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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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想吃什麽?”我一連串的問題讓楓庭有些應接不暇,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你剛才沒聽醫生說麽,我吃東西要忌口的,你先別忙活了,跟我說說你最近怎麽樣。”
我不好意思地衝他吐了吐舌頭,說我最近接近於無業遊民,最大的任務大約就是養胎了。
楓庭的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輕笑著看著我,滿臉溫柔。
我說,這下好了,你答應過我,要教我的孩子畫畫,現在你可不能食言。
楓庭長長的睫毛顫動著,那雙清澈的眸子突然對上我,“之前太著急,忘了問你,腎源,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我看著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兩秒鍾之後,我努力勾起嘴角笑了笑,語氣輕鬆,“我有一個朋友是外地一家醫院的外科一把刀,我早前跟他聯係過,正巧昨天他給我打電話,說找到跟你適配的腎源了,我就叫他快馬加鞭送了過來。”
我狠了狠心,扯了個謊。
這個謊話,若是換成別人,我興許還可以僥幸蒙混過關,但現在在我麵前的人是楓庭。
他聽我說完之後,半天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亮閃閃的眸子看著我,我被他看到的心裏直發虛,還要做出一副沒事人似的樣子來,笑得雲淡風輕。
“梧桐,你知不知道,你其實特別不會騙人。”
半晌,楓庭突然衝我歎了口氣,幽幽開口。
我垂下頭,盯著地麵,沒敢抬頭看他。
“跟我說實話,腎源,到底是哪裏來的?”他看著我,語氣輕和,卻堵了我一喉嚨,憋不出半個字。
我和楓庭第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哥,你幹嘛懷疑我呢?我真有這麽一個朋友……”
楓庭聽完,露出一抹苦笑。但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或許他心裏也在擔心,如果自己的猜測就是事實的話,他無法麵對自己。
用一顆黑市上來路不明的腎,這或許已經突破他心裏關於道德的束縛。但如果不是這顆腎,他或許現在已經魂歸西天。
楓庭是個聰明人,所以他放棄了追問,也放棄了讓自己陷入這種糾結之中。
“對了,昨天是霍叔叔庭審的日子,結果怎麽樣?”楓庭巧妙的轉移了話題,我心裏剛剛回落到胸腔的心髒再度提了起來。
“是不是結果不好?”我還沒說話,楓庭已經僅憑我臉上的表情便窺探出了個大概。
我點點頭,告訴他結果。
當楓庭聽說霍叔叔判刑七年的時候,顯然很驚訝:“挪用的公款我們已經湊錢還回去了,怎麽還會判這麽多年?”
我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是霍叔叔挪用公款的數額太大,而且挪用時間也遠遠超出了三個月,所以……
楓庭嚴肅了麵孔,不知道在想什麽。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房間休息的袁姨走了進來,看到楓庭已經醒了,一時喜出望外。
“太好了,太好了……”
我看他們母子眼圈兒都是紅紅的,便自覺起身,給他們留出空間。
“哥,你手術剛醒,身體還很虛弱,我就不打擾你了,明天我再來看你。”
楓庭點點頭,目送我離開。
剛走出病房沒多久,我突然想起墨鏡落在了楓庭的病房,下意識地轉回去。
走到病房門口,正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巧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站在門外,沒有立刻進去。
“這次你霍叔叔進去,整整被判了七年,如果不是念著季恩梧在最後關頭找來腎源救了你一命,我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跟她算完?”
袁夢的聲音從病房裏傳來,還帶著絲絲怨憤。
我驚住了,沒想到袁姨在背後是這麽說我的。
“媽,您就別生氣了,霍叔叔的事情本來就是他不對,況且咱們賣掉的別墅,也是梧桐出錢購置的,說到底,真正救了霍叔叔的,還是她,不然霍叔叔隻怕是被判的更重。”
楓庭苦口婆心地勸道,我聽得出來,楓庭雖然醒了,但精力有限,剛才跟我說了這麽久的話,現在精神已經有些不濟。
袁夢卻冷哼了一聲,“那套房子,你當真以為她是買來送我們的?她那是買自己一個心安理得!要不是徐橙當年對你下毒手,她心裏愧疚,你以為她真的會這麽好心給我們找地方住?”
……
後麵的話,我沒有聽進去。
我本以為,就算是袁夢再討厭我,也不會在背後編排我,我以為,至少有那麽一瞬間,她是真的喜歡過我。
但現實讓我看到的是,她一直都沒有真正信任過我,我在她眼中,一直都不是什麽正麵形象。
這段時間,我曾經篤信不疑的東西,被一點點拆解開來,越來越多的人身體力行地在教會我,什麽叫做“人心難測”。
我曾經以為,隻要真心待人,那麽別人也會真心待我,現在看來,這些都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這聲音似乎驚擾到了病房裏的袁姨和楓庭,他們的談話戛然而止,我連忙背過身去,匆匆往外走。
電話是封景打來的,他問我在那裏。
我抿著嘴,努力將情緒壓製下去。
“我在醫院。”
“你在那等我,我去接你。”封景的聲音帶這一股不容人拒絕的威嚴,我愣了一下,心裏生出幾分抗拒,卻還是依言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封景會不會是第二個袁姨。
關於他的謎團,在我眼前越聚越多,早已在不覺間堆積成一片迷霧森林。
失魂落魄地慢慢往外走去,剛走到醫院大廳,便聽到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還以為是自己受了刺激幻聽了,依舊徑直往外走,直到一雙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才如夢初醒。
穿著白大褂的徐橙蹙著眉站在我身後,“你怎麽回事,跟丟了魂似的,叫你好半天了也不搭理?”
我舔舔下唇角,沒說話。
“對了,我昨天跟你說的檢查,你做了麽?”
我點點頭,依舊沒說話。
“啞巴了?連話都不會說了。”徐橙難得的好脾氣終於在我的疲於應付下宣布告罄,不耐煩地撇嘴。
我卻突然來了一股無名火,我說我做什麽事情需要向你匯報嗎?你該不會是到了這個年紀才突然想履行一下自己做母親的職責吧?告訴你,我不需要。
徐橙被我氣得揚起手來,我衝她揚了揚右臉,示意她:要打的話,衝這兒來。
“季恩梧,我看你就是個窩裏橫。袁夢把你當女奴似的呼來喝去,你還屁顛屁顛的恨不得扒心挖肝以示忠誠。
可笑的是,人還是不領情。
現在受了氣衝我撒是吧?你可真長本事。”徐橙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扭頭便走。
看著她怒氣衝衝的背影,我突然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