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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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詢才帶著一眾奴才前來,見茯若隻是臥在軟榻上以手支頰,緊閉雙眸,神色平靜,不覺淡淡道:“茯兒莫不是等朕,等的有些乏了。”
茯若聞言,猛然驚醒,忙起身行禮,平靜道:“臣妾向皇上請安,臣妾許是今日起得早,所以有了乏累,方才不自覺的就困了。”
詢含了若有若無的笑意:“是朕來的有些晚了,朕與母後說了好一陣的話。”
茯若支著腮,思忖片刻,方才鬆了口氣道:“仁惠太後與皇上母子情深,自然是有許多話要說的。”
雖已是二月鹹芳閣裏仍舊透著一絲寒意,正殿北角放著一尊赤金打造的青鸞香爐,秀兒撒落一把香料,香料燃燒,不時發出輕微的“劈啪”之聲,越發襯得四周的空氣安靜若一潭碧水。
詢慢慢道了句:“朕登基已有三年了,母後卻說後宮伺候的人少了些,也隻有寥寥數人而已,況且朕的子嗣也不算多,隻有潤兒與澄兒兩位皇子,以及靜慧與惠順兩位帝姬而已。我朝的太宗皇帝可是有三十五位皇子帝姬呢。”
茯若揚起眼眸,平視著詢,眼角不自覺略過一絲愧怍:“臣妾無能,未能與皇上繁衍子嗣。”
詢舒了一口氣:“茯兒也無須自責,太宗的後妃多,故而子嗣多,母後言下之意是讓朕在此選秀,以充實後宮。”
茯若的目光微有悲涼:“如今已是宣和四年,皇上上次選秀還是宣和元年的時候,我朝曆來有三年一選秀的規矩,皇上今年也應如此了。”
詢微涼的手指像帶著微濕的水汽,撫過茯若的手背:“這件事原本昭惠太後與皇後便與朕提過幾次,隻是那時候朕的心裏沒有在意這些,如今看來,卻也是不得不在意了。”
茯若有難以言說的心緒,細細辯來,居然是一種不舍,若是再選秀女入宮,那麽皇帝的目光勢必會投入那些新入宮的女子身上去,自己的恩寵少不得就要淡一些了。淡淡道:“若是如此也好,皇上子嗣繁多,於江山社稷也是有所裨益。”
詢握著茯若的手,越發緊了,柔聲道:“若是茯兒有了朕的孩子那便好了。”
茯若心裏對詢的愛意恰似冰川下湧動的激流,無法靜止,且看似平穩,實則湍急,是那樣熱切的愛意。不覺也默然了,殿中的琉璃花樽上供著一叢蘭花。幽蘭如斯。二人相顧無言,人仿佛也成了花氣芬氳裏薄薄的一片。
殿中一雙紅燭的火光跳躍著,夜來風起,吹得帳幕微微掀起,那燈光便又忽忽閃閃。
詢對於茯若浪潮一樣的愛撫和烈火一樣的聳動。茯若的手指像春水一樣在詢的身上淙淙流淌,撫摸過他的麵頰,他的耳垂,他的胸膛。
殿中暖得有些生汗。茯若靜靜躺在寬闊的床上,歡好過後,詢睡得極沉,雙手緊緊摟住茯若的肩,讓茯若不能動彈。詢手臂的肌肉和茯若胸前裸露的肌膚因著未幹的汗水粘而熱地貼在一起,潮潮的,讓人心底生膩。
過了良久,詢才悠悠醒轉,隻是寥落了一句:“茯兒,你當真希望朕選秀。”
茯若隻是緊緊的擁住詢,溫言道:“臣妾若視皇上為夫君自然是不願的,若視皇上為國君,卻是願意的。”
詢倦倦地追問了一句:“此話怎講?”
茯若用力頷首道:“皇上選秀後,自然會流連於那些新入宮的妃子中,對於臣妾等一幹舊人自然惦記的少了,恩寵也就淡了,可新人入宮,必定會為皇上多多誕下後嗣,兩宮太後便能安心了,皇上也可安心於前朝社稷,這便是臣妾的願與不願。”
詢才二十三歲,正是那般血氣方剛的年歲,他的目光總是深沉的,似乎他的**也總是不盡,茯兒寥寥數語,再度燃起了他心裏的****的篝火。
絞金絲帳帷層層疊疊地垂落下來,似乎詢的宣泄是如烈火般,半透明的霞影紗帳下,兩個人肆意纏綿,茯若忍著身上的痛楚,由著詢的吻似雨點般落在自己的唇上。漸漸地,自己的血液也被焚燒起來,恍如野火,把濃濃的夜色焚成了****的豔嬈。
已是如斯深夜,絳紗帳內的十指相扣,二人並枕而眠。
轉眼間已是四月,詢以選秀禮儀繁瑣,且前朝多事,一時騰不開手來,隻讓皇後隨意擇選幾位官家女子充如後宮便是。皇後便開始讓朝中正三品以上官員呈上家中適齡女子的名單。以供挑選。
這日,後宮眾人齊聚鳳儀宮中。
皇後溫言笑道:“宮裏頭的姐妹原先就不多,皇上又嫌選秀規矩繁多,太多麻煩,便讓本宮全權做主此事了,隻是本宮也覺得頭疼,特意讓各位妹妹與本宮商議,也好替本宮分憂。”
玉貴嬪笑道:“皇後娘娘乃是後宮之主,這等小事皇後做主即可,臣妾等隻聽候皇後吩咐便是。”
皇後笑得自然而平和:“本宮覺得後妃入宮乃是大事,且日後入宮都是要與六宮姐妹相處的,所以本宮不能不仔細。”
宜貴人溫然一笑:“卻也不知皇後娘娘中意那幾位女子,準備呈給皇上過目。”
