅與放心。傑圖亞準將與在座的參謀本部人員所共同意識到的問題,是對時間與快速反應能力的苦惱。時間、時間、時間。這是在遂行戰爭時,絕對難以避免的一個要素。

    雖說大陸軍的重新部署有趕上,但就參謀本部的見解來看,這可說是相當危險的時間點。而且本來應該要透過內線戰略,以有效動員戰力為前提的大陸軍,卻在國內機動上花費了不少時間。這意味著戰略選擇,並沒有開戰前預期的那麽具有靈活性。

    本來為了彌補這點,會將中央的常備部隊視為預備戰力。但西方戰線卻顯示出,少數部隊的增援隻是杯水車薪的現實。就算有著優秀的快速反應能力,數量依舊是個深刻的問題。

    「果然還是該增強能夠快速反應的部隊吧。戰務局不得不提出這項勸告。」

    「作戰局也讚成讓可任意運用的戰力,具備機動力與一定以上的戰力。」

    就根本來講,必須要讓大陸軍能夠迅速動員。這是軍方一致的見解。為讓大規模移動能夠更加順利,還希望能夠調整鐵路時刻表。畢竟將戰力集中在單一戰線上奪取勝利這種帝國軍的傳統戰略,速度即是一切。

    但同時,就像傑圖亞準將所勸告、盧提魯德夫準將所讚同的一樣,他們也認為充實保有一定戰力並且能快速展開的預備兵力也確有必要,所以也強烈希望能強化快速反應部隊。隻要部隊的大規模展開有來不及的可能性,就絕對有必要準備預防這種情況的救火隊。

    「此外,戰務局想提案進行以兩麵作戰為前提的國防戰略研究。」

    同時也開始迅速主張起,重新審視戰略前提的論述。所謂在一邊取得勝利的過程中,另一方已經產生破綻的風險,近年來已變得太大了。就算再怎麽粉飾太平,運用上也已經達到極限,這讓以傑圖亞準將為首的戰務局成員對內線戰略抱持著強烈的懷疑。

    這份主張,也就是「是不是該切換根本的前提,懷著覺悟進行兩麵作戰?」的疑問。讓各地的方麵軍以防禦為主要任務,交給大陸軍發動攻勢的概念,他們覺得無法再維持下去了。

    「我不反對研究……但在實際作戰上,我們不得不去避免兩麵作戰。」

    不過想當然,分散投入戰力是軍事戰略的大忌,這項原則不論在哪個時代都近乎鐵則。「以全力擊敗一邊的敵人,然後再對付另外一邊的敵人」這種所謂的內線戰略,已被奉為金科玉律在參謀本部根深柢固。

    最重要的是,看在盧提魯德夫準將等作戰局的人員眼中,集中確定能獲勝的戰力壓製敵人,這種正攻法是難以否定的真理。

    「我同意有備無患,但作戰局認為,應該把重點放在如何回避這種情況上。」

    「盧提魯德夫準將,考慮到帝國的地緣政治學因素,這種事很難辦到。」

    「這我無法否認。不過這項議題,在最嚴重的情況下,將有可能導致全戰線都在戰力上落於劣勢。」

    在確立區域優勢,奪取絕對勝利的期間內,由方麵軍頑強地爭取時間。這是遭到列強圍繞的帝國傳統與基於地緣政治學的必要性所產生的戰略。說到底,要是具有能全力遂行兩麵作戰的國力,哪還用得著這麽辛苦。

    「倘若情勢不允許呢?各方麵軍的增強,我相信也是在提升內線機能上,在某種程度內不得不做的事情,」

    然而,方麵軍盡管具備某種程度的規模,也仍舊在共和國軍麵前瀕臨崩壞也是事實。要是大陸軍沒能趕上,西方工業地帶想必一定會失陷吧。內線戰略要是其中一邊沒辦法支撐住,就沒辦法實行。

    因此,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要增強防禦戰力,傑圖亞準將等人的主張未必有誤。

    「……就現況來講,想要大規模重新編製軍區很困難。有什麽不錯的替代方案嗎?」

    隻不過,光是平時要重新編製軍區就是件浩大工程。要求司令部在與敵人打得如火如荼時進I行重新編製,強人所難也該有個限度啊。這就像是在足球比賽途中把前鋒與後衛全員撤換掉一樣。要隻是大混亂就能收場,下場還算是好吧。

    「那麽,我想提議快速反應軍的創設。此時正需要經由戰區機動的改善,能夠在必要時前往必要地點展開的部隊。」

    此時所提案的,是很久以前就曾主張過的快速反應軍的創設。他們經常主張,希望設立能經由戰區機動確保某種程度的快速反應能力,並具備軍隊規模的集團。特別是以傑圖亞參謀本部副戰務參謀長為中心的戰務參謀們,近期內更是如此強硬主張。

    「好吧,作戰局也能同意此事。隻是不得不說,還得視規模而定。」

    擔任實際運用的作戰局也同意戰務局的意見,明確表示他們也認為有必要提高快速反應能力的認知。過去曾認為大陸軍能勝任這個角色。但大陸軍的規模擴張得太大,導致他們已無法擔任這項任務。倘若不是西方軍英雄般的奮戰,如今恐怕西方工業地帶早已失陷,此時也正在編寫談和會議的條文吧。

    「就這點來講,西方與中央的快速反應部隊的奮戰姿態,真的隻能說是相當出色。戰務局想在此提案,藉由增強中央部隊,來讓預備戰力獲得強化。」

    因此,傑圖亞準將在此提議增強中央部隊的戰力。將能朝四方緊急展開的預備戰力編製成常備部隊放在手邊。這項方案盡管會形成遊離部隊,在軍事上應該得要避免,但在現實需求的逼迫下,可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不過在編製時,還得顧慮到東部與南方的方麵軍吧。」

    「真是受不了。光隻有西方軍一直受勳的情況,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軍大學的軍功推薦名額,還有分配到的中央職位減少。對各方麵軍來說,這毫無疑問是個難以接受的問題。」

    盡管如此,但基於組織的常態,就算是帝國軍,也必須在重新編製時顧慮到各種問題;實際上,西方軍在奮戰之下,讓他們獲得遠超過其他方麵軍的授勳與獎金。但礙於預算問題,所能給予的獎金與獎賞名額有限,結果導致其他方麵軍的損失。一部分的軍官人事已逐漸扭曲。陸續出現不僅是被同梯,甚至是被學弟超越的軍官。各方麵軍提出的軍大學推薦名額,東部軍也是在不甘願下,把部分名額讓給西方軍。

    「我不想太過輕估這所造成的影響。」

    「沒錯。特別是吃虧的東部軍,對這種情況的不滿相當嚴重。」

    就跟人事局所透露的一樣,這是在軍方人事上不太期望的事態﹒畢竟他們在西方、北方屢建戰功時一直遭到忽視。在防禦東部地區的重要職位上享受好待遇的人,突然麵臨到待遇惡化,晉升機會不斷延後的事態,難免會感到不滿與不安。功勳自然不在話下,甚至擔憂會遭到學弟或同梯超越,這雖然尚未浮上台麵,但也已經形成嚴重的不安情緒。

    「東部方麵軍沒有參與跟協約聯合或共和國的戰爭。雖說是抑製東方情勢的部隊,但吃閑飯的人是得不到什麽好評價的。」

    「實戰經驗不足也是個問題。有必要取一個適當的平衡。」

    此外,他們的心情雖然也是個問題,但更主要的問題還是實戰經驗不均。打仗並不是光靠西方軍的將兵。必須要假設東部軍的士兵也總有一天會站上戰場。要是直到開戰前都讓他們袖手旁觀,未免也太無所作為了。

    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從戰況激烈的西方,大量抽出資深老兵到東部軍進行教育。

    「你的意思是,要以東部軍為主,成立具有一定靈活性的部隊?」

    這樣一來,最實際的辦法,就是從東部軍的部隊中挑選人員組成快速反應部隊。作戰局的盧提魯德夫準將向人事局確認的事情,也就是新部隊的編製,是否該使用東部方麵軍的人。

    盡管沒辦法讓他們體驗戰爭,但至少比讓部隊遠離實戰氣氛來得好多了,這個提議主要是基於他的這種判斷。這不僅能減輕西方軍的負擔,也能讓快要因預算起爭執的雙方和平共處。

    「我想兼做戰略機動的實驗,以軍團規模進行嚐試。」

    盡管如此,提案總是會伴隨著議論。雖然傑圖亞準將等人非常注重戰區機動實驗,但是資源有限。就算他們的各項提議獲得讚同,但談到規模,果然是沒辦法輕言答應。他們與鐵路部聯合提出的師團規模的實驗,在戰時實在是太過奢侈。雖說是與快速反應軍的構想一起複活的提案,但反對的意見也很強硬。

    「我反對。東部的戰略預備部隊就隻有兩個師團喔。」

    而就實際運用的作戰局來看,不可能答應在預備戰力有限的狀況下,再額外抽出人手。

    「規模太大了。不能讓東方的防禦戰力也跟著薄弱。」

    對他們而言,前任者在編製大陸軍時,讓西方防禦戰力薄弱的錯誤是個教訓。西方軍的苦戰,說到底就是因為國防計劃的前提崩壞。考慮到這點,雖說是遠離主戰場,但要是從東部軍抽出太多部隊也很危險。

    畢竟東部軍的戰略預備部隊,除了主要戰力外就隻有一個軍團。所以他們反對從最低限度的戰略預備部隊當中額外抽出部隊。

    「分別從東部方麵與南方方麵抽出部隊如何?」

    「這也要等北方處理完畢才行。」

    隻要處理完北方協約聯合的事情,多少也能空出一點餘力吧。但作為實際上的問題,雖說大陸軍主力已解決掉敵方主力,但還需要時間壓製。要是在這時從南方、東方方麵軍中抽出部隊,未免也太本末倒置。沒道理為了編製能前往所有戰線救援的部隊,讓國境線的防備變脆弱。

    「那麽,我想嚐試一個實驗要素。將魔導師大隊實驗性地置於中央快速反應司令部的管轄之下如何?」

    此時戰務局所提出的,是作為次佳方案,但實際上卻是主要目的的一項提案。以傑圖亞準將為中心所構想的,「快速反應魔導大隊構想」早在這之前就已經向參謀本部提出。

    「是那個『快速反應魔導大隊構想』嗎?這提案我也讚成。」

    而如果是大隊規模的實驗,就不會對作戰造成什麽妨礙。就他們看來,雖說是以軍團規模的戰術運用為前提的魔導大隊,但就算抽走大隊程度的人員,在運用上也能充分彌補。

    就這點來講,倒不如說他們非常歡迎能在前線靈活運用的魔導大隊成為預備兵力吧。

    「要特意抽出魔導大隊?」

    「若是從東部方麵軍的話就還有餘力。主要還是魔導大隊也方便空運,展開力也高。」

    雖然有部分人擔心東部軍的戰力下降,但是遭到展開力高的理由反駁。魔導大隊為二千六人編製。以陸軍來說,比中隊還要方便運送

    就算三十六名士兵需要攜帶四十五天份的規定物資,對於後勤的負擔也極為有限。若有必要,甚至可能在一天之內,從西方趕往東方展開部署。

    「……那麽,就認同實驗性地設置魔導大隊吧。就當作是參謀本部的直轄部隊。」

    原本就是不太可能出現反對意見的提案。

    「快速反應軍司令部的設置先暫且觀望,就看魔導大隊的表現如何了。」

    盡管快速反應軍司令部果然是沒辦法獲得認可,但好在能獲準采用實驗性的內容。快速反應魔導大隊的設置,肯定也能在將來促成快速反應軍司令部的設立。

    「那麽,就進行下一個案件吧。」

    看樣子是能守住承諾了。在感到放心後,傑圖亞準將偷偷地放鬆肩膀。然後切換心情,集中精神麵對下一個案件。

    統一曆一九六七年六月二十三日 倫迪尼姆 WTN記者室

    世界大戰存在著許多謎題。

    尤其是帝國方麵的資料,雖說有受到終戰期的混亂影響,但幾乎都還是個謎。盡管認為兩軍曾出手犯下許多禁忌,但這些至今仍舊隱藏在厚重的機密麵紗之下。我曾身為環球今日新聞〈World today's news〉的戰地記者參與過那場戰爭。就跟許多有關那場大戰的同世代人們一樣,我也想知道真相。

    我沒有要審判的意思。就單純隻是想要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與讚同我想法的夥伴們想要追求戰爭的真相,而在WTN的編輯會議上提案製作紀錄片。

    坦白講,在這種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的狀態下,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但好在理解我的上司與夥伴們願意對我伸出援手。

    隻不過就實際上來講,我們仍然是充滿著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的疑問。什麽是戰場的真相?這種事不是會因人而異嗎?各種意見眾說紛紜,讓我們難以決定方針。盡管已有數項機密文件解密,但這些文件不僅無法讓我們深入理解全貌,反倒還帶來了混亂。

    當初,我們首先將重點放在較早解密的聯合王國的資料上。一開始先試著調查大戰後半的達卡戰役。這是被視為佯攻作戰,受到許多人談論的南方作戰。

    參與這項作戰的聯合王國海軍本國第二戰隊的旗艦胡德號,連同旗下七艘船艦盡數覆沒的事件相當有名。艦隊為什麽會突然遭到殲滅?這其中一定有被視為機密的理由。

    我們原本懷疑,聯合王國是想用假情報釣帝國上鉤,所以才將全部的迎擊部隊集中在達卡。也就是假設,為隱藏對帝國發動奇襲作戰的主要目的,聯合王國將第二戰隊作為祭品犧牲掉了。

    難道不是為了隱瞞這項事實才列為機密嗎?

    我們想像在戰場上曾有過這樣的陰謀。實際上,這些肮髒事早在擔任戰地記者的時期就略有耳聞,所以我們預想能找到資料作為佐證。但抱持著這種想法迅速閱讀解密資料的我們,預想卻一口氣遭到打亂。

    「聯合王國海軍最糟的一天,是由×××××××××××所引起的。」

    盡管隻有解密這一句話,但軍方相關人士卻全都守口如瓶,拒絕回應。

    就在這個時候,認識的戰史相關人士帶來一個有意思的消息,這或許就是緣分吧。他暗示我,隻要仔細分析戰場上的謠言,就能夠發現真相。

    所謂×××××××××××這十一個字的暗號「皆有在許多戰線上發現到。根據他的說法,這或許是高級將官或是間諜的暗號。我們將這個×××××××××××與塔羅牌連結起來,命名為「第十一號女神」開始調查。

    調查的結果十分驚人。「第十一號女神」在帝國所有的大規模戰鬥當中,可說是幾乎都有出現。最早獲得確認的,是在大戰的兩年前。在國境紛爭地區遭到某國的情報部確認。之後我們就假設,這個暗號所指的該不會是情報官或是幹員吧?

