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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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月心裏咯噔一下,瞬間如醍醐灌頂。

    顏樸淙。

    她萬萬沒想到,真的被他一語成讖,自己與步千洐因戰亂離別。而他人雖死了,卻依然在禍害她!

    她緊張地看著楚餘心,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將軍,別把我交出去。”

    楚餘心沒有看她,輕輕一抽,將衣袖收回。而後他朝那官員點點頭,再一抬手,就點中了破月身上大穴。破月瞬間動彈不得。

    官員滿意地點頭,叫來兩個流潯士兵,將破月抬起,出了營帳。破月心急如焚,僵硬著脖子回望,卻見楚餘心立在原地,目光空洞,全無表情。

    第五十一章

    剛出營帳幾步,便見前方停著一輛馬車。一名藍衣官員靜立在馬車前,看到破月等人,隻淡笑一聲:“還算蠻奴識相。丟上車吧,莫要誤了王命。”

    破月聽到這聲音,渾身便如雷劈般定住。可她被點了穴,無法回頭,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瞬間加重。

    身旁的官員似乎極忌憚車上的人,點頭哈腰道:“大人所言極是。”隨即吩咐兩個士兵將破月抬到車上。這下破月看到那人了。

    隻見他身著錦衣烏靴,腰纏玉帶,負手立著,神色頗為倨傲。他的身材極為高大,看起來是個三十餘歲、麵貌普通的男子。可破月看到他的雙眼,隻覺似曾相識。那眼珠黑而湛,冷漠的神色卻令她感到親近。

    他目光淡淡掃過破月,看不出半點端倪,隨即上前一步,與另一名官員寒暄起來。破月心撲通通地跳,無法抑製而又匪夷所思的狂喜湧上心頭。

    破月被平放在車上,看著黑色車頂,強自平穩呼吸。過得片刻,隻覺得車體一沉,一人已是掀開車簾,走了進來。

    是他。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破月,黝黑的眸漸漸浮現深深的驚痛、憐惜之情。破月鼻子一酸,咬著下唇。他悄無聲息地在她身旁蹲下,握起她一隻手,握得很用力,隱隱生疼。

    車子徐徐動了。因為身處數萬人的蠻族大營,他什麽也沒說。而她也懂,隻怔怔望著他。待行了一會兒,似已出了大營。他掀起車簾一角匆匆看了眼,隨即伸手,替她解開了穴道。

    破月一下子坐起來,撲進他懷裏:“阿步!”

    這軍官正是步千洐所扮,他緊緊將她抱住,聲音幾近嘶啞:“月兒,你……受苦了。”

    破月聽他語氣沉痛,知他是誤會了,破涕為笑道:“不,我沒受苦。真的。也沒人碰過我。”

    步千洐身子一僵,將她抱得更緊:“無妨……欺侮你的人,我定不放過。”

    “你怎會在此處,還拿著流潯王令,扮成官員?”破月奇道。她今日心情大起大落,他的出現實在太令人驚喜。

    步千洐微笑:“這些日子,我們一直與蠻族交戰,也關注著蠻軍的行蹤,隻待有機會,便將你營救出來。前日,有一隊流潯官兵,從北方而來,被我的人撞見,才截獲了流潯國主的密信,他竟想得到你。”他緊握她的十指漸漸用力,“我便來個將計就計。嗬嗬,想不到顏老烏龜,居然是流潯人。你給我的玉佩,可是他的?”

    破月點頭。

    步千洐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我的人在三十裏外接應,你不會再受苦了。”

    破月忽地想起楚餘心,急道:“等等,那蠻軍將領……”

    步千洐臉色突變:“噤聲!”

    破月呼吸一滯,她也聽到了。馬蹄聲,急促的馬蹄聲,宛如利箭破空,由遠及近。車外風聲大作,似有人踏空而來,雷霆萬鈞。

    步千洐一把抽出腰間佩刀,卻聽到車外數聲慘叫,撲通通有人栽落在地。而後車簾一揚,被人從外掀開。

    楚餘心神色木然地立在車轅前,日光將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漆黑的眸直直盯著顏破月。

    他朝她伸手。那是示意她過去。

    步千洐聽聞蠻人寵姬的流言後,對他已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這人對手。於是他冷冷道:“蠻奴,你想做什麽?你敢不尊國主命令嗎?”

    楚餘心沒作聲,他的視線極緩慢地從破月身上移到步千洐臉上。

    那眸子一暗,殺意森然。

    “不要殺他!”破月看得分明,立刻從步千洐懷中掙脫,撲過去抱住楚餘心的胳膊,“他是……”

    她的話沒說完,因為楚餘心抬手點中她數道大穴,她的聲音消失在嗓子裏。而後身子一輕,已被楚餘心扛上肩頭。

    步千洐心頭一股戾氣上湧,揮刀便攻了上去。

    楚餘心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隻單掌對敵。然步千洐心情激憤,殺意盎然,這刀上的威力又強了幾分,淩厲的攻擊下,楚餘心又扛著一人,倒難以似那日般,瞬間就將他製服。

    兩人很快都躍出了馬車,落在地上。然而此處離蠻族大營不遠,很快便有士兵聞訊趕來。楚餘心掌法大開大闔,步千洐竟被他迫得不得不抬掌相接。

    這一拚掌力之下,步千洐隻覺得自己雄渾的內力一到了他掌裏,竟似無影無蹤了般。隨即隻覺一股熱力從掌心襲來,山呼海嘯般直撲心窩。五髒六腑都如同被攪翻,全身脫力,重重向後摔去。

    而楚餘心扛著破月,隻倒退了兩步,隨即站定,欺身再次攻上!

