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點點頭，“也對。”

    他低頭喝了口茶，又抬頭看向我，“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聳聳肩，我說我能怎麽辦，我派去的人霍青同又不肯用，我總不能硬塞給他。

    馬修卻衝我露出了狡黠一笑，“你是不是笨？從霍青同保釋到現在，你見過他麽？”

    我想了一下，貌似除了跟律師一起接他出來那天見過之外，這幾天還真沒去看過他。

    不是我沒情沒義，實在是這幾天煩心事太多，閑下來的時候剛想起來還沒去看看他，第二第三件事又接踵而來。

    馬修抽了下嘴角，無情的揭穿我：“就你借口多。”

    我潸潸的笑了笑，其實他比我更清楚，為什麽我遲遲沒有去見霍青同——我擔心他誤會我，也擔心自己無法去麵對這種誤解，所以幹脆把自己縮回了龜殼裏。

    果然，敵人往往是最了解自己的，阿七一語中的。

    “算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陪你一起去見他。”

    馬修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子，頎長的身影在我麵前落下層層疊疊的陰影，我愣了一下，扭捏之後還是跟著站起，該來的總要麵對。

    “你……陪我一起？”

    “當然了，霍青同是你餐廳裏的投資人，他出了事你理應去看看，別人可不是你肚裏的蛔蟲，未必知道你的想法。”

    馬修說話間，衝我揚了揚下巴，我會意，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霍青同雖然獲得了保釋，但這幾日勢必會為下周的開庭殫精竭慮。

    看到我們，霍青同一向鎮定的臉上流露出些許驚訝，站在一旁的律師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們。

    “霍叔叔，不好意思，現在才來看您。”我開口，盡量讓語氣顯得溫婉柔和，霍青同的目光意味深長。

    “這位是？”他蹙著眉，看著我身後的馬修。

    我慌忙將馬修介紹了一番，說這是我在季氏集團裏的老搭檔，在我從公司離職之前就去了國外的公司，現在為了幫我們的餐廳度過難關，剛剛回國。

    按照馬修路上教我的，我特意強調了一下“我們”二字，示意我和他是同一戰線的。

    霍青同臉上的情緒一時難辨，他抖了抖眉，邀我們進去坐。

    馬修的目光比我賊，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辯護書，但他不動聲色，隻是衝著霍青同微微一笑，人畜無害。

    “霍先生，下周的庭審準備的怎麽樣了？”

    霍青同歎了口氣，看樣子他現在也是絞盡腦汁了。

    “公檢那邊掌握的證據確鑿，我辯護的方向隻能是爭取緩期執行。”

    霍青同歎了口氣，一副哀怨難平的樣子。

    我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霍叔叔，對不起。”

    霍青同看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不甚清晰。

    “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他開口，語氣裏帶著幾分調侃，卻又有幾分認真。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說，當初如果不是我非要拉著他一起投資餐廳的話，就不會有現在這檔子事了。

    霍青同臉上的神情，一時明一時暗。

    “你當時也不知道會有這樣的變動……也是我大意了，當時明明已經查到凱旋廣場店幕後投資方已經換了人，卻還是存了僥幸心理，以為沒什麽問題……”

    我看著霍青同臉上苦笑的樣子，喉嚨像被攫住了呼吸。

    當初，如果我再小心再謹慎一點的話……

    “話說回來，霍先生，當初投資的時候，您怎麽會鋌而走險選擇挪用公款的？”

    這番話，讓霍青同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我這才意識到，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當初投資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在加大杠杆後透進來的錢是動用了公款，不然，我絕對不會要他再增加投資。

    所以，這其實也是霍青同自己的錯誤。

    “當時，我手頭一時湊不出那麽些錢，所以就想著從公款裏拆借一部分，等到餐廳分紅了之後，再將這筆錢放回去……這麽做的人大有人在，但我沒想到……”

    霍青同臉上充滿了懊惱和悔恨，但我想，如果再重來一次的話，他或許依舊會選擇這樣鋌而走險的方式。

    隻是，霍青同下海經商之後也延續他當醫生時的優良習慣，做事小心、謹慎，中途因為查到凱旋廣場更換投資人一事還差點撤資，那為何……

    “當時有什麽人暗示過你，可以挪用公款麽？”

    馬修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我詫異地望著他，不明所以。

    “這倒沒有，是我自己深思熟慮之後作出的選擇。況且，恩梧當時對我說，高投資代表著高收益，實不相瞞，我當時確實心動了，我想賺上一大筆錢之後，能夠讓袁夢母子過上更好的生活。”

    霍青同的話，叫我沉默了。

    當初，我之所以會選擇拉他如火，也是想，等到餐廳開起來之後，能給霍叔叔一大筆分紅，讓他可以跟袁姨一起安穩的度過下半生。

    但我沒想到，也正是因這個信念，竟然會讓我們之間產生這麽大的誤會。

    馬修對於霍青同的回複，看起來並不算太意外，他抖了抖睫毛，沒說話，稍微思忖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霍先生，關於您被起訴一事，我很抱歉，但有幾件事還是想跟你再確認一下。”

    “你說。”霍青同拉開一張椅子，坐在我們對麵，他的律師仍在埋頭整理著資料。

    “你剛才說，挪動公款是因為對於梧桐手下餐廳的未來預期看好，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增加投資對吧？”

    霍青同點點頭，“沒錯。”

    “而且這個決定是你一個人做出來的，沒有別人引導？”

    霍青同再一次點點頭。

    “看來這個事情不好辦啊。”馬修歎了口氣，顯然也覺得這個案子很棘手。

    因為這些都是霍青同一個人做出的決定，就連一個想要推卸責任背鍋的人都沒有。

    大約是因為沒什麽話好說，馬修便借故告辭。

    在我們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馬修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轉頭看著霍青同，目光灼灼。

    “我聽恩梧說，您跟袁夢女士私交很好，在你投資的過程中，她又給過你什麽建議嗎？”

    我還以為馬修不過是一時興起，卻驚訝地發現，霍青同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臉上的表情陡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