    然而,我們卻注意到一件奇妙的事情。一部分有過前線經曆的人,對我們取的「第十一號女神」這個名稱有著敏感反應。表示「這是我聽過最惡劣的笑話」。

    我們該不會因為偶然都有十一個×字,所以把複數事物當成同一個呢?一想到這,我們就盡可能透過文字脈絡與地區,從資料中找出合理性最高的「×××××××××××」試著統計。

    然後,發現到充斥著最多×××××××××××這個暗號的戰場。

    萊茵空戰(又稱為大戰的關鍵戰役)。在作為最激烈的戰區,以「天空三分血七分」之名受人恐懼的萊茵絕對防空區所展開的魔導、航空戰。

    碰巧,我與同僚克雷格是曾身為WTN派遣的戰地記者,見證過萊茵空戰的現場證人。想必任誰都曾聽過諸如「惡魔棲息的萊茵」、「Named墳場」、「連銀都會生鏽的戰場」等,在和平世界裏無謂誇張且超乎現實的稱呼,但我可以斷言。這些全是事實。我可以根據經驗斷言,在那個戰場上,有著貨真價實的惡魔存在。

    打個比方,假設有個跟我們在酒館意氣相投個性不錯的魔導師。在短短六小時後,就算我們出席變成肉渣的該名魔導師的葬禮,也沒什麽好奇怪的。至少我就曾經曆過三次。

    「在那裏,人類會變得不再是人。」與我交好的一位航空魔導軍官在戰死前說出的這句話,我至今仍能伴隨著栩栩如生的戚觸回想起來。那裏是聚集著人類瘋狂的戰場。

    萊茵戰的各種報告書,直到現在都還覆蓋著厚重的機密麵紗。這當中恐怕有許多事態,是受到這血腥世界的異常狀況所引起的吧。

    而且,在這場萊茵空戰當中,「第十一號女神」展現出了絕對的存在感。這讓我們突然感到了興趣。盡管早知道會失敗,但還是向當時的帝國軍相關人士訪問調查的結果,隻是讓我們知道TO KNOW〈僅知原則〉目的障礙比想像中的還要高。曾在參謀本部擔任過勤務的將校僅是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話。

    他表示,希望能等到無法與他取得聯絡後再公開發表。而當我們想進一步詢問時,他卻早已經失去音訊。此後,至今我們仍將無法與他取得聯絡的事寫在備注上。

    他要求匿名所說出的一句話,這邊就根據與他的約定寫下。

    「V600」。

    我們持續追逐著這個謎題。為了得知在那個瘋狂的時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本文:安德魯WTN特派記者)

    克琉格魯街3號 澤魯卡餐廳

    軍大學的教育課程,本來會在時間運用上安排得很寬裕。因此一到戰時,就會有許多課程遭到取消,但另一方麵,也會將教育內容切換到更加適合實戰的方向。還有部分課程獲得品質改善一的好評。畢竟烏卡自己就曾有過,通常要上兩年的課程在被刪減到不滿一年後,內容反而變得更加嚴厲的經驗,所以讓他也不免這麽認為。

    曾認為自己的才能絕對不會比同學們拙劣,但在與有如閃耀明星的英才們一同學習後,果然會有種世界是很遼闊的感覺。隻不過,自己很幸福。

    雙親雖然沒有強迫我邁向軍人之路,但在聽到我成功考上軍官學校時,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樣替我高興。而能遇到自己根本配不上的好妻子,是我最大的幸福。

    前陣子出生的女兒,也可愛到讓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所以才會有這種念頭吧。或許是成為女兒的父親後,才總算是有那個心,去詢問以前特意不去在意的事情吧。

    聖格裏高利教堂附近的閑靜餐廳。就跟事前問到的一樣,裏頭看得到將步槍與演算寶珠胡亂丟在餐桌上,正在點午餐的年幼少女身影、據消息來源的憲兵隊友人表示,她星期天總是會在這裏用餐的樣子。

    據他的說法,教會附近能允許客人武裝進入的餐廳就隻有這一間。

    「烏卡上尉,真難得在這裏遇見你。」

    等回過神來後,提古雷查夫中尉就經由服務生的視線察覺到我的存在,端正地向我敬禮。我一邊答禮,一邊朝她的座位走去,在適當地跟服務生點完餐後,遞給他小費要他暫時不要靠近。

    這不是能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輕易說出口的話題。

    「不是偶然,因為我聽說你總是會在這裏。現在方便嗎?」

    「當然方便。請坐。」

    勸我坐下的她,身上的軍服看起來十分搭襯,毫無矯揉造作的感覺。老實講,提古雷查夫中尉要是穿著便服,自己可能會找不到她吧。她就是如此地適合穿軍服。她是比起十一歲的年齡,更適合中尉這個官階的軍人。

    就連私人物品,也除了公發品外,看不到值得一提的東西。硬要說的話,就是攤在桌麵上的報紙,以及用來在報紙上添注的倫迪尼姆時報與WTN的特刊吧。雖然不是沒想過,不過話說回來,軍大學的語言教育很推薦學生學習鄰國的語言。

    中立國的倫迪尼姆時報以及WTN等,算是能普遍取得的優良教材。但這應該也算不上是私人物品。

    「上尉平常都會來這用餐嗎?」

    她停止在報紙上添注,望來的眼神或許沒有那個意圖,也讓我脊背發寒。如此嬌小的她,同時也是帝國軍魔導師當中屈指可數,引以為傲的Ace of Aces。不過身為一名父親,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克製住想要詢問她的衝動。

    「提古雷查夫,不好意思想請問你,為什麽要誌願從軍?」

    「……咦?」

    該怎麽問好呢?腦袋裏頭盡管千頭萬緒,但要是說得太婉轉就沒有意義。煩惱到最後,脫口而出的是單刀直入的疑問。這話問得太過簡單,甚至讓她難以理解我質問的意圖。

    真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那個提古雷查夫中尉臉上浮現問號的模樣。就算是人稱鐵麵人的她,似乎也是有表情的。還以為她缺乏情感表現,但看來還是有著人性的一麵。盡管不太謹慎,卻也讓我感到放心。

    「對了,我希望你別把這當成是上尉的提問,而是同學對你的疑問就好。」

    我想聽的不是應付長官疑問的場麵話,而是她的真心話。

    「既然你有如此出眾的才華,應該有很多條路可以走吧。為什要特意從軍呢?」

    假如單純隻是身為魔導師的才能出眾,選項應該不會太多。既然軍方渴望優秀的魔導師,隻要具備能作為戰力的才能,他們是不會太介意年齡的。所以像她這麽有才能的人,確實會在年紀輕輕時就遭到軍方征招也說不定。要是隻有這樣,她想必隻會被當成一個兵器對待吧。

    隻不過,就算會被征招,應該還是會基於年齡而給予延期,然而,她卻純粹憑藉著自身的才智,一路來到軍大學。年僅十一歲,雖說敬陪末座,但也成功當上軍大學榮耀的十二騎士之一。

    僅憑天生的魔力,或許隻能停留在兵器的程度,但要是具備如此才能,不論是當技術人員還是研究者,應該有許多選擇才對。實際上,帝國大學也接受跳級生,對於資優的學生不僅免除學費,甚至還會給予獎學金。所能選擇的出路應該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的父親生前是名軍人。」

    「生前……抱歉,失禮了。」

    一聽到生前,我就立刻明白了。這不是什麽罕見的事,畢竟帝國軍人總是與死為鄰。不論是誰,都隨時有可能死亡。

    這些死掉的人有著各自的家庭,也有著被他們遺留下來的家人。

    「請不要任意。這在現在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

    隻不過,提古雷查夫就像毫不介意似的露出笑容。一副早就習慣的態度。但是她才小小年紀就已經明白這種道理,讓我深深覺得這是場悲劇。她是為了複仇才從軍的嗎?

    「身為孤兒的我沒有其他路好走。孤兒沒什麽選擇的權利。」

    然而她的答複卻超乎我的想像,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是,既然你有能力考上軍官學校,不是也能選擇接受高等教育嗎?」

    畢竟她有著小小年紀就能突破重重難關來到這裏的頭腦。就我所知,應該有不少社會善心人士,會很樂意援助像她這樣有才能的年輕人。她為什麽會沒有選擇的餘地?

    「……上尉,請恕我失禮,上尉的家境應該不錯吧?」

    「沒這回事。雖然幸福,但就隻是個普通家庭。」

    父親身為政府官員算是中堅分子。母親出身於平凡的家庭。不認識什麽值得一提的有權人家。頂多就是祖父曾是海軍軍人,所以很高興我能成為軍人的程度。

    然而,提古雷查夫中尉隨後說出的話語,卻讓我受到無法言語的衝擊。

    「唉,真是令人羨慕。孤兒可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活過一天是一天。」

    她的語氣,就像是回想起那饑腸轆轆的生活一般。盡管沒有說出口,但她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再再透露著自身淒慘的際遇。難以想像的沉重氣氛,讓我不自覺地倒在椅背上。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壓製了。被她的氛團。

    「……軍人遺族應該能領撫恤金吧。」

    「上尉,我是連母親的長相都沒見過的私生子。倘若沒有孤兒院的話,我如今早就曝屍荒野了吧。」

    教會附屬的孤兒院。原來是因為這樣啊,我頓時明白了。雖說是不幸的開端,但正因為是教會拯救了她,她才會如此熱忱地前往教會。正因為如此,才會如此真摯的祈禱嗎?

    然而,就算是這樣好了。

    「隻不過,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但你還是小孩子。不應該再繼續當軍人了。」

    就算在戰時想要不當軍人是癡人說夢,也不應該舍棄其他道路。軍人這種生物,就本質來講必須要是吃閑飯的。而雖說是吃閑飯,但等到必要時卻不得不死。

    讓小孩子做這種工作是一種悲劇。

    「……鳥卡上尉是在質疑下官的能力嗎?」

    然而,等到提古雷查夫麵無血色地提出反問時,烏卡上尉才醒悟到自己說了多餘的話。不慎對擁有名譽與榮耀的軍人,說出這種相當於是憐憫的話語。

    「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而是覺得像你這樣的小孩不應該上戰場。」

    這聽起來像是在辯解,卻是我的真心話。朝我投以試探眼神的中尉,還隻是個孩子,應該要受到保護的年幼少女。不論是誰,都不會想把女兒送上戰場吧。

    光是想到要把剛出生的女兒送上戰場,就讓我幾乎發狂。她那賭上性命為帝國捐軀的父親,也肯定不希望她這麽做。同樣身為父親,我可以斷言這絕對沒有錯。

    「這是軍務。既然身為軍人,就沒有辦法避免。」

    然而她卻坦然地,毫無一絲猶豫地斷然說道。身為軍人。她就如同字麵意思的,將這句話具體呈現出來。這不是作為原則的軍人論,而就像是在不知道其他道路之下成為軍人,然後培育出宛如軍人般的自我一樣。

    那她的自我究竟在哪裏呢?

    「你是認真的嗎?」

    但我還是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自己也知道毫無意義的詢問。隻不過,她注視而來的眼神,是不想看漏我真正意圖的認真眼眸。如果是在說笑或是說謊,是不可能說得這麽斬釘截鐵吧。

    更遑論她是有過充分實戰經驗的人,跟不知道戰場情況的人所說的空泛言論截然不同。有著包覆硝煙與鉛的堅定信念。

    「……上尉打從方才起,究竟是怎麽了?」

    或許是覺得烏卡的煩悶很可疑吧。保持著禮節,提古雷查夫稍微向眼前的對手發出疑問這讓烏卡感到非常地無地自容。

    「我的小孩出生了。聽說是個女孩。」

    「恭喜上尉了。」

    雖然她很恭敬地獻上祝賀,但這種依循禮節的對應,甚至讓我感到寂寞。有種她與其說是基於對小孩的愛情,更像是單純對喜事淡然地發表祝賀的感覺。她的視線,就仿佛是在看待與自己無緣的世界。

    「一看到你就讓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女兒會不會也需要上戰場呢。」

    她已經相當地敞開心胸了。也覺得從她口中聽到了率直的意見。然而難以克服的認知差異與不對勁的感覺卻狠狠衝擊著我。

    「居然讓正需要人疼愛的小孩上戰場,這個社會究竟是怎麽了?你不這麽覺得嗎?」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麽。就隻是將湧上心頭的情感,如實地用言語表達出來。

    我感受到她注視而來的視線就像是想看穿什麽似的。老實講,就連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控到這種程度。但既然話已說出口,就沒辦法再逃避了。最後,正在觀察我模樣的提古雷查夫中尉,就宛如宣告神諭的巫女般緩緩開口。

    「……上尉,你是個有常識的人。我勸你現在就退役吧。」

    仿佛立場顛倒的話語。

    「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在這個需要我們收拾善後,不讓戰火延燒到下一個世代的時刻,叫我退場也太過分了吧。」

    「你是在知道戰場後還保有良知的人類。你如果退役,將能成為一股力量。」

    你應該這麽做才對。蘊含著這種言外之意,她握緊放在餐桌上的小手極力地主張——你應該要退役。

    「我是軍人。除了軍人外,什麽也不是。」

    「不,上尉。你還保有理性。就讓我以同學的身分厚著臉皮建議你,至少在這瘋狂的舞台揭開序幕前退到後方吧。」

    「這種事是不被允許的。」

    這可是戰爭。能悠閑待在辦公桌前工作的情況已經結束了。而且我也沒辦法拋下夥伴、拋下同梯、拋下戰友,自己一個人恬不知恥地離開。朋友啊,我與你們共同在隊列中發過誓了。絕對不能就這樣離去。

    「上尉,活著也是場戰鬥。這也是為了不讓令嬡被送上戰場。」

    「……我會考慮的。」

    但我卻沒辦法反駁她。盡管感到抗拒,卻說不出更多的話語。我被十一歲小孩的氣勢壓倒。無言以對。

    「時間不多了,請盡早下定決心。」

    「你說話就跟參謀一樣啊。」

    「因為我隻接受過這種教育。」

    看來我真的是心無餘力了。居然要求軍大學的學生講話不要像個參謀,這根本毫無意義。畢竟我們受的教育,就是要我們成為這種高級參謀或幕僚。

    這倒不如說是讚美。以話語的使用方式來講,沒有比這還要錯誤的用法吧。就連自己也能隱約注意到,自己感到相當地動搖。

    「……原來如此。確實就跟你說的一樣。」

    確實就跟你說的一樣——我也隻能夠這麽說了。我這個人的詞匯還真是貧乏啊。

    「啊,午餐似乎是送來了。一起用餐吧。」

    「……嗯,就這麽辦吧。」

    中午遇到的烏卡上尉,看來是因為小孩出生所以精神錯亂的樣子。嗯,我同意成為父母會誘發心理學變化的學說。

    總之,這樣烏卡上尉也就從軍大學的升官道路上脫落了。主張要趁對方在精神上毫無防備時說服他的法西斯主義者,肯定是惡魔般的天才。這樣他就會因為希望擔任後方勤務而導致評價下降,烏卡上尉應該不會不知趣地提出抗議吧。如此一來,我也能在軍大學的百人之中,確定獲得前一二名的名次。拜這所賜,雖說僅限於我這一代,但也能冠上馮①之名,成為參謀將校了。

    畢竟難得獲得軍大學的經曆。要是名次太高,事後應該會有很多麻煩事,但要是太低也很難自由行事。就這點來講,如果能姑且取得優等評價,獲得軍方榮耀的軍大學騎士的稱號,就不算太壞。不過還是得看學習的成果和與教官們的關係。

    想到自己被懷疑稍微缺乏積極的奮戰精神,這個名次應該算是妥當吧。雖然之後得再多展現一點積極的態度就是了。畢竟自己一直都很倒黴,必須得再多注意一點。

    算了,今天就先這樣了。方才的午餐,是靠三寸不爛之舌攏絡成功的烏卡上尉幫忙代墊。晚上則是要被參謀本部招待,不曉得餐點會是什麽呢。雖然不到海軍的程度,但聽說參謀本部的餐廳品質也不錯。真是教人期待。

    參謀本部第一(陸軍)晚餐室

    正當某軍大學的同期學生,在市區的餐廳裏談論彼此的經曆時,參謀本部的第一晚餐室,也同樣在用餐的同時進行對話。

    隻不過,這邊是受到排場與傳統束縛的餐會就是了。

    過去,帝國陸軍在參謀本部內部蓋了一間豪華的晚餐室。這間豪華的晚餐室,不僅遭到士兵們抱怨極為浪費,將校們也不太方便使用,所以評價並不怎麽好。但由於海軍的一句話,讓輿論徹底逆轉。所謂「陸軍就連晚餐室也很多餘」。

    對於嘲笑這件事的海軍,陸軍則是提議刪減戰艦的多餘設備反擊。

    所謂「真搞不懂在旅館裏打仗的家夥們在想什麽」。

    因此,陸軍如今是團結一致,把對晚餐室的一切批評視為背叛行為。此後,就為了展現出陸軍有在活用晚餐室的情況,陸軍的相關會議經常到晚餐室以餐會的形式舉辦。收到要在這間豪華房間裏進行午餐會議的通知時,正好與雷魯根中校剛結束北方與西方這兩邊戰線的視察,把包包放在作戰課的辦公桌上時幾乎是同一時間。不過這種事雷魯根中校也早就習慣了。

    但問題就在於餐會的議題。

    「我反對。我堅決反對這件事。」

    在打開信件的瞬間,雷魯根中校忍不住瞪大了眼,這種事他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光想著這件事,讓他在上午幾乎沒辦法好好工作。完全沒動眼前陳列的食物,在與會高官之中,雷魯根中校獨自一人展開激烈的反對論戰。

    「雷魯根中校,我尊重貴官的意見,但你得先排除主觀因素。」

    隻不過,擔任直屬上司的作戰局副參謀長盧提魯德夫準將,很不幸地並不支持雷魯根中校的意見。畢竟這對他來說,可是期盼已久的戰術改善方案。他恐怕是不會輕言放手吧。但這看在從戰場視察回來的雷魯根中校眼中,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絕對不能讓她指揮快速反應大隊。按照她的個性:可是會直到全滅為止,都不會停止前進啊。這是在白白消耗魔導師的行為!」

    提古雷查夫中尉會在軍大學畢業的同時晉升為上尉。這盡管令他害怕,但如果是這種程度,倒也還有辦法修正。認為技術研究所或教導隊應該還有位置安排給她而掉以輕心了。沒想到,上頭居然想在提古雷查夫上尉的指揮下編製實驗部隊!