    步千洐痛得難受,亦瞬間冷靜下來。眼見跑過來的蠻人越來越多,他明白再纏鬥,更無機會救破月。忍著心頭劇慟,匆匆看了一眼伏在楚餘心肩頭的破月,一咬牙,縱身向外掠去。迎麵幾個蠻族兵襲來,他隨手砍翻幾個,奪了匹馬,策馬跑遠。

    楚餘心本欲再追,忽地臉上一陣濕熱,他懵然抬眸,卻見破月狠狠盯著自己,嘴唇上全是鮮血。他立刻停住腳步,扛著破月返回了營帳。

    一直走回床邊,他才將破月放下,解開她的穴道。破月剛才為了阻止他殺步千洐,咬破了舌頭,此刻劇痛難當,滿口的血。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破月微微吃痛,不得不張嘴。他往她血淋淋的嘴裏看了一會兒,走到桌邊端來一杯水。

    破月接過喝了,用極含糊、緩慢的聲音說:“你不能殺他。他是你兒子,你和朱聰玉的兒子,楚千洐。”

    楚餘心靜靜地看著她。

    步千洐逃出帳外,又怎麽舍得就此離去?雖然內傷甚重,他也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但今日見到了破月,要他再放手,根本不可能。

    以往聽到傳言,他心痛難當,又嫉又恨。他隻能對自己說,定要搶她回來,殺掉侮辱過她的人。隻是一想到或許已有別的男人占有了她,他的頭就刺痛難當,心裏晦澀一片。

    他已經想辦法接近蠻族大軍多次,也曾在戰場上施展計謀,想要趁那人不備,將破月奪回來。然而那人竟將破月護得密不透風,一個月了,他也無從下手。

    今日終於有了機會,今日終於再握住她的手。可那人竟似將月兒看得甚重,不顧王命,追上奪了回去。

    一想起那人扛著破月的模樣,他的心就如刀割般痛。他怎能、怎能再容忍破月與別的男人共處一個晚上?

    想到這裏,他的心居然平靜下來。生死置之度外,計謀無關緊要。他隻運功調息了半個時辰,隨即拍幹淨身上的塵土,整理了衣著,重新朝蠻族大營走去。

    營門口蠻族兵攔住去路。他拿出流潯官員令牌,厲喝道:“都給我閃開。”

    或許流潯人對蠻族威懾甚重,一路士兵看到他的服飾,不是繞道,就是看到令牌後怯懦地離開。他通行無阻,直至中軍帳外,深吸一口氣,掀開帳門走了進去。

    麵前的一幕毫無疑問是刺眼的。破月坐在床上,抬眸望著那人,目光竟透著柔和。而那人靜靜立在她身旁,麵無表情地抬起大手,摸著破月頭頂。

    步千洐心頭刺痛,麵上冷笑:“蠻奴,你連國主的命令也不顧了嗎?”

    破月看到他,驚喜萬分,站起來衝到他麵前,一把抱住他的腰身:“阿步,他是你爹啊!”說完一抬手,揭開了步千洐的人皮麵具。又鬆開步千洐,走回楚餘心身旁,扯下了他的胡子。

    步千洐原本做好了惡戰的準備,聽得她輕飄飄一句話,宛若驚雷在耳邊炸響。

    爹?

    他的爹,楚餘心?

    他艱難地看著那人,那人也望著他。幽暗的燭火裏,隻見那人相貌英武,如此熟悉而陌生。許多種猜測、許多的疑惑,統統湧上心頭,卻又朦朧不清。他隻覺得眼睛和耳朵都有些發燙,那人的身影仿若從他茫然的視線裏極為深刻地凸顯,而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又熱又促。

    “爹?”他疑惑地開口,看向破月。

    然而破月沒能詳細解釋,因為楚餘心忽然動了。高大的身影靈巧如鬼魅,倏然移動,一手提起破月,再飄上前幾步,另一隻手提起步千洐,閃身便出了營帳。

    帳外有重兵防守,而他卻如入無人之境。隻見他足尖幾乎不點地,便似踩在水麵浮萍上,頃刻便出了大營,奔進了黑黢黢的密林。

    “爹!你要帶我們去哪裏!”破月喊道,因為急速奔跑,周圍淩厲的風聲幾乎要將她的聲音吞沒。

    “月兒!這到底為何?”步千洐厲喝道,聽到她叫他爹,步千洐心裏莫名地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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