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庭剛做完手術，硬撐著精神跟我說了好一陣子的話，現在已經在打哈欠了。

    正好，我還沒想好該怎麽應對我爸病房裏那仨女一男的尷尬場麵，便點頭答應了。

    我臨走之前，楓庭對我說，雖然封景跟我爸過不去，但他畢竟對我還不錯，叫我不要把不滿轉移到他身上去。

    我雖然頭點的很認真，但心裏卻很清楚——我根本做不到公私分明。

    我要是有這個本事，當初也不會在公司裏被蘇清豪懟成狗了。

    拎著背包出門的時候，剛好路過季安適的病房。

    裏麵，三個女人拉開凳子坐下，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麽。

    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三個女人一台戲，我要是季安適的話，就算是醒了，也得假裝還沒醒。

    一想到這個老狐狸末了還是栽到了封景手裏，我突然覺得他沒那麽討人厭了，相反，偶爾竟還覺得他有些可憐、

    走到醫院門口，封景已經開著車在哪裏等著了。

    “這麽快？”我訝異地張了張嘴，看著他。

    我正好在附近辦事，所以就直接過來了。封景一邊說著，一邊探過身來。

    就在我以為封景是不是最近禁欲太久，想對我‘親親抱抱舉高高’，滿腦子曖昧場景的時候，隻聽啪一聲，原來——封景是在幫我係安全帶。

    “我，我自己可以係的。”我愣了一瞬，扯嘴一笑，堅決掩飾自己的囧樣

    “我這是日行一善。”封景白了我一眼，淡淡道。

    日行你妹的一善，不就是幫我係個安全帶麽，怎麽還被他說出了一種狼牙山五壯士的悲切感？

    “來醫院看楓庭？”封景一邊開車，一邊關心我的一舉一動。

    “順便看看我爸。”我清了清嗓子，說這六個字的時候，已經暗暗有一絲不滿在其中。

    “你爸？季安適？”封景略帶詫異的看著我。

    我說這不是廢話嗎，難不成我還有第二個爸？

    有的時候真相都是在無意中被揭示的，這點我一直到很久之後才明白過來。

    “他怎麽了？”封景蹙了蹙眉，語氣裏倒是聽不出什麽幸災樂禍。

    我聳聳肩，伸出一隻手斜拖著腮，輕歎了一口氣，“還不是被你給氣的。斷人財路，挖人牆角，我要是季安適的話，要是知道你在附近，立馬會從病床上跳下來拎著斧頭把你大卸八塊。”

    封景不以為地勾起唇角，“季安適是生意人，要是砍了我，他還得坐牢。得不償失啊！”

    我看他倒還有閑心跟我開玩笑，再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季安適，心裏多少有些別扭。

    “封景，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你是不是非要把季安適整死才開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語氣太嚴肅，封景的表情也一下子變得認真起來。

    他說，“不是我要整死他才開心，是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犯的錯買單。他既然做了錯誤的投資判斷，就必須接受這個後果。

    還有，那些員工隻是看到季世集團大廈將傾，所以提前給自己找個出路罷了。

    他們畢竟不是季家軍，沒理由跟著一起陪葬。”

    封景說的這些道理，換在別人身上，我可以理解，但換在季安適身上，我接受不了。

    人不都是這樣麽，刀子得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肉疼，不然的話看別人齜牙咧嘴，保不齊還以為是什麽即興表演。

    見我沉默著不說話，封景的語氣也軟了幾分。

    “我們不談這個了。你中午想吃什麽？”

    我心說這家夥的話題轉移速度倒是挺快，可就這一個話題幹耗下去，隻會消耗我們彼此更多的耐心，最後換一個不歡而散的下場。

    我抿了抿嘴，想了一下，說，想吃泰國菜。

    車子在拱辰商場前停下，我不知道封景這是有意還是無意，畢竟這間商場不遠處就是季世集團的辦公大樓。

    他選的餐廳在商場的頂樓，一間露天的泰國菜餐廳。從我們的位置斜望過去，可以穿過鋼筋水泥，看到矗立著的季世集團寫字樓。

    趁著封景點菜的功夫，我望著不遠處的寫字樓發呆。

    “你要吃點什麽？”封景將菜單在我麵前晃了一眼，我蹙著眉，叫他幫我點。

    不多時，服務生拎著菜單離開，我依舊托腮看著遠處。

    “是不是覺得我莫名其妙，把午餐地點選在這裏？”

    我覺得封景還是很有勇氣的，這種明知故問的話也說得出口。

    “隻是湊巧知道這間餐廳的泰國菜做的很正宗，所以帶你來而已，沒有別的意思。”封景攤開手，我卻覺得他這番話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

    “據我所知，泰陽城好吃的泰國餐廳不止一家，你選在這裏，難道不就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嗎？”

    我咧開嘴，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開口。

    封景歪著頭看向我，“你真這麽想？”

    我說，“不然還能怎麽想？你昔日從麗笙酒店跳槽到季世集團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這一切了吧？

    我記得我當時問你，你來季世集團到底是想做什麽，你跟我說，來做麗笙酒店的臥底，把季世打垮。

    可惜當時我還當你是一句玩笑話，哪裏曉得，你是真心的。”

    我的話裏帶著濃濃的嘲諷，心裏卻悲切的一塌糊塗。

    就算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我竟然也狠不下心來去討厭他，甚至還有一絲慶幸——慶幸他未曾傷害我。

    “梧桐——”

    封景小聲叫著我的名字，聲音無限溫柔，我卻隻能還以苦笑。

    “我覺得，我們之間總是隔著什麽，讓我看不透你。我承認，我迷戀你對我的溫柔，我想過不下一百次，想和你廝守終生，但我甚至不敢對你說這些話，我擔心我們沒有明天。

    我一直都擔心我們哪一天就分開了，所以就抱著得過且過的想法跟你在一起。但是現在，我真的，真的有點累了。”

    我看著封景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

    他茶色瞳眸裏閃過一絲錯愕，緊接著便猛地抓著我的手。

    “梧桐，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會讓你離開！”他的手臂上，青筋微爆，一雙劍眉怒的似乎要插入雲霄。看著他泛紅的眼角，我的眼圈也禁不住跟著紅起來。

    或許我們之間，就隻能這樣一路糾纏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