    喔,神呀!這根本就是場惡夢。她太過危險了。那個戰爭論可是她的看家本領。

    「雖然貴官如此主張過好幾次,但軍大學的教官們,可以給予她重視士兵的評價喔。」

    確實是有部分軍官學校的教官支持雷魯根的見解,表示「她太過好戰」。

    但軍大學的教官們卻有不同的意見。她就連在參謀旅行這種極限狀態下,也會重視士兵,避免損耗。這可不是靠表麵工夫就能做到的事——這是他們的結論。在成員皆是軍大學畢業生的參謀本部裏,這個意見具有決定性的重量。

    所謂「戰鬥欲旺盛。盡管如此,卻同時保有避免損害的正常感覺」。總之,他們將這視為是優秀的資質。

    「你是不是太過於被成見束縛了?」

    「……您難道沒看到她在軍官學校時代的報告嗎?」

    他不死心地提出調查到的她的負麵評價。但雷魯根自己也是軍大學畢業的參謀,連想也不用想就十分清楚長官們會以哪邊的判斷為重。所謂軍人這種生物,會更加尊重自己人的判斷。

    「就當作最後她也在教育之下獲得成長吧。軍大學說她沒有問題。」

    要是有在軍大學惹出問題,評價或許會完全相反吧。但在軍大學獲得優等評價,獲選成為騎士的她毫無瑕疵。

    「她的行動與其說是教育的成果,更該說是本性啊!不能把大隊交給她!」

    但至少也必須要提出反對意見。就算這會讓自己身為高階軍官的經曆受到傷害,也不應該逃避身為軍人的義務。要是把大隊交給她,大隊很可能會在與敵人交戰前先被她殺死。這是身為軍人絕對無法容許的事情。

    「最主要還是她還太年輕,階級也不符合條件!」

    「提古雷查夫中尉已經決定要晉升為上尉了。比起中隊指揮官,她是更應該擔任大隊指揮官的人才。」

    「帝國沒有那個餘力讓能幹的軍人閑置。這貴官也知道吧。」

    隻不過,上頭已經決定好方針。聽到盧提魯德夫準將訓誡他的聲音,雷魯根中校不得不明白這一點。這是為了改善快速反應能力,解決這個當務之急的問題。就算多少有些問題,上頭也肯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既然如此,就該讓她回教導隊,或是擔任技術研究人員。她還是小孩子。您難道不知道,小孩子的天真有多麽殘酷嗎?」

    他試著提出其他方案。參謀本部在傳統上很歡迎議論。因為他們相信,多方麵的觀點能減少事情的瑕疵。

    「雷魯根中校,我會傾聽貴官的意見。但這件事已經決定好了。」

    「這是參謀本部的決定。我相信貴官也知道這所代表的意思。」

    反過來說,隻要是透過議論決定的事情,就不允許再有異議。推薦進行徹底的辯論,但隻要決定好方針,就要求全體一致團結毫不拖延地執行下去。要是沒辦法做到這一點,就隻會被驅離參謀本部。

    「……呃,下官失禮了。」

    已是實質決定好的事嗎——雷魯根中校垂頭喪氣。從來沒想過參謀飾繩會有一天看起來如此可恨,但他還是克製住了。不對,本來的話,根本不可能頂撞中央到這種地步。盡管如此,他仍然是非常不安。

    「很好。那就照預定,讓提古雷查夫上尉編製新的大隊吧。」

    「等編製完成後,立刻準備讓她晉升少校與擔任大隊長的任命書吧。」

    「以上。接著討論下一個議題。」

    ……這樣真的好嗎?

    「百聞不如一見。」

    這是對勤務兵放在眼前,盛在盤子上頭的料理,譚雅率直的印象。

    譚雅知道這是名叫屠裂鷳辮盤的料理。屠宰肉拚盤她並不討厭,而且還是在戰地難以吃到的燉煮料理。這種將在戰壕生活中原本就容易缺乏的維生素C,經由加熱處理浪費掉的奢侈料理,就隻有在後方才吃得到吧。

    考慮到前線歸來的人也會來這間餐廳吃飯,所以在菜單裏放入隻有後方才能吃到的料理,算是個不錯的主意。要說理由的話,就是用跟前線相同的食材費安排餐點,表示後方並沒有亂來的周全顧慮。

    到這裏都還很好。到這裏。

    問題就在這與其說是酸,倒不如隻有鹹味的調味,以及煮得半生不熟的豬肉。這要不是還有馬鈴薯,根本就隻能拿去倒掉的搭配,讓她驚訝不已。

    況且主食的麵包還是戰時麵包。這似乎是要兼作為普及宣傳,但講明白點,海軍的黑麥麵包還比較營養豐富且美味吧。如果要她說的話,真想拜托他們別勉強把小麥粉與馬鈴薯混在一起做麵包,正常地分開來做料理吧。

    要是去海軍的餐廳,肯定能在相同預算下吃到更好吃的東西。

    理由很簡單。雖然陸軍方麵想必是撕裂嘴巴也不會泄漏半句,但晚餐室的設備用掉了太多經費,結果必須不斷拿部分夥食費去填捕折舊費用,已近乎是公開的秘密。外加上跟海軍不同,就算吃粗食也無所謂的風氣,似乎也無法刺激廚師們的創作欲望。還不隻是如此,夥房人員的頻繁替換,也讓他們在技術上完全應付不過來。

    就連戰時麵包②,也是因為是最便宜外加上沒人想吃,所以才有辦法端上餐桌的麵包。在參謀本部的陸軍餐廳吃的食物,別說是海軍自豪的上級軍官休息室,甚至比他們下級軍官休息室的食物還難吃。就算撕裂嘴巴,也不願意承認海軍浪費預算的指責,真是讓人對陸軍的頑固意誌感到目瞪口呆。老實講,這可以跟聯合王國競爭飲食的世界最低水準吧。不對,肉餡羊肚的水準說不定還比較高呢。

    這絕對不是會讓人主動跑去吃的味道。

    「……味道如何,上尉?這可是參謀本部的招牌菜喔。」

    沒錯,主動。反過來說,這要是參謀本部人事局的柯德上校與戰務局的傑圖亞準將招待的料理,就是不得不吃了。也由不得人說不吃。

    「是的,若要下官據實以報,就是讓下官回想起常在戰場的心情的出色料理。下官實在是佩服不已。」

    「哈哈哈哈,這真是漂亮的回答啊,傑圖亞閣下。」

    但正因為如此,麵對傑圖亞準將的問題,譚雅不得不保持禮節地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就算要人耐得起粗食,這種食物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或許是相當中意自己的答複吧。開懷大笑起來的柯德上校,開始碎碎念起:「幹脆就取名為常在戰場的餐廳吧……」

    「你的心態可嘉,上尉。不過不需要客氣。」

    「不,我已經吃飽了。請不用太在意我。」

    雙際上,即使是他們也不是自己喜歡吃這種食物的樣子。

    「是這樣嗎?你還在發育,吃太少不好喔。」

    「是的,下官的食量很小。我會努力讓自己多吃一點的。」

    基於立場不得不利用參謀本部的餐廳……而且還被陸軍方麵持續強迫利用的傑圖亞準將,大概會對每位新任的參謀提出相同的詢問吧。譚雅認為這就跟大學裏會有部分教授喜歡稍微惡整學生是一樣的情況。

    不過這種情況也隻到用完餐為止。

    就在柯德上校驅離前來收盤子的勤務兵,要他在送上咖啡後暫時不要靠近後,隨即進入了正式主題。

    「那就進入主題吧。啊,雖然遲了點,不過恭喜晉升,提古雷查夫上尉。」

    她在軍大學畢業的同時,收到晉升上尉的任命書。核準這道命令的不是別人,正是人事局的柯德上校自己。這還真是相當做作的祝賀詞。

    「感謝您的祝賀,上校。」

    身高不夠,硬是坐在高椅子上才勉強構得到餐桌的譚雅,就算挺直背脊,也仍舊是不得不抬頭仰望著對方。盡管如此,譚雅還是按照將校應有作為的刻板印象,以爽朗的聲音答謝。

    至少在軍隊這種龐大組織裏,模範值得效仿。

    實際上,首次見麵的人事部上校也朝她露出滿臉親切笑容。雖然隻是擺出對方也應該要這麽做的態度,但禮節並不是無意義的行為。至少在交涉時,將有可能是逮住對手破綻的工具。

    有別於內心的漠不關心,發出宏亮的聲音。早已經收到晉升的任命書了。

    如今,不需要故作恭賀的上校說也早就知道了。包括接下來的主題才是重點這件事。

    「送來的可不隻是晉升的任命書。還有貴官的分配單位。」

    沒錯。就是軍大學的畢業出路。軍大學畢業生的人事,不是由教育總監負責,而是掌握在參謀本部手中。

    人事權是由這群擁有強烈同伴意識的少數人負責管轄。想當然,倘若惹到他們不高興,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但這話反過來說,也是真理吧。

    「我想盡可能參考你的意見。」

    「感謝。」

    柯德上校所謂的參考,總之就是我會假裝聽一下的訊息。隻要是人事部的人,不論是誰都至少有過越級命令的經驗,這種事並不罕見。

    但不論人事部的人表現得多友好,都千萬不能夠大意。倒不如說,我十分清楚他們是活在場麵話世界裏的人種。正因為如此,場麵話就要以場麵話來對應。

    「不過下官是軍人。隻要有命令,不論怎樣的單位我都會虛心接受。」

    睜眼說瞎話的答複。說不論怎樣的單位都會虛心接受,在大多情況下都比隨便打草驚蛇來得好。當然,得小心別讓自己抽到下下簽。

    「很好。送到貴官這邊來的是這些文件。」

    隨後上校就像是很滿意一般,細心地拿出一疊人員申請書,交到我手中。全是來自第一線的部隊。而且都迫切需要魔導師與軍官的樣子。雖然看起來也不是沒有正在後方重新編製的部隊。姑且算是有很多單位想要我的樣子……假設我要是說錯什麽話,肯定會毫無選擇餘地,被丟到最嚴酷的地方吧。

    「對了,參謀本部也提出了一張。」

    最後交出來的文件,單純是參謀本部希望我前往參謀本部的配屬希望書。

    「考慮到貴官的功勳,人事部不會強製你的選擇。你就選自己喜歡的單位吧。」

    「能選擇的單位實在太多了。真不知道該怎麽選才好。」

    不過,實際上根本沒得選。掌握人事權的參謀本部,隻是想讓我知道究竟有多少單位要我吧,這也就算了。

    但是,擁有決定權的參謀本部都叫人去他們那裏了,哪裏還會有笨蛋不聽從啊?這是不可能拒絕的。

    「也是呢。」

    上校在深思熟慮後催促著我,這雖說是故作姿態,但他卻像是真摯地對煩惱出路的年輕人給予建言般,營造出這種人物形象七真是名傑出的演員。不過早在他配合自己這邊的蹩腳演技演出時,這就已經是出看得到結局的三流戲曲了。

    「不過,不論哪個時代,都沒有輕鬆的工作喔。」

    「是的。」

    保持挺直背脊的姿勢答話。看來對方也挺忙,似乎沒太多時間配合我的蹩腳演技。

    「我不清楚參謀本部想任命你做什麽,但就先祝你幸運了。」

    「感激不盡,上校。」

    祝我幸運,這是種私人的表現。總之,就是向我傳達個人善意的訊息。對方似乎握有什麽會對我有很高評價的要素。

    也就是說,最初的「不清楚要任命我做什麽」這句話是謊話,應該認為他已經知道才對。你究竟知道些什麽?想詢問此事的譚雅,無意識地像個小孩般,微微地偏著腦袋。

    對於她的詢問眼神,自以為明白的上校點點頭,站起身。

    「盡管遺憾沒辦法一起享用點心,但下官就先告辭了。」

    「辛苦你了,柯德上校。等會兒見。」

    覺得該說的都說完後,柯德上校就連忙離開餐廳。盡管視線追逐著他離去,但傑圖亞準將也同時叫出在一旁待命的副官,開始進入隻是交付文件,卻特意把她叫出來的最大主題。

    「畢竟是貴官,我們就直接來談實務內容吧,你會分配到參謀本部底下的單位。雖然不是直屬長官,不過你就當作這實質上是在我的底下辦事吧。」

    「是的。今後請多多指教。」

    他事務性地淡然述說著。但即使是從軍多年的傑圖亞準將,也是連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麽一天,擁有讓十一歲小孩成為自己部下的經驗。

    就連被提拔的本人,也一副這正合我意的感覺,讓他懷疑對方是否在適應軍大學生活上,意外地吃了一些苦頭。不過既然有能獲選為騎士的才幹,以及戰場歸來的身分,年齡想必隻是個小問題吧。

    這個小小上尉的腦袋裏裝著的某種東西,能以經驗讓我們知道,對我們來說,依賴視覺判斷狀況是件多麽愚蠢的事。本來應該要對這種情況感到不對勁吧。在如此年幼的階段就發揮出卓越才能的人太過異常。

    她那獨創性的概念,究竟該給予讚賞,還是批判她瘋了呢?

    隻不過,她能不能作為將校派上用場?傑圖亞準將與參謀本部就隻在乎這一點。既然能派上用場,那其他議論就顯得不重要了。

    「很好。」

    實際上,就連她也對未曾指揮過中隊就需要指揮大隊的情況,絲毫不顯得慌張。根據她的言行來看,恐怕她早就認為自己會立刻擔任大隊指揮吧。

    我曾從軍大學的圖書館管理員們那邊聽說,她曾在戰史編撰室中研究過大隊規模的機動。倘若不是對自己的言行有著相當的把握,應該是不會有心思準備到這種程度。這意味著,自已眼前的提古雷查夫上尉,早在授命擔任大隊長之前,就已經是一名犬隊長了。

    「上尉。參謀本部打算立刻讓貴官負責大隊指揮。」

    實際上來講,她會這麽心急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倘若是魔導大隊,就能兼具某種程度的裁量權與戰鬥能力,是行動相當自由的部隊規模。她似乎認為自己適合在前線作戰,就跟大部分教官所指出的一樣。所謂重視士兵,但極為積極果斷地邁向戰鬥。

    如此具有幹勁的野戰將校,還同時是名卓越的魔導軍官。就算要我現在就立刻讓她率領部隊,在最前線發揮本領也無所謂吧。

    「是的,這是下官的榮幸。」

    但對傑圖亞而言,還是期待她能成為少數經曆過軍大學教育的魔導軍官,擔任起更加廣泛的職責。因此就某種意思上,他甚至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很好。不過要交給你的,將會是新編製的魔導大隊吧。」

    「是新編製嗎?」

    「這是組織的常態。放棄吧。麻煩事會很多喔。」

    組織部隊,加以訓練,並確立管理係統。倘若沒有經驗老道的老兵支援,這些全都會是極為困難的工作。人盡管能夠創造組織,但組織卻無法創造人。

    因此,隻要能組織出某種成果,才能算得上是帝國軍真正貴重的中流砥柱。正因為如此,才會以重新編製大隊的功績,強行將大隊交給她指揮。

    「然後,你明天就會收到編製官的任命書了。」

    所謂專家的事情就交給專家處理,他將製度上能利用的製度全部利用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把魔導大隊交給連中隊長經驗都沒有的一介中尉指揮,必須得要運用相當的手段。

    比方說,編製官這個職位,原本是負責將傭兵隊編入正規軍,這種幾乎算是中世紀遺物的職一務。這不需要有過中隊長經驗,隻要是軍官都可以擔任。是為了統一管理雇用的傭兵團,用來統治他們的製度。這雖是在二百多年前使用的製度,但隻要沒有廢止,當然就是有效。

    既然在文件上有效,就任誰也無法提出異議。說到底,說不定會因為根本不知道編製官這種

    職務,連想抗議都沒辦法就是了。

    「編製官?這似乎是相當古老的職務吧?」

    不過她相當優秀。提古雷查夫知道編製官是種古老的職務。想必很快就會知道,這實際上是強行靠製度敷衍過去的做法吧。

    實在是相當可靠。這麽優秀的人,倘若要是男性,就算要我把自己的孫女嫁給她也沒問題。由於她太過可靠,甚至幾乎要讓我忘記,眼前的軍人隻不過是一名少女。

    「要將大隊交給上尉指揮很難。所以是利用編製大隊的功勞,強行讓你晉升少校。」

    這本來是不應該說出口的話也說不定,但是麵對她,或許老實讓她接納我們是她的夥伴,會讓她把事情幹得更好吧。這是要重新編製一個大隊。該做的事情堆積如山。所以事先讓她知道,戰務局不是她需要警戒的對象會比較有益。

