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當我從床上醒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房間裏彌漫著昨夜裏歡愉的氣味，我躺在床上，心裏一時悲，一時喜。

    喜的是他對我太過溫柔，總讓我深陷於他的溫柔鄉裏難以自拔，而悲的，則是他與季安適之間的關係。

    我正琢磨著待會要不要去店裏的時候，我媽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她說今天輪休，來我店裏吃東西。

    我聽到這話頓時清醒了。

    來我店裏……吃東西？？

    隨便收拾收拾就衝下了樓，好在餐廳離的近，我走幾分鍾就能到。

    到了店裏才發現，我媽早就到了，坐在包廂一角，冷著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走近了，她連眼皮都沒翻一下。

    “最近忙什麽呢？”

    我說還能忙什麽，也就養養胎，盯著餐廳什麽的。

    徐橙看著菜單，一邊對著服務生點單，一邊開口說，“你知道季世集團出事兒了麽？”

    我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看來還真出事了。”徐橙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才意識到自己是被詐了。

    “是啊，您心心念念大半生的豪門夢早就碎了，現在豪門出不出事的跟您也沒什麽關係。”我聳聳肩，語氣淡漠。

    不是我嘴毒，現在的季世集團跟我媽確實沒什麽關係，是死是活她也不用操心。

    我媽卻衝我翻了個白眼，“怎麽沒關係？他季安適能指望得上的，不就你一個女兒麽？難不成還要把集團給他那個要死不活的兒子？”

    我不喜歡我媽這麽說楓庭，所以不可避免的蹙了下眉。

    徐橙撇撇嘴，“怎麽，還不許我說？袁夢連滑胎藥都對你下得去手，你至於還這麽死氣白賴地護著他們麽？”

    我說這是兩碼事，袁夢對我怎麽樣，跟你這麽說楓庭沒關係。

    我媽挑挑眉，知道在這件事上跟我沒什麽好強的。

    “對了，季世集團最近出了什麽事？”我媽的關注點很快便到了公司身上，喝了口茶之後緩緩開口。

    我咬著唇，不知道該不該把季安適跟我說的那些講給她聽。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最近那個老狐狸把所有的資金都投入到了海棠灣那個項目上，怕不是山芋好吃但燙手吧？”

    我心說我媽還真是了解季安適，短短一句話，每個字都說到了點子上。

    “他被封景擺了一道，正煩著呢。”

    我無奈地搖頭，我媽卻顯得有些吃驚。

    “被封景擺了一道？”

    她蹙著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說是啊，不過他具體怎麽操作的我也不清楚，但把老狐狸氣的夠嗆，前幾天還找我，希望我把蘇清豪的遺產解凍了幫他解決燃眉之急。

    我一說到這裏，我媽就急了。

    “你答應了？”

    徐橙急急地盯著我，生怕我腦子一抽就點頭同意了。

    我說哪兒能啊，蘇清豪的遺產我現在根本動不了，得找到真正的雲娜才行。

    我媽聽到這裏，反倒像是鬆了口氣，繼而又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你聽我說，這件事你絕對不能幫他。”

    “為什麽？”我有些奇怪，季安適就算再怎麽老奸巨猾，也不至於淪落到沒人肯拉他一把的地步吧？再說我媽不是一直對他身旁的位置虎視眈眈麽，這時候幫他一把，沒準兒老狐狸一個心存感激，就讓她上位了。

    我的暢想還沒說完，就被我媽給打斷了。

    她板著臉看向我，“老實說，你是不是動了想幫他的心思？”

    我笑了兩聲，我說您想什麽呢。

    可這並沒有抵消掉我媽心裏的疑惑，她板著臉看向我。

    “梧桐，我跟你說你可別犯渾，這種時候你要是幫了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季安適是什麽人我比你清楚，蘇清豪的那筆遺產，你得死死攥在自己手中，你是他的妻子，沒人可以逼你動這筆錢——”

    我忍不住嗆聲，“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我爸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他拉著我的手哀求我，我怎麽可能忍心對此不聞不問？”

    “你——你真是婦人之仁！就跟你——”

    徐橙說到這裏，自覺失言，陡然停住了話音，我狐疑地看著她，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接出了後半句話。

    “就跟你爺爺一樣。”

    在我的生命裏，有幾個人不容別人詆毀的，其中一個就是我爺爺。

    是他手把手教我做菜，是他讓我愛上了生活，沒有人比他對我而言更重要。

    此刻，當徐橙從她口中輕蔑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出所料地將我惹毛了。

    我冷聲開口，我說你沒資格這麽說我爺爺，你一個以破壞別人家庭為樂趣的女人沒資格。

    徐橙的臉氣的發白，她大約是覺得我不可理喻，渾身顫抖著，踩著高跟鞋準備離開。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又折返回來，對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開口，“我不管你怎麽看我，但這件事我管定了，蘇清豪留給你的錢，你一分都不能給季安適，否則的話……”

    剩下的話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這讓我覺得奇怪。

    她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乎藏著很多的秘密。

    然而就像之前一樣，她選擇將這些秘密吞進肚子裏，就算是帶進墳墓也不肯告訴我。

    徐橙走了之後，她點的那些飯菜才送上來，服務生捧著拖盤，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我衝她點點頭，示意她放在桌子上。

    看著徐橙點的飯菜，我一陣恍惚。

    她點的幾樣都是我小時候愛吃的東西。

    是我小時候眼巴巴渴望著，她會親手做給我吃的東西。

    隻是她不知道，長大以後那幾樣菜我再也沒碰過。

    不是因為口味變了，隻是一吃到就會隱約想起一些朦朧的印象。

    比如一個麵容模糊的女人，嘴角噙著笑，手中端著勺子，一口一口往我嘴裏喂吃的，動作極盡溫柔。

    隻是那些片段太模糊，我看不清對方的臉，也分辨不出夢裏那個女人，究竟是袁夢還是徐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