皇後手裏拿起名冊,慢慢念道:“禦林軍統領唐厄之女唐氏,都察院副史黎岩之女梨氏,溫陽太守蘇元中之女蘇氏,以及尚書令蔣溪之女蔣氏,還有黃門侍郎段貴之女段氏。”
文昭媛輕笑道:“旁的臣妾不敢妄議,溫陽太守與宜貴人可是遠親叔父,若是蘇氏入宮,宜貴人便能歡喜了。”
皇後淡淡笑道:“是麽?本宮原先隻以為是同姓而已,莫不想還有這層關係,看來溫陽太守之女也是出身羅州蘇氏。宜貴人謙和有禮,蘇氏自然也不會差。皇上必定會喜歡的。”
宜貴人謙和一笑,柔聲道:“多謝皇後娘娘成全。”
皇後隨即又問了問殿中的其他的妃子,眾人或是如敬貴妃般一言不發,或是如玉貴嬪,宜貴人般迎合皇後。皇後也隻是笑道:“如此也好,本宮直接呈於皇上過目即可。”
是夜,皇後帶著身邊的宮女去了乾元宮,詢待她冷冷淡淡,見她漏夜前來,也隻是正色道:“皇後來此所為何事。”
皇後見詢這般淡漠,心下頗為無奈,卻也仍舊平複氣色道:“皇上特意囑咐臣妾擇選幾位官宦人家中適齡女子充入六宮,臣妾下去仔細查閱了幾日,擇選了這幾人,請皇上過目。”
詢不動聲色的接過那份名冊,麵色平淡,不見或喜或悲。隨意看了幾下便交給了身邊的太監,漠然道:“皇後所選的自然都是極好的,就選這幾人吧。”
皇後示意身邊的雲修去接過那份名冊,淡淡笑道:“臣妾還有一事,需由皇上示下。”
詢的語氣含了一絲不耐煩:“還有何事。”
皇後麵上的笑容越發謙和,溫言道:“這些新人何時入宮,以及入宮後的位分,還望皇上示下。”
詢聞言,倒是默默,看著皇後謙順的麵容,默默道:“四月十八便是吉日,便在那一日入宮吧。而入宮的位分,六宮裏可都有那些位分。”
詢身邊的首領太監高柱朗聲道:“回稟皇上,我朝後宮有皇後一人,皇貴妃一人,貴妃二人,昭儀三人,貴嬪四人,婕妤六人,貴人八人,昭容九人,至於以下的容華,昭媛等則無定數。”
詢飲了一口茶,片刻道:“這些新人初入宮闈,那些高位分自然是不急的,低位分又有哪些。”
高柱隨即又道:“從正五品便是修儀,從五品便是修容,往下便是充儀,美人,才人,良人,常在,選侍,采女,最末等的便是更衣了。且我朝唯有宮女臨幸受封才是更衣的位分。”
皇後笑著接口道:“此番入宮的新人中都是出身世家,位分不宜過低。”
詢聽了默然聽頭,笑道:“皇後所言極是。”
皇後繼續道:“不知皇上給新人那些位分?臣妾早日知道,也好早日安排。”
詢“晤”了一聲道:“蘇氏乃是羅州蘇氏出身,又與宜貴人是遠親,便封為正六品充儀吧,唐氏與段氏封為正七品才人,梨氏封為從七品良人,蔣氏封為從八品選侍。”
皇後溫和笑道:“如此甚好,至於入宮後如何安置,便有臣妾做主,皇上放心便是。”
詢沉吟道:“有皇後在,朕一直都放心。”
乾元宮裏的正殿宣室殿深淵且又遼闊,殿外夜色深沉,仿佛墨汁欲化未化,凝成疏散的雲條的形狀。
詢過了良久才冷冷道:“朕今日翻了惠貴嬪的牌子,皇後若是無事的話,自行回宮歇息吧。”
皇後聞言背後不禁一涼,仿佛風輪吹著冰雕的寒意透過澹澹衣衫,直墜入四肢百骸。額頭上也不禁冒出了些許汗漬,痛心驚愕過後,卻見皇後更深更從容的笑意:“惠貴嬪美貌溫柔,善解人意,皇上寵愛她也是好事。”
皇帝笑容微斂,眼底多了幾分漆黑的凝重:“皇後果真大度。”
隨即皇後緩步退出乾元宮,出了宮門口,卻見茯若正在乾元宮外,茯若向皇後福了一福:“臣妾向皇後娘娘請安,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忙讓人扶起茯若,麵上笑意燦然:“惠貴嬪如今越發美麗,恰似一株空穀幽蘭,難怪皇上日日掛念,全然不似本宮容貌一日日衰敗,皇後的話語頗有自傷之意,卻也屬實,自三皇子夭亡後,皇後的容色憔悴了許多,再不似從前那邊灼灼生華的美豔。”
茯若聞言,臉上頓覺羞愧,隻是喃喃道:“皇後娘娘過獎了,臣妾再得聖寵也隻是嬪妃,是不能與身為國母的皇後娘娘比肩的。”
皇後的唇角化出幾分薄薄的笑意,似照在冰麵上的陽光:“惠貴嬪真是謙和,憑你的出身與修養,貴妃之位你也當得,你若是有了子息,本宮自會去向皇上為惠貴嬪求個恩典。”
茯若聞言後歡喜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
皇後隨即離去,唯有裙幅的擺動恍若天際的雲霞浮動,餘下華光曳然。
乾元宮內,紅燭燁燁,光暈搖曳在卷綃薄金帳上,照出二人成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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