    「……可以認為我是實質上的大隊長嗎?」

    「全力以赴吧。這樣就能確保你少校與大隊長的位置。」

    看來她果然沒忘記自己曾說過想要一個大隊的事情。區區的中尉,竟向準將如此要求。這肯定是懷有超乎尋常的決心與自信才會這麽做。而且,她的這份能力是貨真價實的。

    身為魔導師並擁有指揮官器量的稀有人才。就算如此強行運用她會遭到其他部門的抗議,我也早已做好覺悟。

    「我可以認為這會遭到周遭人士的反感,並以此為前提行事嗎?」

    最重要的是,她這故作不知向我確認情況的謹慎態度。與其說要以周遭人士的反感為前提,倒不如說早就遭致反感了。就算她透過越級上訴獲得大隊長位置的謠言沒有傳開,如此快速的晉升也十分醒目。但她會把這件事說出口,是想在確實掌握住情況後尋求協助吧。

    「說得好像現在才發現一樣呢。你就說吧,有什麽要求嗎?」

    「在進行編製時,可以認為是由下官全權負責嗎?」

    「沒錯。大隊的人員與裝備,我會盡可能撥發給你。」

    對於她的疑問,我的答案十分明確。當然是任憑她的自由。倘若有必要,我還會舉戰務局的全力提供支援。而就像我讓人事局的柯德上校同席所表示的一樣,人事局也能在某種程度內給予通融。

    打從一開始就是這種約定。大隊的人員與裝備都會盡可能給予通融,替她做好安排。

    「隻要在四十八名以下,就照你高興地去編製吧。」

    而兼作為讓她從零開始編製大隊的賠罪,我稍微出手關切了一下。關切的重點,則是大隊的規模。幫她確保了相當於加強大隊程度的預算。名目是以實驗部隊的例外措施。

    「四十八名,是加強大隊嗎?謝準將。」

    「讓快速反應大隊具有加強大隊的規模,是當然的處置。因為是新編製的部隊,所以塞了很多預算下去喔。」

    快速反應部隊要是太弱還能用嗎?在他如此低語後,負責運用的作戰局就與他連成一氣,表示支持。而理解到傑圖亞意思的盧提魯德夫在背後幫忙,或許也占有很大的因素吧。

    但盧提魯德夫準將的判斷,主要還是受到實際利益的觀點影響。比起分散遠處的複數兵力,能集中在手邊運用的大隊會更有價值。就常識來判斷,這是任誰都會舉手讚成的內容。

    「不過有個條件,就是隻能從西方、北方方麵軍以外的部隊裏挑選人才。唯有這一點是無法商量的。」

    唯一的條件就是人才的來源。不能從正在擔任最前線的方麵軍中擅自帶走精銳。這同時也是運用部門與方麵軍的意思,要以未經實戰的﹉人員組成部隊的核心。

    就這層意思上來講,這也是讓各方麵軍交流經驗的好機會。就連對各方麵軍來說,隻要能表現得比其他方麵軍還要優秀,藉比重新建立管道,就再好也不過了。

    這個部隊,肯定能以有形無形的方式成為帝國軍的支柱。

    「大隊就配合你的本業,編製成航空魔導大隊。」

    這是當然的事。航空魔導大隊的編製,就等同於是已經發布命令一樣,之後就隻是時間的問題。提古雷查夫上尉看起來也像是能理解似的,不發一語。也好,沒有多餘的對話,事情也比較有效率。

    「請問是怎樣的指揮係統呢?」

    她是會率直發問的人。這裏要是能回答快速反應軍司令部,想必會相當輕鬆,但傑圖亞準將卻隻能回以苦笑。

    也好,指揮官確實也有必要思考,部隊是在誰的指示下運用。光是會詢問這件事進行分析,就足以給她及格分數了。畢竟這不是找碴,而是純粹的疑問。

    「就快速反應部隊的觀點來看,是直屬參謀本部。所準備的編製編號是V600。你有什麽要求嗎?」

    「下官沒有特別要求。請照一般事務處理。」

    毫無猶豫的答複。總而言之,就是對編號與虛名不太有興趣。不過還是有顧及到部隊的辨識度與業務需求的必要。

    「那就六〇一吧。基本上你沒有長官。高興吧。是直屬參謀本部喔。」

    「……還真是我人生的春天啊。」

    「一點也沒錯,簡直是羨煞他人啊。」

    俗話說大隊長是最輕鬆的。能身為指揮官站在第一線,又具備某種程度的獨立指揮權。總之就是能邊參與戰爭邊指揮作戰。對於優秀的軍人們來說,這想必是相當輕鬆的立場吧。

    更遑論是能大幅擺脫煩人規定的參謀本部直屬的大隊長了。

    「完成編製的期限是?」

    「愈早愈好,不過沒有明確的期限。」

    「了解,下官會努力選拔。」

    而基地應該會稍微避開鄰近主戰場自顧不暇的北邊與西邊,及容易遭到政治幹涉的南邊與東〢邊,設置在中間地帶吧。就算事務手續是交給下屬處理,也還是能知會她某種程度的推測。

    「基地恐怕會是位在東南方的基地吧。」

    「了解。」

    與主戰場完全相反的位置。也就是說,能有時間盡情地訓練部下,她露出帶有這種含意的微笑。看著抿嘴微笑的提古雷查夫,我稍微想起一些不好的傳聞。也就是所謂她對部下的選拔基準過於嚴苛。

    「上尉,我先忠告你一句,有人批判你太過於挑選部下了。」

    這意味著,她培育部下的才能與能力受到質疑,這將會導致嚴重的負麵評價。在軍隊裏,當然不可能自己挑選部下與長官。簡單說就是隻能在賦予的條件下,想辦法順利完成任務。

    如果辦不到,不論個人的能力再出眾,也是不合格的將校與軍人。頂多作為一匹狼在組織中流離失所遭到孤立吧。畢竟群體能以壓倒性的數量取勝。

    「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但這不是什麽好風評。自己留意點。」

    「感謝準將的關心。」

    但她卻有餘力淡然應付這項指責。真可靠。恐怕早已擬定好某種程度的人員方案了。

    「沒什麽,這是你靠實力獲得的結果。就盡情自豪吧。」

    「驕者必敗,所以我想謙虛過活。」

    「很好。看這樣子,是沒問題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並沒有對自己的出人頭地與特權感到驕傲。保持自然,就算享受恩惠也不會沉溺,充分完成那份義務。實在是罕見的軍官。不對,或許該說這是貴族的風範吧。所謂的貴族,本來就是基於風範,而不是基於血統。馮的稱號並不是全部。畢竟高貴的姿態與血統毫無關係。

    「明天就會送出任命書了。今天可別離開宿舍喔。」

    「……效率還真高呢。」

    聽起來十分錯愕的口氣。也是,要是昨天的任命書到今天就遭到更換,會想這麽抱怨也是無可厚非。

    「這是我少許的歉意。別放在心上。」

    「沒這回事,感謝準將。」

    「我很期待你喔,上尉。祝你武運昌隆。」

    我將實驗部隊托付給她。這是項重責大任,但我是真心期盼著她。但願這項實驗措施能夠獲得成果。

    「V600。」

    這個編製編號,是在紀錄上完全不存在的編號。在戰後公布的部隊資料當中,除幾項被指定為機密的資料外,部隊編號已悉數公開。但V600係統卻是怎樣都遍尋不著。

    帝國軍的編製是從中央軍的V000號開始,就算包括各方麵軍在內,合計也隻到V400多號。考慮到例外案例,就是中央技術研究所所屬的部隊,但在公布的資料當中,也隻有V000多號或是V500多號。

    部分專家表示,這可能是為維持高度的機密,而例外給予特殊實驗部隊V600的編號。大戰時激烈的技術競爭,讓技術相較於大戰之前獲得了世界級的發展。想要在這場技術競賽中拔得頭籌,無論如何都不能避免高度的機密保全。這難道不是為了保全機密,所以才用其他編號設置部隊嗎?

    這項意見確實是很有可能。我們連忙從退役人員當中,找出可能的相關人士製作名單。同時,我們的團隊也開始試著接觸帝國軍技術部的資料。從中顯現出來的結果,指向一名曾隸屬於中央技術研究所的技術人員。

    我們隨後獲得機會,能直接訪問這名中央技術研究所的前技術將校。他的名字是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是在大戰中期開發出被譽為傑作的艾連穆姆工廠製九七式「突擊機動」演算寶珠的主任開發人員。

    據說擁有虔誠信仰的修格魯先生,每逢星期天都會在上午進行禮拜。多虧先生每周拜訪的教會祭司肯幫忙接洽,才有辦法實現這場會談。所幸盡管會受到嚴格監視,但對方仍舊是答應了我們的訪問。

    修格魯先生就如同前述,是名理性的人物。「我很高興能在向上帝祈禱的日子接待遠來的訪客。」這也是神的旨意吧。伴隨著如此低語,他由衷歡迎在安息日午後不請自來的我們。

    老實說,我們早有覺悟像先生這種帝國的技術人員,個性一定會很乖僻,這種結果反倒讓我們有點泄氣。此時我們向善良的修格魯先生坦白自己曾經懷疑過他的人格,請求他原諒我們的狹隘氣量。

    「這表示你們已經知錯了。凡事隻要順從心靈的引導就好。」

    在修格魯先生笑著接受謝罪後,我們隨即向他詢問V600編號部隊的事情。然而,就在我們說出V600編號的瞬間,意圖回答的修格魯先生就遭到看似在監視的憲兵製止。這當中必定有鬼。我們如此確信。

    隻不過,修格魯先生在苦笑著看了憲兵一眼後,說出讓我們意想不到的話語。

    「V600這個部隊編號並不存在。不過各位。去翻找紀錄吧。學習曆史對記者來說也很重要吧。」

    盡管對先生苦笑說出的話語感到混亂,但我們依舊是做出判斷,V600這個編號不是部隊名,而是指其他事物,並針對這點著手調查。修格魯先生要我們學習曆史的話語成為了關鍵。

    仿佛不存在的部隊編號,不對。是真的不存在。直到軍製專家替我們解答疑惑之前,我們就這樣一味地抱頭苦惱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不過國際新聞部的同僚介紹的專家,一眼就看穿我們所犯下的錯誤。

    所謂「V×××號本來是編製編號」。

    帝國軍根據其軍事製度,是由戰務課編製,作戰課運用。這邊的重點,即是負責編製的部署與負責運用的部署不同。通常運用單位會直接沿用編製單位的編號。

    比方說,要是戰務課為補充中央軍的戰力編製了一個Vl01部隊,作戰課就會將這批部隊作為第101特遣隊運用。但沒有明確決定所屬單位的部隊,就會使用平時不會用到的編號來避免誤會。所以顯而易見的,就算編製編號V600可能存在,第600號部隊也不會存在。

    把這兩者混為一談,讓我們自行創造出第600號部隊這個不存在的幽靈部隊。唉,真是丟人現眼。還以為找到真相,結果卻是這副德性

    於是我們決定突發性地到啤酒館取材,寫下報導小組一連整天的啤酒館體驗記事。(不過很遺憾的,上頭並不承認啤酒館的取材經費。)

    原來如此,聰明的修格魯先生肯定認為我們在追逐某種奇異的事物。但先生的最大誤算,大I概就是誤會我有聰明到能理解他的建言吧。

    很好,這樣事情肯定能順利進行了。如此認為的我們,邊煩惱著莫名發疼的腦袋,邊開始翻找起帝國軍參謀本部戰務課所留下的編製資料。接著,我們就輕易發現到找尋的事實。

    畢竟在歸檔的檔案裏,編號600的檔案就隻有一本。那個檔案夾,就像是要人發現似的放置在那裏。隻不過;裏頭是空的。隻有留下一張簡潔的字條。

    帝國軍參謀本部戰務課通知:

    「我們將經常領導著他,經常不舍棄他,經常走向充滿荊棘的道路,經常置身戰場。一切皆是為了勝利。所追求的魔導師,將前往艱難的戰場,領取微薄的報酬,過著槍林彈雨的陰暗生活,承擔難以承擔的危險,無法保證生還。等到生還之際,將能獲得名譽與讚賞。」

    參謀本部第六〇一編製委員會

    但話說回來,編製編號六〇一究竟被分配到怎樣的部隊編號啊?很遺憾的,資料就隻有一張字條。不過對討厭文字修辭的帝國軍來說,這張字條所蘊含的情感可說是異於尋常。

    如果有人看過,肯定會留下印象。做出這種判斷的我們,開始調查起當時的帝國軍魔導師。然後才第一位就中獎了。所得到的答複,相當令人遺憾。

    「啊,那個很有名啊。是打造政治宣傳部隊的事吧?那些真心誌願跑去報名的家夥們,回來時都在那邊抱怨連連呢。」

    「政治宣傳部隊?」

    「對呀,聽說是宣傳部想要一個『展現帝國的正義與高貴的部隊』。」

    「那個,就算你說是政治宣傳,但我們手邊並沒有這種資料耶。」

    「這是當然。要是把航空魔導師的大部隊拿去做政治宣傳,怎麽可能不引發問題啊?」

    「那個,也就是說?」

    「聽說是基於作戰課與前線的強烈投訴,所以才散播這種要編製新部隊的流言。這件事應該挺有名的吧。」

    不會吧——抱持著這種想法的采訪小組,隨即訪問起數名前帝國軍魔導師。這一半是希望他們能予以否定;一半則是認為他們會回答「對呀,我知道這件事」的自暴自棄。

    然而不知道該說是命運弄人還是幸運,事態出現微妙的差異。我們從數名魔導師身上,得到其他有力的證言。

    「對呀。我知道這件事。是快速反應軍司令部的構想在妥協失敗之後的產物吧。」

    「那政治宣傳部隊呢?」

    「啊,那個單純隻是謠言吧。我曾聽說過快速反應軍是分配到V600的編號。」

    「快速反應軍?」

    「是呀,似乎是上頭想要比大陸軍方便細微運用的部隊。不過好像失敗了。」

    這是前中央軍的士兵。

    「好像是基於方便,把西方方麵軍與東部方麵軍的聯合部隊叫作V600的樣子。」

    「……你有聽過快速反應軍或政治宣傳部隊的事情嗎?」

    「有啊,那是唬人的消息喔。在戰時是常有的事情。」

    「那麽V600部隊是怎樣的部隊呢?」

    「說明白點,就是將開戰初期戰力消耗的西方方麵軍與東部方麵軍重新編製。」

    「重新編製?」

    「沒錯,聽說不是解散,而是為了方便整理所設置的部隊。」

    「那其他各種傳聞是?」

    「我聽說是諜報上的虛張聲勢。好像是以正在重新編製精銳部隊的消息來嚇阻敵軍。」

    這是前北方方麵軍的士兵。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從乍聽之下確有可能到接近荒誕無稽的各種傳聞。簡直就是戰場的謠言大集合,讓我們陷入邊捧腹大笑邊抱持迷惘的狀態。愈是深入調查,就愈會從其他方麵突然跑出新的傳聞。就算真實不僅隻有一個,也該有個限度吧。我們完全陷入五裏霧中。

    究竟什麽才是對的?首先就來思考這個問題吧。盡管聽到各式各樣的傳聞,但總覺得不太對勁。試著統計後發現,這些傳聞相互有著一致與矛盾的部分。也就是說,毫無疑問有著作為根本的事實,然後謠言才愈傳愈誇張。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絲毫沒有接觸到真相。

    就像這場戰爭一樣。人們經常談論著戰爭,讓世人知道戰爭的慘痛。但這場戰爭的真相,至今仍尚未明朗。

    「V600」與「第十一號女神」的渾沌。

    這不就像是這場戰爭的本質嗎?

    (安德魯WTN特派記者)

    參謀本部編製課

    這裏是掛著參謀本部戰務局編製課第六〇一編製委員會這個招牌的事務室。設置在參謀本部的角落,負責編製新編部隊的事務室。而這間事務室的主人譚雅·提古雷查夫正麵對著這世上不可思議的事件,由衷地抱頭苦惱。

    原因是坐在訂製椅子上的她,眼前辦公桌上那堆積如山的申請書。這如果是在招募應屆畢業生,還可以理解會有這麽多的應征履曆。要是參謀本部這種高薪單位,要設立新單位並公開招募應屆畢業生,就連自己也會考慮參加應征。

    但招募要項應該不是這個才對啊。雖說偶爾會覺得自己的感性與他人有所歧異,但這完全是出乎預料。想說是不是有哪邊弄錯,還特地拿回分發到各方麵軍的招募要項,一字一句地仔細確認,不過沒發現任何錯誤。

    「我們將經常領導著他,經常不舍棄他,經常走向充滿荊棘的道路,經常置身戰場。一切皆是為了勝利。所追求的魔導師,將前往艱難的戰場,領取微薄的報酬,過著槍林彈雨的陰暗生活,承擔難以承擔的危險,無法保證生還。等到生還之際,將能獲得名譽與讚賞。」

    會被經常丟到最前線,就算要撤退也是最後一個離開;就算是不合理的要求,也要打開戰線,不允許投降後退,會經常配置在戰場的宣言;最後還老實表示,戰場是艱難的場所,報酬也很微薄。照道理來講,這樣已過度充分地盡到說明義務。除此之外,甚至還特地注明槍林彈雨的慘烈,「以及不能有一絲大意,一旦大意就會立刻喪命。生還之際,姑且是會頒發勳章,但總之就是沒有特別獎賞。

    這不論怎麽看,都是「這是前往地獄單程旅行的旅遊指南,由衷感謝您的閱讀」這種等級的招募要項。就常識來想,看到這種亂七八糟的招募要項,應該是不會有人想來應征才對。譚雅曾如此堅信過。

    畢竟,如果是自己,就是百分之百不會應征。就算是一般的軍人也絕對不會來應征,這樣就能以誌願人數不足為借口,打著以拖延戰術爭取時間的如意算盤。她甚至反倒佩服起戰務課,居然有膽子在一個星期前,讓她通過這麽亂來的募兵要項。

    身為菁英享受各種良好待遇的魔導師,不可能回應這麽亂來的征才條件。這要說的話,就像是在華爾街與西堤區刊登征人廣告,上頭寫著「需無薪加班,不適用職災保險,須經常假日出勤,沒有醫療保證。在生意成功之際,將能保證獲得滿足與充實感(成功機率極為渺茫)」。這樣當然是任誰也不會認為,會有經濟專家或是業務交易員會前來應征。

    當她提出嚴苛到這種程度的募兵條件時,就已經預計好能靠募集誌願人員消耗掉三個月的時間。但實際上如何呢?端看結果,眼前這堆積如山的文件,全是各方麵軍踴躍提出的誌願申請書。

    人員募集至今,才過一個星期。

    「……為什麽會這樣?」

    獨自一人在辦公桌前抱頭苦惱,伴隨著宛如呻吟的疑問發出歎息。想說誌願應該人數不多,所以就隻有在設置事務室時跟戰務局借了點人手,認為其他事情可以獨自處理的譚雅,此時打從心底後悔這個天真的決定。

    盡管計劃脫軌也很令人苦惱,但在這之前,這堆文件怎麽看都不是能獨自處理的量。就算自認為擅長文書工作也有限度。但就算想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也沒辦法輕易就找到人手幫忙。

    這就某種層麵上來看,是戰略的失態。靠耍小聰明的戰術手法,應該很難改善眼前的這種事態。盡管懷疑人們的常識究竟上哪裏去了,但總之隻能承認計劃前提有著嚴重的錯誤。沒錯,參謀本部附屬第六〇一編製部隊編製官——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上尉,確實在嚴苛的現實麵前,品嚐到敗北的滋味。

    說到底,參謀本部決定實驗性設置快速反應魔導大隊,並將基於這構想的遠大計劃交付給她這件事,實際上也超乎本人的預料。就譚雅的主觀來看,她就隻是在與傑圖亞準將對話時,表明自身的能力與對現況的認知,想藉此不著痕跡地讓對方對她留下印象。但在不知不覺中,卻演變成大人物把大隊托付給她,要她放手做事的情況。

    對譚雅來說,她不下數次地想當場大叫「這簡直莫名其妙」。不過就現況來講,她隻能邊呢喃說著「身為軍人,能肩負起這個責任,是下官無上的喜悅一這些空泛的詞匯,邊在心底難以理解地戚到納悶。

    軍方的官僚機構願意成為她強力的後盾,這是多麽難以置信的大方態度啊。簡直就像是看到難以置信的事物般讓人驚訝。這事詭異到讓她有股衝動,想拿步槍打爆某人的腦袋,看看這是不是現實。

    畢竟,這雖說隻是在編製部隊時,用來無視軍隊垂直管理體製的名目,但也擁有絕大多數的自主權。而且編製的規模是加強大隊。就連截止日期也是任她高興。

    就在她如此抱頭苦惱提出反間時,視野不經意捕捉到擺在眼前的桌上電話,然後想起因為太忙而遭到徹底遺忘的副官人事。對了,我應該有副官吧。總算是想起這個事實的譚雅,就在腦海中閃過或許能把副官當秘書使喚的念頭後,瞬間拿起話筒。

    「副官、副官!」

    自從在參謀本部的角落設置辦公室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星期。總算是想起副官存在的譚雅,立刻拿起話筒呼叫副官。此時譚雅滿腦子都在想,有必要招集事務人員來消化掉這堆積如山的文件。如果可以,最好能有一打不會放過任何瑕疵,凡事吹毛求疵的憲兵將校幫忙,並盡可能現在就要。

    「是的,上尉。請問有何吩咐?」

    嗯?似曾耳聞的年輕女性聲音?

    雖然在意,不過以叫人優先的譚雅腦子裏,煩惱的全是那堆積如山的文件。對於允許入內的詢問,她也隻是虛應一聲,臉完全沒從文件堆中抬起。盡管如此,但這終究還是對方到任以來第一次見麵。還是得見個麵吧……就在她抱著這種想法,把臉從文件堆中抬起的瞬間,就被那張懷念的麵容嚇得就像是隻被槍打中的鴿子,表情瞬間僵住。

    「真是好久不見了,提古雷查夫上尉。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裏亞科夫,即刻起前來報到。」

    眼前活潑地伴隨著端正敬禮來到的人,是譚雅首次擁有的部下。一邊答禮,一邊看向她肩上的階級章,是少尉階級。這樣看來,她是修完初期的速成將校課程,獲得晉升了吧。等想到這,譚雅才總算是把舉起答禮的手臂放下。

    「好久不見,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啊,雖然有點晚了,但恭喜晉升。」

    「謝謝上尉。」

    在意外的地方遇到意外的人,讓她有點吃驚。

    「貴官就是我的副官嗎?」

    「是的。」

    原來如此,看來高層相當用心啊。讓同性擔任副官,這種配置意外體貼。就算不打算讓部下幫忙辦私事,但女性副官也比較方便辦事吧〡—高層會有這種奇怪的顧慮也是無可厚非。

    而且,本來隻有期望副官別是個無能,但沒想到居然會是她,這對譚雅來說是個喜出望外的誤算。副官如果是能幹又值得信賴的部下,工作確實是能比較順利。幸虧她很能幹,這樣就能一直把她當作秘書與副官使喚。

    「那麽少尉,不好意思,麻煩去幫我跟衛兵司令借幾名憲兵過來。」

    老實講,還真想要一個能直通憲兵辦公室的電話線路,但不知道為什麽,個人辦公室裏頭沒有能從陸軍參謀本部打到外部的電話。這是基於保密吧,隻能辛苦一點了。這樣也好,我也嫌放入電話總機麻煩。

    「了解。請問上尉,要跟憲兵司令部借幾名人手呢?」

    「隻要手頭上有空的人就好。不過記得跟他們講,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借十二名。」

    「了解。我那這就去借。」

    看她辦事這麽牢靠,讓我微微笑起。盡管大量等待處理的工作令人厭煩,但有個派得上用場的部下,也能大幅減輕身上的負擔。隻不過,這也是等人手到齊之後的事。不管怎麽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處理誌願人數太多的問題。

    深呼吸鼓起幹勁,在重新審視申請名單後,發現裏頭不知道為什麽還混著西方、北方軍的申請人……記得是說誌願人員要從沒有擔任最前線的方麵軍中選拔吧。算了,這大概是事務處理上的失誤,畢竟有這麽多誌願人員要花工夫確認。一想到這,譚雅靈機一動想到的解決方案,就是重新進行選拔的必要性。

    以事務性的官僚手續,宣布所有文件無效,然後再次舉辦公開招募的計劃。

    「很好,就趕快去準將閣下那邊吧。」

    隻要抗議事務手續有太多錯誤,就能爭取到不少時間,我打著這種如意算盤。隻不過,就在站起來的瞬間,我就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自己這淺薄的主意。

    等等、等等,我會不會想得太簡單了?

    本來預期這場募兵會募集不滿誌願人數。認為這種盡早戰力化的要求,以及要兼顧質量不得不仔細挑選的狀況,應該很方便拖延時間才對啗但現實卻是來了大量的誌願人員,所以容易遭人認為是在堆積如山的申請書麵前,白白浪費時間、毫無作為的提案,十分危險。

    倒不如說,就現況來講應該要盡早編製部隊,盡可能延長訓練時間,打造出厚實的人肉盾牌才是聰明做法。譚雅決定改變主意。為了自身安全,最好多留一點時間鍛鏈能成為盾牌的部下。西方與北方的文件就當作沒看到吧。這是所謂嚴正審查的結果,這次就當作運氣好放你們一馬。反正這些誌願人員肯定是被迫誌願的。既然這個部隊鐵定會被派去他們不想去的激戰地區,其實都很希望自己落選吧。也就是說,最好不要讓他們合格。這麽做也絕對是在幫我積陰德。

    既然如此,倒不如活用有著大量應征人員的情況。在今後提高選拔門檻,來打造出最傑出的部隊。這樣就一定能確保質量,同時也能在編製上耗費時間。運氣好,就能花費大量的時間在編製上;就算運氣再糟,能通過這場選拔的部下,也肯定能成為盾牌,所以也沒有壞處。豈止是沒有壞處,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之好。

    對了。事已至此,應該要切換觀念,想辦法讓損害最小化。避免做出像協和式客機那樣愚蠢的決定過程。

    所謂讓損害最小化,就是讓損失降到最低限度,也就是說,應該要避免打草驚蛇。隻要能做到這點,就完全沒問題了。就讓我以別說是惡鬼,就連鬼神看到都會拔腿就跑的亂來基準進行選拔吧。

    人在被稍微逼急後的想法,頂多就隻有這種程度。

    帝國軍參謀本部附屬機關第七會客室

    「艾莎·修貝魯茲中尉即刻起前來報到。」

    「克萊恩·巴魯哈姆中尉,同樣前來報到。」

    在招集下從東部軍趕來首都的兩名年輕中尉。他們出現在首都郊外的第六〇一編製委員會基地時,正好是規定的十一點。為了組成最精銳的魔導部隊。在長官要求誌願人員報名後,基於義務感與功名心誌願應征的兩人,意氣洋洋地報上官階與姓名。

    「辛苦了。我是參謀本部第六〇一編製委員會委員長,格裏高利·馮·特納上校。」

    接受報名的是格裏高利上校。隔著正麵的辦公桌,就像是要看穿他們底細地凝視而來,那股讓人聯想到曆戰老兵的壓迫感,令兩人挺直了背脊。

    對於在凝視下立正站好的兩人,上校就像是了解什麽似的點點頭。

    「兩位有收到本日預定行程的通知了吧,不過行程臨時變更了。」

    就連在軍官學校,也經常遇到預定或目標臨時變更的情況。

    這肯定是在要求他們的靈活反應能力。如此判斷的兩人,隨即集中全副神經,仔細聽著上校的每一句話。

    「原定要在今日1400前到第七演習場集合的通知取消。兩位要從即刻起,立即前往第六航空戰隊司令部報告。」

    即刻起——恐怕關鍵就在這個「即刻起」上。這肯定是在考驗他們,對於緊急命令的對應能力吧。

    「……此外,不用我說,你們要在這場選拔過程中盡到保密義務。」

    然後是選拔過程中的保密義務。果然如此。如此心想的兩人,隨即思考起保密手段,修正原定計劃。市區就原則上是禁止飛行。應該能使用一般的交通手段。但基本上還是用軍方的車輛。而且最好盡可能使用憲兵或司令部的車輛。

    「當兩位的保密能力遭到懷疑時,就會即刻給予遣返回原隊的處分。請自行注意。」

    「是的。」

    在聽完這些不言自明的注意事項後,迅速走出房間的兩人隨即討論起來。

    「第六航空戰隊司令部?不好意思,你知道所在位置嗎?」

    「當然,這沒有問題。我記得是位在奧格斯堡空軍基地的部隊。」

    對巴魯哈姆中尉來說這是陌生的戰隊司令部。不過好在修貝魯茲中尉記得十分清楚。是位在帝都郊外的奧格斯堡空軍基地。記得是擁立運輸部隊,並能對應大規模運輸任務的戰隊。因為是精銳部隊,所以也很注重與空軍的合作吧。考慮到保密,確實是位在郊外的基地比較適合。

    「這樣一來,就是在郊外嗎?糟糕。哪邊可以調到軍用車輛啊?」

    這些理由,對兩名年輕尉官來說算是非常容易理解,但問題就在於,該怎麽調到軍用車輛。兩人很遺憾的,目前是所屬東部軍。沒有權利向一般部隊下命令,能使用的移動手段也有限。外加上考慮到保密規定,倘若搭乘民間計程車前往基地,恐怕會當場被遣返回原隊吧。

    「……參謀本部附屬的憲兵隊應該會有。或許能跟他們借備用的車輛。」

    隻不過,就在修貝魯茲中尉煩惱時,正在朝他們敬禮的憲兵身影讓她想出一條活路。她連忙快步走去,確認眼前的憲兵是參謀本部附屬的憲兵中士。如果是他,就應該有車可借。外加上是參謀本部的附屬單位,也沒有保密上的問題。

    「中士,能跟你調台車嗎?」

    「好的,中尉。這沒有問題。」

    他當下欣然應允。對他俐落的辦事手腕感到滿意,兩人向他表達謝意。隨後以最恭敬的敬禮目送這兩名尉官離去的憲兵中士們,就在車輛駛離視線的瞬間,與同僚們一起垂頭喪氣。

    雖說目送這些被騙去基地遣返回原隊的家夥離開是他們的使命,但人也太多了吧?

    「……這是第十四組嗎?」

    開口確認後,再次感到受騙的人數之多。

    「今天還剩下幾組啊?我是聽說還有五組。」

    他們光是今天,就已經接受過十四次相同的請求。就連特意在會被對方看到的路線上巡邏,也是遵照上頭的指示。如果隻有一兩個人還可說是偶然,但要是人數多到這種地步,考官的意圖也不言而喻。

    「這下不妙,我還以為至少會有四組合格耶。」

    沒想到他們居然輕易就被騙回原隊,一點也沒察覺到真相。那兩名中尉也肯定會搭上奧格斯堡前往東部方麵的運輸機,被遣返回原隊。

    「第三小隊那些家夥們是對的嗎?」

    第三小隊賭會全滅。第一小隊賭會有四組合格。順道一提,認為會有半數通過的第二小隊早已出局。算我拜托你們,給我合格啊。

    一想到自己作為賭注的好酒,憲兵中士就迫切祈禱這些誌願人員能夠合格。盡管沒很虔誠。但他如今也隻能祈求上帝保佑。畢竟在這世上沒有比賭徒還要虔誠的信徒了。

    兩天後,帝國軍參謀本部附屬機關第七會客室

    「你說V60l隻是個政治宣傳!」

    年輕少尉一副無法接受的態度,口沫橫飛地提出抗議。緊握的拳頭如今也幾乎就要砸在辦公桌上。他是想要協助正在苦戰中的西方方麵軍才趕來的。然而……給予東部軍的任務居然隻是政治宣傳?

    別開玩笑了。少尉以全身述說著這種怒氣。

    「冷靜點,少尉。我也不想這樣回答你。」

    相對於他,少校則是十分抱歉地低下頭。沒錯,少校等同是在跟少尉賠罪。他也對這種事態感到憂慮。但至少也要向少尉表示歉意,就算無法懇切地用言語表達,也要表現在態度上。

    見到他的態度,哪怕是憤慨激昂的少尉,也明白到就算對眼前的少校生氣也沒有用。

    「……也就是要我默默離開?」

    「抱歉。我很高興貴官的幹勁。如果有機會,還請再次誌願吧。」

    少校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對他由衷地感到同情。或許是感受到話語中蘊含的歉意。少尉鬆開緊握的拳頭,在行了個標準敬禮後離開房間。

    「……下官告辭了。」

    就在少尉把門關上的瞬間,目送他離去的少校身影,就伴隨著晃動模糊消失。同時間,以光學術式遮蔽的座位顯露出來。年輕少尉盡管說得慷慨激昂,但直到最後都沒發現自己正在受他人觀察。正因為如此,方才觀察他的眾人才會漏出失望的歎息。而且還是深深的歎息。

    「……差不多該徹底檢討對光學係術式的對策了。」

    在直到方才為止都還隻是牆壁的角落,忽然現身的數名將官就像是吃了一斤黃蓮似的吐出這句話。畢竟他們已經看這種單調到令人生厭的三流戲劇看到厭煩了。

    真的是非常可悲,居然得看那些絲毫沒察覺自己受騙的蠢貨們,在測驗中不斷發表愚蠢的演說。會感到不耐煩也是無可厚非。

    而且這出戲的機關還很簡單。就是利用光學係術式製造出騙人的立體影像。先是在置於房間角落的辦公桌前投影出不存在的人物,然後再用光學係偽裝術式掩飾房間內的不協調感。主要就是修改內部裝潢,掩飾辦公桌放在角落的不協調感。

    藉由這種修改,將房間偽裝成辦公桌是擺在正中央的模樣。也就是說,讓室內空間看起來格外地小。而高階將官們則是在多出來的空間裏,苦澀觀察著。空有幹勁卻徒勞無功的少尉,就在現場的稽查官麵前演了一出盛大的獨角戲。

    結論就是,他身為一名魔導師,在談論常識之前,就連基礎的認知能力都有缺陷。如實證明自己連認知能力都有問題的他,漂亮地幫東部軍宣傳他們欠缺實戰經驗的事實。敵軍倒還另當別論,但沒有參謀會高興自軍的無能遭到證明。

    「我說得沒錯吧。會想批評他們視野狹隘也是沒辦法的事。」

    提古雷查夫上尉聳了聳肩。看著她厭煩的表情,前幾天憤憤不平地從東部軍跑來抗議的眾人口反倒是臉色蒼白。

    在精銳部隊的選拔測試中,對於東部方麵軍近乎全滅的結果做出的評論,幾乎刮起一陣憤怒的暴風。

    毫無忌憚地批評他們是「無能、怠惰、傲慢、沒大腦、低能、注意力渙散、毫無觀察力、最差勁的薪水小偷」,結論還是「有必要對東部方麵軍魔導師進行全麵性的再教育」?

    別開玩笑了。這些參謀就伴隨著這句怒吼,從東部軍跑到參謀本部這邊來激烈抗議。但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方才那種慘不忍睹的光景。

    「與其用說的,倒不如親眼見識會比較快吧。」

    在這麽說後,提古雷查夫上尉招聘這些跑來抗議的將官擔任考官。這項測驗的機關很簡單。就單純隻是看測驗對象能不能看穿光學係的欺敵術式這種基礎伎倆。

    舉例來講,投影在誌願人員麵前的影像沒有實體。所以,就算隔著桌子似乎能在某種程度內做出掩飾,但一整天看下來,連不是魔導師的自己都能感覺到不對勁。主要是因為立體影像就隻是動動嘴假裝在說話。

    然後再透過合成語音,從旁邊適當地說出提古雷查夫上尉事前捏造的故事。要是真的有專心在聽,就會發現聲音是從旁邊傳來的。

    這種看在知道真相的人眼中,會覺得單純到令人氣惱的機關,幾乎把全員都騙倒了。絕大部一口分的人都依照命令前往空軍基地,然後直接被遣返回原隊。

    這種實情相當有可能會讓東部方麵軍遭到訓誡。不對,是幾乎確定了。從東部方麵軍跑來抗議的參謀們,遭到參謀本部的眾人從四麵八方投來叱責眼神。

    「原來如此。看貴官不斷提出不合格報告所以跑來視察,但這樣我也就理解了。」

    代表戰務局的副參謀長傑圖亞準將邊笑,邊冷冰冰凝視著東部方麵軍的眾人。你們之前究竟是在混什麽東西啊——透露出這種指責。

    光學係欺敵術式並不是什麽特別新奇的手段。魔導師的教則裏就有記載,要對抗共和國軍擅用的統一射擊,光學係欺敵術式是有效的對應方法。不僅如此,就連共和國軍也常在戰場上使用,所以對光學術式的對策,被視為是魔導師的基礎。在選拔階段被證實連基礎都做不到,就可想而知他們的訓練程度。

    「不過,這可是中央軍的實戰經驗者大半都能看穿的詐術啊。」

    「相同水準的測驗,東部方麵軍卻幾乎全員都無法看穿,可是個問題呢。」

    軍方高官們喃喃批判。正因聽到這些話,一名東部軍的參謀才戰戰兢兢地開口辯護。

    「……恕下官失禮,與其說是經驗問題,這難道不是技術差距的問題嗎?」

    他的這句疑問,暗指是因為提古雷查夫上尉的技術高超,才會導致這種事態。至少東部軍很清楚,能夠配戴銀翼突擊章的魔導師極為稀少。所以才會開口提問,這與其說是實戰經驗,難道不是因為技術的差距太大才導致的嗎?

    「這隻是用光學係術式投射幻影的簡單術式。在實戰中一般都會作為誘餌使用。」

    不過,提古雷查夫上尉這句淡然答複即是一切。這是在實戰中活用光學係欺敵術式,從敵方中隊規模的統一射擊中存活下來的人所說的話遒烜句話帶有相當的重量。但最主要的,還是中央軍之前派去西方參戰的部隊,有將近半數都能看穿這個詐術,這是無法動搖的事實。

    「透過光線的折射,在考官麵前被不存在的影像要得團團轉。相信各位長官也能理解,下官不想采用這些家夥的理由吧。」

    「現在東部方麵軍的成績是?」

    「該誌願組至今報名的二十九組當中,有二十七組遭到幻影蒙騙,返回原隊了。」

    聽完事務官淡然念出的報告書內容,看了整天喜劇的稽查官們不經意地歎了口氣。

    作戰參謀們甚至開始抱頭苦惱,認為說不定該認真檢討各方麵軍的再教育計劃。如此輕易就受騙上當的部隊,讓人嚴重懷疑究竟有沒有辦法打仗。

    「就算加上中央軍在十組中所合格的五組,也隻有一個中隊。」

    而且,采兩人一組進行的第一次測驗,合格者僅有十二人。就算全員采用,這人數也隻能編成一個中隊。隻有達到目標的百分之二千五。

    「現在也隻能期待東部與南部方麵軍剩下的六十五組了。」

    姑且也不是沒在期待的語氣,但他的眼神卻深深主張著這是不可能的事。

    「照這比例來看,沒有用吧。」

    然後他所做出的結論,否定掉這個過於樂觀的預測。一旁聽到這句話的眾人也是相同的結論。在放棄辯護後,東部將校們一同垂頭喪氣。他們盡管不希望自己的部隊被蓋上無能的烙印,但現實是殘酷的。東部方麵軍的魔導師,大概會坐一陣子冷板凳吧。

    「……要降低要求水準嗎?」

    「得設定一個基準,讓他們重新訓練後派得上用場。會浪費不少時間在編製上。」

    透露出失望的戰務課將校們,談論起重新規畫編製期間的事情。你們訓練時是都在混嗎——當中也不少人以這種眼神狠狠瞪著東部方麵軍的參謀們。畢竟降低要求水準,必然會增加部隊的編製時間。

    當中最麻煩的是,部隊的教育期間會變得難以置信的漫長。會不對此感到著急的人,還比較奇特。讓幹練軍官適應部隊,跟從基礎﹉開始鍛鏈新兵,在意義上截然不同。能力差別太大的部隊,就算要運用也隻會礙事,所以不得不追求均質化。

    也就是說,要以提古雷查夫上尉選拔的中隊為基礎組成部隊,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具體來講要多久?」

    「我需要一個月左右。」

    將東部方麵軍的眾人從如坐針氈的氛圍中拯救出來的,很諷刺地是提古雷查夫上尉的一句話。

    一個月這個數字,讓全員忍不住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結果讓東部軍的事情遭到遺忘。選拔並重新教育,本來需要極為漫長的時間。

    但在在座的高階將校麵前,提古雷查夫上尉卻麵不改色說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

    表示隻要給她一個月,就能充分把這群無能鍛鏈成有用的士兵。

    若是普通上尉誇下這種海口,肯定會被人當作是吹牛或是單純的笨蛋。畢竟新兵教育得花上兩年。就算隊員是多少有些經驗的魔導師,說要在一個月內組成大隊也是很可疑的事。

    眾人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沒辦法」、「不可能」、「實現機率為零」這些話。

    但提古雷查夫上尉卻散發著不容置喙的氣概。我會鍛鏈給你們看。她展現出倘若不是有實力佐證,就幾乎可說是傲慢的自信。

    在場的高級軍官們,各個都被這年齡足以當自己孫女的上尉的氣勢壓製。她所擁有的存在感與威嚇感,甚至讓他們暫時忘記要對東部方麵軍追究責任。

    「那這種時候也無所謂了。就算粗暴點也沒關係,給我重新教育吧。」

    他恐怕是唯一有料想到這種事態的人吧。擔任戰務局副參謀長的傑圖亞準將咧嘴一笑,所謂的粗暴點也沒關係,就是允許她在不出入命的程度下放手去做。

    「是的。」

    答話的提古雷查夫上尉,嘴角也浮上與長官十分相似的微笑。就像是吸血鬼得到獵物般的猙獰微笑。就本質來講,更像是貓咪在玩弄獵物的微笑。

    「把這份紀錄送到教導隊去。讓他們重新教育南方與東方的方麵軍。」

    而且,他們是毫無破綻的。傑圖亞準將就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補上這句話,他絲毫不打算將方麵軍的質量問題束之高閣。反倒是展現出要徹底重新鍛鏈的意誌。

    「再這樣下去,真是教人擔憂。這將是今後戰鬥教訓的共同課題。」

    帝國領阿爾卑斯山脈 祖格峰演習場

    「主呀,請賜予我引導羔羊們的力量。」

    高度八千英尺。在打破現有航空魔導概念的高度上回蕩的聲音十分真摯。那些稍有反抗氣概的家夥們早已屍橫遍野。如今的我們就有如順從的羔羊,鞭策著瀕死的身體在空中飛行。不對,或許該說是被迫飛行。肺部渴求著氧氣,有如氣喘般不斷緊縮想要吸取空氣。這盡管讓意識渙散,但維夏仍舊勉強維持住意識控製寶珠。事情的開端,如果恍神到變得相當奇怪的時間感沒錯,大約是在五天前。

    「給各位選擇吧。是要擊墜我,還是享受這場訓練。」

    當我們疲憊不堪,正像具屍體般睡得死死的。跟萊茵的時候相比,這裏居然有床可以躺,提古雷查夫上尉也是有溫柔的地方嘛……如此大意地熟睡的我,就落得連同整間宿舍一起遭到魔導炮擊炸飛,不容拒絕地從夢中驚醒的下場。急忙抓住寶珠與鏟子展開防禦殼,從破破爛爛的殘骸中爬出來的我們,所看到的是提古雷查夫上尉的壯烈笑容。在起床時看到那張在萊茵戰線看慣的笑容,毫無疑問比艾勒的惡作劇還要有害心髒。

    她拿在手上的步槍刺刀,就仿佛興高采烈想要獵殺人類的吸血鬼。那磨得閃閃發亮的刀刃,正迫不及待等著魔導師在她麵前粗心地喪失意識,無視於夜晚的黑暗,反射著皎潔月光。掛在胸前的演算寶珠所充斥的莫大魔力,毫無疑問散發出一旦有人露出破綻就立刻攻擊的意誌。

    「聽好了,今後的一個星期,各位要在這個B—十一三演習區域進行戰區機動演習。」

    不知何時準備好的地圖上,標示著三個地點。根據演習內容的概要,我們要從開始時刻起,盡全力移動到第一地點。時間限製是四十八小時。

    此時允許一切手段。總而言之,重點就是不能脫隊。行軍是部隊的基本,這就連在幼年學校也有嚴格指導過,但拜托能不能別在注意事項上注明,一旦觀測到魔力反應就會進行觀測炮擊與魔導導引炮擊啊?

    要一邊隱藏魔導師身上的魔力反應一邊行軍,是件極為困難的事。這就連在萊茵戰線曾累積過數次經驗的維夏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他們是連同宿舍一起被炸飛。持有物品就隻有在緊急展開防禦術式時,有成功守護住的身邊道具。就連水都很匱乏。在這種狀況下進行非魔導依存行軍?這樣實戰還比較輕鬆吧——這讓人忍不住想哭。

    然而,就在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勉強抵達第二地點時,隨即受領到光學迎擊戰的命令。所謂由於炮兵隊閑得發慌,於是變更演習內容。

    「各位,見你們無人脫隊,真令我感到高興。」

    在見到上尉難得露出滿麵微笑的瞬間,全員皆感到不明就裏的寒意,那抹微笑代表著更糟糕事態的揭幕,知道這點的維夏忍不住怨恨起上帝——這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那個微笑,倘若不是「哎呀,這樣還不夠嚴厲嗎?沒有到會這麽遊刃有餘」的意思,就是「看來能再嚴厲一點呢」的意思吧……神呀,我恨你。

    就算再怎麽討厭也能理解到,上尉感激不盡地決定配合我們提高訓練內容的難度。

    「而多虧各位的優秀,讓炮兵隊積了不少炮彈。」

    接下來的事,也無需說明了。那個上尉就帶著滿麵的笑容,將包含維夏在內的部隊成員們一起踹落絕望的深淵。

    「各位,排擠同伴可不好喔。這邊就讓我們陪炮兵隊一起愉快遊玩吧。」

    語罷,提古雷查夫上尉就展開術式放出熱線。而在射線飛往的方向上,有著正朝這裏飛來的訓練彈。是炮兵隊朝集合地點進行的炮擊。

    炮兵的定點炮擊。要是打不中還比較奇怪的簡單炮擊。各位實在很能幹,讓我也與有榮焉?那個人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真是出色的技術。雖說是訓練,但真虧你們能避開炮兵隊的魔導觀測。雖然很好,不過要是無法抵禦炮兵攻擊可就不好嘍。預防萬一也是種訓練。所以作為各位與炮兵隊的聯合訓練,就在這個據點進行防衛訓練吧。姑且算是防禦戰。即刻起你們有十五分鍾構築陣地。沒什麽,訓練彈的儲備量很少啦。你們不用太擔心。隻要連打三十六小時,炮彈大概就會打完了。」

    在她以可愛又可恨,仿佛是在宣讀郊遊預定行程的開朗口氣如此宣告後,下一瞬間,維夏隨即哭哭啼啼地衝去構築陣地。她作夢也沒有想到,人生中會有這麽一天,覺得鏟子是如此可靠的東西。

    「好啦,各位。如果不想死,就給我迎擊吧。還有,要是有人離開規定路線,『我』就會進行魔導炮擊。」

    啊,那真的是差點沒命。現在回想起來,炮擊過程還有打著訓練彈的名義,混入部分「提振精神用」的弱裝彈這點,讓人一點也不驚訝。畢竟,她可是提古雷查夫上尉。肯定會貫徹言出必行的態度。如果不想死——這句話毫無半點虛假。

    炮兵隊的連續射擊。就算內心早有覺悟,但一想到自己為什麽得遇到這種事情,就忍不住流下眼淚。

    「主呀,請守護裍的仆人。向我展現沝的榮耀、你的全能。」

    在場除了上尉,以全力展開足以讓人感到莊嚴感的防禦殼外,全員都拔腿衝去迎擊傾注而下的炮彈。就距離來看,有數分鍾的迎擊時間。讓他們進行觀測,將迎擊可能軌道上的炮彈在空中擊墜。這說起來簡單,卻得消耗驚人的精力。

    訓練生總計約有七十二名。隻不過,就算有兩個大隊的規模,但依舊不擅長針對炮兵進行觀測,構築稠密的迎擊網。主要是一旦沒有成功擊墜,就會立即造成重大損傷。

    仿佛鄰近炮兵隊全體動員的連續射擊。倘若不是緊急想到要進行識別作業,分辨出混在炮擊中的實彈,真的會慘遭全滅。此外,就連深夜也會斷斷續續進行炮擊,讓人在疲勞與目視領域的極限下感到絕望。最重要的是,要是在自己做事時同伴發生失誤,就會連帶一起被炸飛吧。

    但就算是這樣,一旦鞏固起自身的防禦,就會有某人遭到炸飛。隻能夠信賴夥伴,辦不到的人就會毫不留情地遭到「剔除」。就像在與前線相同的環境下,被丟到極限狀況之中吧。結果,在據點防衛的過程中,幾乎沒有好好睡上一覺。

    然後等到終於經過三十六小時後,上尉就一臉不好意思地指著無線電。

    「各位,炮兵隊說炮彈還有剩耶。」

    緊接著,那道耳熟的破空聲就再度逼近。事態極為單純。就是炮兵隊重新開始炮擊。但這是在眾人稍微鬆懈下來時的炮擊。這讓至今勉強維持連帶感的魔導師們產生動搖。會自顧性命地拔腿逃跑或許是種本能,卻得付出極大的代價。

    訓練生們再次日擊到,上尉會十分樂意地忠實履行宣言的過程。結果,盡管這場炮擊很快就結束,但此時的候補生數量也縮減到六十名左右。然後,開始前往第三地點。條件沒有之前這麽

    雜。隻需要前進就好。除了時間限製外,沒有說明任何條件。換句話說,就是幾乎沒有給予任何情報。

    「各位注意,這是行軍。」

    隻得到這句指示的維夏,預想著最惡劣的事態。所以要認為一切都有可能發生,絕不放鬆警戒;戰戰兢兢地前進。盡管不時有裝載炸彈的俯衝轟炸中隊在上空搜索,但隻要別被發現就好;盡管會莫名目擊到放養的軍用杜賓犬,但也隻要避開就好。一切都是能夠回避的狀況。

    但她仍不放鬆警戒,認為這當中必定有詐。但就像在嘲笑她似的,絲毫沒遇到任何充滿惡意的陷阱。真的就隻是行軍而已。雖然不用說,所設下的時間限製,得要筋疲力盡的魔導師以全速前進才有辦法勉強達成。

    而提古雷查夫上尉在瞥了一眼耗盡體力的維夏等人後,就泛起和藹的笑容站在第三地點等待著。表示「很好,那就開始反審問訓練吧」。

    然後在疲憊不堪的狀態下撐過審問訓練的眾人,就直接被丟到阿爾卑斯山裏。那是不願想起的惡夢。自己一邊呻吟一邊發出少女不應該有的慘烈悲鳴,整個人瀕臨死亡,上尉卻在一旁若無其事地行軍。她肯定是惡魔的使者,要不然就是神的使徒。

    啊,居然會有比敵人還可怕的夥伴。外加上,上尉根本毫無人性可言。就算要我拿心髒來賭也行,我跟好幾個人都看見了上尉會在訓練中把暈厥過去的戰友踢飛,等察覺到時,那個人就已經被遣返回原隊了。而我自己也確實窺看到死亡的深淵。

    這是在這座阿爾卑斯山脈,海拔七千兩百英尺處遭到雪崩卷入,腳骨折趴伏在地麵無法動彈的我所看到的情景。我親眼看到就算跟戰友說,他們也絕對不會相信的事情。

    「廢物。連雪崩都閃不掉的蠢蛋,扯隊友後腿的感覺如何啊?」

    上尉嘴中吐出髒話辱罵。但我知道。而且也看到了。上尉為了救我闖進雪崩之中。

    就算聽戰友說,事實上變得殘破不堪的我,是被上尉當條破毛巾般扔給他的也一樣。上尉毫無疑問是名好指揮官。雖然以人類來說,是個讓人搞不太清楚的人。實際上,全員都笑著把上司貶得一文不值。

    真是瘋狂的夥伴。說不定是感染到上尉的瘋狂吧。盡管如此,我卻得到神啟,要我拯救帝國。說什麽——你是守護神國的使徒所率領的尖兵。

    真是個瘋狂的世界。要是上尉真的是神的使徒,這個世界就隻存在著惡魔了。不對,應該說正因為是這樣吧。神話世界裏頭的眾神,是作為伴隨實際現象,讓我們也能感受到祂們的存在。教義是為了神所設立的。並不是某些人特別為了人類所設立的。

    但就算是這樣,人生在世還真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事情。

    一個月絕不可能訓練得出精銳。嗯,這是用常識想就能知道的事。

    但既然都在大批高官麵前誇下海口,事到如今也沒辦法反悔了。

    要說的話,這要是失敗,一般來講會是個大問題。而且還是很可能傷害到經曆,並送往最前線作為懲罰的問題。但如果將結論誘導成,是這群人的資質有問題,就連提古雷查夫上尉也無法培育,意義就完全逆轉了。

    基於髒東西會被藏起來的想法,甚至還能預料到這件事會就此告吹。外加上也獲得戰務課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的許可。所以隻要徹底訓練到瀕臨極限的狀態,他們就絕對會受不了。

    這樣一來,就隻要讓他人背負起無法承受訓練,半途而廢的無毅力家夥們的評價,這件事情就解決了。

    我將毫發無傷。於是決定用上古今中外各種特種部隊的訓練方法。美軍風格的菜單如下:將水下適應訓練改成高度適應訓練。就如同字麵意思,要讓他們拿出毅力支撐到極限為止。

    這項訓練結束後,再來則是惡名昭彰的地獄周。四天合計的睡眠時間是四小時。這據說是能將人逼入徹底的極限狀態,暴露出人類本性的嚴酷訓練。就算魔導師能分割思考也還是有限度。隻要暴露出他們是重視自己更勝於夥伴的蠢蛋,就能以不配當帝國軍人的大義淘汰掉吧。

    當然,我並不想虐待部下。我沒有低能到,會對行使無意義的暴力感到興奮。會確實附加理由,讓一切行為合理化,我可不想毫無意義地行使暴力。

    所以我隨時歡迎退訓:倒不如說,我甚至希望他們趕快退訓。讓我早日擺脫這項重擔。所以趕快給我申請退訓啦。總之,要是撐過地獄周,再來就是為期一個星期的SERE(注:美軍的訓練課程,生存、躲避、抵抗、逃跑的縮寫)。嚴格進行反審問與野外求生訓練吧。

    隻要在這一個星期內,把他們逼到瀕臨發瘋,應該就會立刻申請退訓了。要是這樣下來還不肯放棄,對這些擁有戰爭狂素質的家夥,我也準備好萬全對策。在地獄周後直接進行SERE的他們想必已疲憊不堪。

    那隨後就直接在阿一爾卑斯山脈,進行連續一個星期的非魔力依存長距離行軍演習。

    當然,睡眠時間與休息時間也會盡可能減少。會以戰場紀錄當中,狀況最惡劣的紀錄為基準。像是飲用水隻有半個水壺。當然也沒有攜帶食糧。要是使用演算寶珠就當場失去資格。能夠使用的,就隻有兩人一把的小刀。

    說是比參謀旅行還要嚴苛、緊密的行程,應該就能理解了吧。要在一個星期內橫越險峻的阿爾卑斯山脈,如果辦不到就立即退訓。要在一個星期內橫越,通常會是件相當嚴峻的事情,而且這還是指身體健康的人,以萬全的裝備與狀態進行挑戰的情況。

    要是有人能在這種惡劣條件下達成,我肯定是被詛咒了。總歸一句話,就是在這裏犯錯的人,將會被毫不留情地刷掉。隻要照這個行程下去,最後一定能獲得適當的結果吧。

    別擔心,光隻有這樣,還是有可能出現萬一。不過我也準備好絕對萬無一失的保險。

    先說清楚,唯有這個是我絕對不想使用的手段。對我來說,這也完全不是我的本意。不過,沒有比這還要確實的手段。

    所以我也隻好飲泣吞聲,準備這道保險。

    也就是特意將艾連穆姆工廠那個瘋子所新開發的試製量產機型作為標準配備。這據說是那個會走動的災厄——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他正在開發的艾連穆姆工廠九七式「突擊機動」演算寶珠的先行量產機型。

    這一定也可能發展成,會讓那個可恨的主任工程師遭到上頭追究責任的事態吧。

    嗯,我也曾有過會這麽認為的時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我的人生難道真的被詛咒了嗎?還是說,人類的可能性是無限的嗎?相信的心說不定很重要吧。

    不過,請回想起來。凡事都必須要徹底排除樂觀推測。過去的經驗往往能帶來幫助。

    請回想起來吧。你的失敗,大多時候都是出在你自己身上。等察覺到時,已經無法補救的情況也非常多。

    等回過神來時,我已經站在講台上了。是睡昏頭嗎——正想對自己意外有著低血壓,早上總是爬不太起來的身體抱怨幾句時,一股難以抗衡的睡意就再度襲上譚雅的意識。不過,就在些許空檔間,譚雅的耳朵捕捉到自己的嘴巴正在說著某些事情。

    今日你們將從無價值的蛆蟲畢業。從今日起,你們是帝國軍的魔導師。

    締結戰友牽絆的你們,直到死去為止,不論身在何處,軍隊都是你們的兄弟、你們的戰友。

    今後各位將前往戰場。而有些人將無法歸來。但請銘記在心。

    帝國軍人本來就會死。我們是為了死亡而存在的。但帝國卻將永遠存在。所以——你們也將永遠存在!因此,帝國期待你們永遠的奮戰。

    ……為什麽自己得落得要說出這種話的下場啊?

    不記得自己一有說過這些話,但是記憶中,卻殘留著自己仿佛說過這些話的印象。過程前後的記憶曖昧不明。很遺憾的,或許是在訓練中啟動艾連穆姆九五式的關係,讓譚雅不得不再次認知到,自己喪失了部分記憶。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討厭那玩意。

    對於明明是成長期,身高卻沒長高,微妙地需要煩惱裝備尺寸的譚雅·提古雷查夫上尉來說,身高是她不得不去在意的問題。特別是周遭都是些體格健壯的軍人,或是外表看起來就像是身經百戰的女性魔導師(少數)。

    唉,對於雖是頭腦勞動者,但也多少需要體力的前白領族來說,這是讓人不得不感到些許擔憂的情況。健全的勞動成果來自於健康的身體,盡管不是沒有注重飲食,但就是怎樣都看不到成果。雖說要靠吃戰時麵包長高也很奇怪就是了。

    總而言之,身為一個人,如果不想多費工夫,首先就必須得長高。因此,我就跑去詢問軍醫,自己明明到了成長期卻沒有成長的理由。是呀,等回過神來時,自己就向軍醫問出「要怎樣才能長大?」這種話了。

    軍醫表示我會發育遲緩,是因為訓練與肌肉的均衡失調所致。之後隻要保持適當的睡眠時間與適當的飲食,就會自然變大嘍。由於她露出一臉欣慰的表情,所以讓我狐疑了一會兒。

    等想通後,我隨即有股衝動想拿手邊的步槍打爛頭蓋骨,抹煞掉這段記憶。

    軍醫身為一名女性,有著豐滿的體態。對會顧慮這種討厭之處的參謀本部降下災難吧。居然對我,偏偏是對我,以女性身分做出這種對同性的關懷?可恨的是,這全是因為當初被單方麵認定,我是因為身為男性才反抗名為信仰的強迫的關係。盡管覺得不太可能,但我該不會被洗腦成想身為一名女性成長吧?

    不對,光靠狀況證據就妄下判斷非常危險。盡管至今因為艾連穆姆九五式,讓我留下許多不快回憶是事實,但思想控製應該隻限定在啟動的時候。

    就所能確認的紀錄來看,確實是沒確認到自己的思考有持續遭到控製的跡象。隻不過,也有一種事態正在朝極為遺憾的方向發展的感覺。該死的惡魔,你這家夥,你們這群家夥,竟然如此玩弄一個熱愛自由的人的人格嗎?

    ……等察覺到時,脖子上正掛著一條我毫無印象的玫瑰念珠。

    聖母像?是呀,就是經常在教會看到的那個。我非常清楚。經常看到修女們在配發這種玫瑰念珠。沒錯,我就隻在一旁看著。

    ……放棄逃避,正視現實吧。

    為何我會配戴沒有印象的玫瑰念珠?不對,在這之前,我是從何時開始喪失記憶的?

    這下不妙。真的沒辦法相信記憶了。就算是教會給的,感覺也頗有年代。要我說的話,就是有著曆史性的風格與存在感。

    講明白點,就是如果生得逢時,說不定會被教會當成聖遺物保管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甚至讓我想找機會丟到遠處隔離起來;如果能實現的話,甚至讓我現在就想捐贈到某處,丟到別的地方去。

    ……會在脖子上佩戴這種東西,看來病情相當嚴重了。

    記得確實曾進行過訓練,這是事實沒錯。想打著選拔的名目,進行無人合格的報告,到這邊為止都沒錯。這一個月來的記憶十分清楚。隻不過,總覺得……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不該在高度八千英尺無意識啟動嗎?」

    沒錯,為了提升高度啟動艾連穆姆九五式是致命的失誤。說不定該考慮精神汙染會持續累積的可能性。要認為這精神汙染與其說是短期的操縱話語,更像是礦毒一樣會持續累積。

    「去接受精神汙染檢查?但要用什麽理由?」

    軍方的精密檢查機關,有在研究魔導相關技術對於思考領域的影響。隻要相信那票人的技術,他們就曾在反審問技術研究會上發表過,能看穿異常的思考誘導的技術。說不定該趁現在還能做出正常判斷的時候去接受檢查。

    隻不過,問題就在於理由。要是被認為是精神有問題的指揮官,很可能會全麵威脅到包含經曆在內的往後生活。在男女平等觀念發展得不上不下的帝國,女性管理階層雖不罕見,但理所當然會講求品質。如果想成為白領階級,要是被認為具有某種毛病的話,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道規律的敲門聲,打破了我抱頭苦悶的舉動。進入事務室的人,是逐漸上手副官業務的維夏。透過她的表情,我聞到麻煩事情的味道。立即排除沒有即時性的思考。優先將腦袋切換成工作模式。

    「上尉,有參謀本部的來信。」

    「辛苦了。需要立即回信嗎?」

    如果是麻煩事,希望能盡可能給我時間應付。

    「是的,公使正在外頭等著。」

    「什麽?」

    提古雷查夫上尉在瞥了她一眼後,立即拿起筆,閱讀遞過來的軍用信件。

    出處是參謀本部。主題是「完成部隊編製,立即前往東南軍區的基地展開部署」的命令。優先度為最優先。

    「提古雷查夫上尉?怎麽了嗎?」

    「……太快了。這也太快了。少尉,立刻幫我打電話到參謀本部。」

    她朝疑惑的少尉發出打電話到參謀本部的指示。不過,就在這瞬間。那個人就像是預料到她的行動似的出現在眼前。不對,肯定是早就料到了吧。正因為如此,才會特地從參謀本部派遣高級參謀來見一名區區的上尉。

    「不,你沒必要打這通電話。提古雷查夫少校。」

    「呃,雷魯根中校。你親自到這裏來嗎?」

    對方是知己雷魯根中校。是名擁有常識,總是會避免將小孩子送上戰場的善良軍人。

    「是呀,恭喜晉升,少校。我是以公使的身分過來的。你想必有很多事想問吧。」

    中校就像是例行公事般地傳達內部通知。盡管不討厭晉升的消息,但有種麻煩事情的味道,特地從參謀本部派遣高級參謀,前來親手遞交區區一名大隊長的晉升任命書,這照常理來講根本不可能。

    「……感謝中校的顧慮。少尉,退下吧。」

    「是的,容下官失禮了。」

    立刻排除包含副官在內的所有第三者眼線。讓空間盡可能地形成密室,好讓雙方能夠進入主題。我的晉升。能隱約察覺到,這所代表的意思與大隊有關。換句話說,就是大隊必須得準備參與實戰了。不曉得能不能用訓練不足、需要時間建立組織的理由增取時間。

    「那麽,中校。請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前往東南方的基地展開部署,本來是預定在中央完成部隊的初期編製之後的事。畢竟,根據戰局動向,也不是沒有可能要前往北方或西方展開部署,但收領到的卻是即時前往東南基地的移動命令。

    按照慣例,部隊編製應該會給予半年的時間。會這麽早就當作部隊已經編製完成的理由,實在是太不明確了。

    「人數已達到四十八人。上頭認為這樣就算編製完成了。」

    「沒錯,編製是完成了。但是部隊還尚未完成啊。」

    外行人容易產生這種誤解,但編製完成並不等於部隊完成。想要作為戰力運用,還必須得要花費一段時間徹底落實指揮係統,建立合作關係,要不然就隻是數字上的部隊。如果是軍人政治家就算了,以這作為本行的帝國參謀本部,應該很清楚這點才對。

    正因為如此才可怕。不得不認為發生了某種狀況,讓他們明知如此,也依舊得發出這種不合理的命令

    「兵員、裝備都沒有問題。參謀本部對於貴官的本領給予相當高的評價。」

    「別開玩笑了,中校。目前就連合作訓練、應用教習課程、對指揮官的基本認同形成都還不夠確實,實際上就跟訓練大隊沒有兩樣。」

    「也就是說,貴官認為部隊在運用上會有限製?」

    「當然。請至少給我半年的時間訓練。」

    要完成一個組織必然需要耗費時間。要讓部隊成員彼此認識,互相建立適當的人際關係,至少需要半年。就算不理會這點,要讓成員學習戰鬥教訓,也絕對不能缺少反複不斷的演習。

    「上頭相信隻花一個月就完成初期訓練的你,就算是明天也能立刻前往前線作戰。」

    「這句話是認真的嗎?剛編成的部隊與能戰鬥的部隊,根本不能同日而語啊。」

    在文件上,完成編製的兩個部隊看起來會一樣也說不定。但要是一邊是剛剛新編製的部隊,另一邊是經曆過實戰,並且經過適當補給與休養的部隊,差距就很明顯了。要形成經過適當訓練、確立合作模式的組織,時間是絕對必要的。

    「就算是在編製完成後迅速開始訓練,也還是得要設置訓練期間,這是常識。」

    「不可能在剛編製完後立即投入戰場嗎?但上頭相信,如果是貴官就有辦法。」

    所給予的是完全構不成理由的答案。

    「如果是將下官作為單獨戰力運用,這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嗎?」

    因為知道他們不會單獨派我過去,才能做出這種發言。畢竟他們總不可能在部隊編製途中把指揮官調走,所以我才會如此強硬。

    「但如果是希望我發揮犬隊的戰力,情況可就完全不同了。」

    「盡管如此,但要期待應屆畢業生能媲美即戰力一樣工作,簡直是不可理喻至極。這就像是在坦白,他們不但沒有餘力培訓後進,而且戰場上已經沒有幹練老兵一樣。換句話說;就是末期症狀的呈現。

    「……少校,帝國軍已經沒有餘裕了。」

    「……已經到不得不將訓練不完全的魔導師大隊投入戰場的程度嗎?」

    「由於大陸軍的魔導師全都集中在西方,導致北方的戰局變得相當棘手。」

    以現況來講,是將魔導師集中部署在西方。這是因為大陸軍所屬的魔導師大量移動過去所致。盡管如此,各方麵軍也仍舊保有不少的魔導師。這主要是因為協約聯合已是垂死之身,光靠北方方麵軍就能充分應付。

    正因為如此,我才想知道在這種時期,特地讓部隊緊急配置到離前線相距甚遠的東南方的理由。像這樣強行提前進度,將部隊部署在後方地區的行為,就像是把隻要擺著就能提升價值的葡萄酒白白糟蹋掉一樣的愚昧之舉。或是等同於怠慢起士的保管。

    「正因為如此,下官才無法理解。為什麽是東南方?」

    如果是北方方麵的情勢有需要增援,還可以理解是因為人手不足。這會是相當明白的理由吧。然而說是人手不足,卻將部隊派往與戰線完全相反的場所,讓人不得不感到質疑。

    「這是參謀本部的決定。」

    「這是下官能詢問的事情嗎?」

    「會觸犯軍機。貴官就在東南方的基地致力達到戰力化,直到授領其他命令為止。」

    沒有說明背後的政治情形。既然如此,就隻能靠自己的腦袋推測,但恐怕是白費工夫吧。總之也隻能自己注意,這背後有著不得不將參謀本部的直轄部隊送往東南方的理由。

    「如果要達到戰力化,請允許下官運用已完成訓練的部隊。」

    「大隊的訓練程度應該已達到標準以上了。」

    「雷魯根中校,下官基於職責義務不得不提出申述。現在就展開部隊實在是太過急躁,很容易對準備造成阻礙,讓大隊無法發揮出有益的戰力。」

    兼具試探射擊的詢問。隻要是正常的大隊長,都會理所當然對戰力化的所需時間過少這點提出忠告。

    「我會記錄下貴官的警告。但你最好認為決定不會更改。」

    所得到的,是雷魯根中校事務性的答複。假如他的強硬語氣代表著上頭的決意,就表示這是無法動搖的既定事項。

    「下官知道了。」

    所以隻能放棄了。隻不過,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指示,隻需要透過文件或命令書就能解決了。為什麽要特地派人過來?心中始終纏繞著這項疑問。這項疑問的解答,是表現得像是做完公使工作,開始整理起行囊的雷魯根中校若無其事說出的喃喃自語。

    「對了,身為人生前輩給你一句建言。既然難得到東南方麵展開部署,要不要試著學習達基亞語啊?」

    「咦?達基亞語嗎?」

    「語言這種東西,學起來總是沒有壞處的。特別是對我們軍人。」

    就一般論而言,確實就跟他說得一樣。但為什麽特意要我去學達基亞語?可能性有兩種。不是達基亞會成為友軍,就是會成為敵軍。如果是成為友軍,就有必要跟他們進行溝通聯係;如果是成為敵軍,則是能用在探查敵情上。

    「倘若有時間,我會學來作為額外專長。感謝中校的建言。」

    「很好。那就再次恭喜你晉升了。提古雷查夫大隊長。」

    統一曆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蘭西瓦尼亞地區圖拉歐郡 帝國軍野外演習場

    大隊接獲命令要在所分發到基地展開部署。而他們作為初期選拔最後階段的審查,就在接獲命令的幾天後。

    受到戰局緊迫的影響,讓這次審查不得不強行配合部署計劃提前舉辦。由於是急就章的部隊,所以高級參謀們各個都很擔憂部隊的訓練程度,然而他們的擔心,卻在良好的意思上遭到背叛。畢竟在當天,帝國軍的高級參謀們全都目睹到出乎意料的光景,嚇得目瞪口呆。

    「你們這群慢吞吞的家夥!不要拖拖拉拉的,趕快提升高度!」

    「這才八千英尺喔。你們這群窩囊廢。難道要我再說一遍嗎?」

    打從方才起,無線電就一直傳出毫無情感起伏的平坦聲音。或許讓人難以置信,但這些話全出自一名尚未變聲完全的少女口中。她所展開的魔力光不祥地明滅,展現出一旦試圖降低高度,就會毫不留情將人擊墜的意思。

    「要我再說一次嗎?很好。那就去死吧。現在立刻就給我死吧。你這家夥死後省下的雜費將能對戰友做出貢獻。」

    一旦訴苦,就毫不開玩笑地立刻展開炮擊術式。不論是喪失意識,還是在魔力耗盡下擅自降低高度,都會毫不猶豫地擊墜。認為她不會認真執行這種誇張宣言的魔導師們,想必會一如字麵意思,學習到什麽叫作百聞不如一見吧。

    「好啦,不想從容就義,就給我提升高度。」

    今天的表現也相當超出常規。

    我相信既然共和國軍魔導師能達到高度八千英尺,那我們就得以高度一萬英尺為目標。

    在喃喃說出這句話後,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在檢閱官的注日下,命令部隊「立刻」全速上升。一般會將超過高度六千英尺的交戰視為自殺行為。然而她卻不以為意地超越高度六千英尺的限製,以高度八千英尺為目標。

    盡管她說不定是瘋了,但宣言要在「一個月內」將無能培育成菁英的她,確實是認真的。這不是在說大話。提古雷查夫少校真的辦到了。她是認真地將士兵打從骨子裏重新鍛鏈,強行將他們磨練成為精銳。

    「雷魯根中校,您還滿意吧?」

    我想參與第六〇一編製部隊的檢閱典禮。對於雷魯根中校提出的這項要求,提古雷查夫少校極為輕易就答應了。就像是自己毫無任何問題的態度。

    不對,實際上真的沒有問題吧。至少就目前為止,訓練過程中並沒有出現死者。而展現在眼前的魔導大隊,技術確實是如她所宣言的精實部隊。

    「相當出色。」

    真的隻能說出色了。她在逼迫士兵達到極限的方麵上是名天才。讓士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同字麵意思的榨取出近乎極限的能力。

    廳聞她所采用的訓練內容,是讓士兵經曆等同死亡的恐怖,藉此犬幅提升他們的能力。倘若被擬似死亡的恐懼追趕一整個月,確實是能劇烈地提升能力,這是可以預料並理解的情況。他對那些遭到淩虐的將兵們深感同情。

    「……沒有氧氣鋼瓶為什麽能達到高度八千英尺?」

    但在場的技術將校們,卻基於其他觀點感受到衝擊。雖說是經過訓練,但他們可是若無其事地抵達高度八千英尺。如果是那位提古雷查夫少校,就算飛到高度一萬兩千英尺也不需要格外驚訝。但是讓將兵飛到這個高度,可就具備著相當大的含意。

    「喔,這事很簡單。」

    然而,負責解說的憲兵卻把這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輕易給予答複。

    「似乎是時常展開生成氧氣的精製式的樣子。」

    直到眾人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為止,現場霎時間鴉雀無聲。時常展開。換句話說,就是作為術式常駐在身上的意思。

    「……你是說,他們保持著兩個常駐式?」

    「是的。好像是作為最低限度的水準,受到如此要求的樣子。」

    憲兵不是技術人員,所以無法感受這在專門領域上究竟是多麽革新的衝擊吧。

    但參謀本部的技術人員們全都震驚不已。不僅喧鬧起來,一部分人還喃喃說出「這怎麽可能」。沒錯。魔法式的多重啟動。這在理論上,基本上是有可能的。

    就連技術研究所的研究項目,也經常以這作為實驗目的並獲得成功。但能承受實戰使用,同時還能並聯常駐式的演算寶珠,開發情況應該是陷入困境才對。她究竟是從哪裏弄來這種東西的,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能承受這種不合理要求的演算寶珠,究竟是從哪裏弄來的?」

    這甚至是還沒有納入軍規品的機種:雖不知道是哪邊的試製品,但她相當具有門路啊。真是教人甘拜下風。

    她是擁有如此出眾才能的軍人。就算有哪問軍事工廠委托她驗證新型機種,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而實際上,這項猜測一點也沒錯。

    「是從艾連穆姆工廠征用的先行量產品。」

    啊,如果是那邊的話,就能理解了。畢竟她曾有一段時期,在那裏從事技術開發工作。想必是透過這個管道吧。

    既然是從保有眾多機密的艾連穆姆工廠征用,這背後假如沒有參謀本部裝備調度部,甚至是戰務局的默認,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倘若沒有,就算憲兵隊現在立刻與提古雷查夫少校廝殺起來,也絲毫不足為奇。

    「誰叫你們做這種單調的機動啊!是想當活靶嗎!」

    犬隊成員在高度八千英尺,想要勉強達成穩定的飛行。而就像是在嘲笑他們的遲緩,提古雷·查夫少校衝上雲霄的機動,靈活到足以讓人屏息讚歎「真不愧是Named」。相對於動作遲緩如龜的訓練生,少校的機動就有如飛燕般迅速。

    「很好。給我實踐一遍。」

    「采……采取隨機回避!動作快!」

    「……難以置信。在並聯啟動常駐式下,還能采取回避機動嗎?」

    眼前展開的演習內容,讓絕大多數的大隊魔導師感到不知所措。那仿佛在玩捉迷藏的靈活動作,讓他們看得是無地自容。

    但看在專家眼中,這是一連串難以置信的情況。不僅穩定實現在技術上接近不可能的並聯機動,而且還能承受等同是戰鬥機動的隨機回避機動,這種演算寶珠簡直是夢幻般的存在。

    不對,還不僅是如此,當中甚至有數名魔導師開始積極活用光學係誘餌來回避炮擊。

    「還能投射誘餌啊。」

    這表示,這顆寶珠的資源足以在進行隨機回避時,還有餘力投射光學係的欺敵誘餌。

    就他們所見,似乎是展開速度與欺敵性皆相當高的誘餌。當中甚至有數道誘餌,展現出像是自主行動的動作。真是驚人的性能。而且還已經調整到能夠量產的規格,並成功完成量產。

    「……艾連穆姆工廠的新機種比想像的還要優秀啊。」

    次世代要正規采用的機種,除此之外不做他想。隻要見識到眼前的光景,任誰都無法反駁吧。至少,他們不僅正以現在進行式進行耐久測試,性能也無從挑剔。

    問題頂多就是成本。但隻要正式決定量產,就能夠大幅壓低了。

    「去跟艾連穆姆工廠調閱資料。」

    「了解。下官會負責處理中校。」

    雷魯根中校在讓副官去申請資料後,抬頭看向天空的飛行軌跡。真是非常出色的空中機動。甚至能說這軌跡美麗到會讓人看到沉迷。才能與人格是成反比吧。會如此想的自己,人格惡劣的程度就像是證明了這個假說,真是令人不悅。

    「這可是個好機會。就向各位檢閱官證明你們的價值吧。」

    「提古雷查夫少校,這樣會不會太過嚴苛呢?」

    然後在聽到她透過無線電向部隊激勵的話語後,雷魯根心中單純地浮現一個疑問。據說她討厭讓士兵折損。但要是這樣,這場演習的內容也未免太過於嚴苛。就培育人才的目的來看,甚至能說是做過頭了。

    「不,我認為這種程度不會有問題。請觀賞在我揀選人才,剔除無能之後的成果。」

    然而她的回答,卻加深了這個疑問。為什麽?揀選、剔除的觀念,是她在軍官學校時期的演說主題。所謂「讓帝國軍免於感染名為無能的疾病是我的使命」。這種說法與其說是培育,感覺更接近是在淘汰人手。

    「也得有個限度。盡管有做出結果,但也讓半數候補人員退訓嘍。」

    這究竟是為什麽?

    「已確保加強大隊的人力了。在人力資源上,仍然沒有問題。」

    「這樣啊。我知道了,請繼續吧。我不打擾你了。」

    啊,該死。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了。是資源。沒錯,就是人力資源。她居然把士兵叫作人力資源啊。

    也就是對你來說,士兵是名為人力資源的一種可替代資源吧。

    原來如此,我明白是哪裏不對勁了。那家夥——提古雷查夫少校,把人類當成數字在計算。

    盡管如此極端的參謀並不罕見,但她卻是下意識地把人類當成資源在計算。假如是這樣,那她就非常合理。在有效活用資源的方麵上,肯定是非常善於精打細算。

    「我完全明白了。原來如此,那肯定是你寫的吧。」

    對於總體戰與世界大戰的認知,總有種在哪裏看過的印象。而源頭就近在身旁。正因為如此,才能找出那似曾見過的足跡。

    數據的瘋狂。瘋狂的世界。是這個世界有問題嗎?

    還真是在討厭的時代成為軍人了。在有討厭家夥的時代,爆發了戰爭。假如那個該死的混帳上帝真的存在,這肯定是祂與惡魔為伍的時代。

    「唉,瘋狂的究竟是她,還是這個世界呢?」

    眼前的光景,深深讓我覺得就像是述說了這一切。唉,看穿她的本質竟是如此恐怖的事。那家夥是個怪物。

    沒有人知道參謀們所發出的歎息,既是感慨,也是痛惜,然而從國境線傳來的一道急報,輕易就將他們的低語與憂慮吹飛了。

    「急報。軍團規模的達基亞軍正在侵犯我國國境。正朝赫爾曼施塔特方向前進。」

    達基亞、軍團,然後是侵犯國境。不用多想,隻要將單字的意思連結起來,就能知道事態單純到令人生厭。從國境線傳來帶有悲鳴的﹉報告,意思即是戰爭。又要跟新的國家開戰了。

    「檢閱典禮中止!中止!全員立刻集合。再重複一次,全員立刻集合!」

    下一瞬間,演習場就回蕩起各級指揮官大叫檢閱典禮中止的怒吼。

    「即刻起,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立即中止查閱!與國境大隊進行聯係!」

    慌慌張張的司令部人員四處奔波,朝著無線電與電話持續不斷地發出怒吼,試圖與某處聯絡、取得情報的聲音此起彼落,人聲嘈雜。在場的所有人員,全都拋下典禮儀式全速衝刺,毫不在乎讓身上的第一種禮服沾滿泥濘。

    當中擔任檢閱官而沒有分配戰鬥位置的參謀們,則是前往離開一段時間的指揮所。雷魯根中校身為其中一員,盡管在這場騷動當中機敏奔跑,卻也忍不到鳳到一陣毛骨悚然。

    「世界大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真有可能發生嗎?喃喃自語到一半的話語。

    打斷這句話的,是遲了一步趕到指揮所的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受夠了,中校。帝國究竟是為什麽一定得要跟世界開戰啊?」

    似乎是因為步伐的緣故而跑得比部下還慢的她,邊像是對自己的短腿感到焦慮似的用長靴跺地,邊憤憤不平的抱怨。

    「達基亞那群蠢蛋,看來是非常想要為了這世界這種東西,給帝國狠狠教訓一頓啊。意外地具備國際協調主義呢。」

    她的焦慮來自於「世界大戰」。是以世界大戰為前提所感到的焦慮。

    這種事盡管莫名其妙,但譚雅·馮·提古雷查夫少校,卻是以帝國對戰世界這種瘋狂的未來預測為前提感到憤慨。

    「很好,要打就來打吧,蠢豬們。不對,或許該說,就讓我來好好料理你們吧!」

    ……神呀,禰所希望的……禰所希望的難道就是這種情況嗎?

    解說

    ①【馮(Van)】放在貴族名字之中的修飾。近代以後的新授爵人員(準貴族),會在本來的姓名當中冠上馮自稱。意思相當於英文的「Sir」或法文的「Du」。

    ②【戰時麵包】德國引以為傲的新型麵包。別名鐵絲網、幹燥蔬菜、「K-Brot」即「Kriegsbrot」(也就是「K麵包」),是難吃程度無人能及的戰備糧食成員的一員。在小麥粉中混入馬鈴薯粉讓體積增加的麵包,是既健康又健全的食品,但遺憾的是,就隻有味道糟糕透頂。帝國不缺馬鈴薯,所以提供給各軍充裕的K麵包。

    (《幼女戰記 1 Deus lo vult》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