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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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由來的四月下了場沒由來的雨,終年黃土飛揚的關州被衝刷出一絲清爽的感覺。
濕漉漉的正學道仿佛沒有盡頭,衣衫單薄的少年蘇歇,背著沉重的書箱,穿過太祖禦筆“俊采星馳”的牌樓,一步步的向萬千青衫神往的“黑衣學宮”馳星院走去。
天下八州九院,關州地小而民貧,卻獨占兩院,關南馳星院,喜著黑衣,故稱“黑衣學宮”,關北狐取院,學子喜著白衣,故稱“白衣學宮”。
而關州以外,習慣將兩院並舉,合稱“黑白學宮”。
走在正學道上,兩邊出自學宮的優秀學子的雕像仿佛凝視著這個後來的學子,他們所處的曆史時期不同,或者成就也不同,但是他們無一不是那個時期最優秀,而且品行端正的修行者。
每一位進入馳星院的學子都必須穿過這條直道,因為隻有接受並且通過雕像凝視的學子,才能進入下麵的考核,從而成為馳星院的一員。
然而蘇歇不用考核,當他走到直道盡頭的廣場的時候,已經有人在那裏等他了。
蘇歇跟著那位年男子從側道離開廣場,表情一臉平靜,然而站在廣場排隊等候考核的其他學生卻紛紛投來驚愕的目光。
“馳星院,天下九院之一,難道也要出現這種不公情況嗎!”
“為什麽他就不用通過考核,而我們需要站在這裏傻等?”這是許多廣場上學子的疑問。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他們的疑問。各位教習在忙碌的維持著秩序,或者主持著考核,年男子的身份使得他們沒有生出任何疑問。整個馳星院,誰敢說周副院長的不是?
這種明目張膽的違反學院規定,甚至是國家律令的事情,天下九院,除開各位院長,估計也隻有周寧關這位副院長敢這麽做了!
跟著周副院長走在路上,馳星院的構造基本在蘇歇心裏有了大致的了解,作為天下九院之一,馳星院的規模相當的大,可以說,九院的任何一個都不比州的皇宮小。
走在大大小小的道路,穿過一片星輝樹的樹林,周寧關把蘇歇帶到了另一片樹林當。
林樹木繁雜,長鬆梓緶楠豫樟,林一方小湖,綠茵茵的草坪從湖邊蔓延到林,陽光透過繁密的樹蔭,變得更加柔美。因為剛下過雨,林更顯清麗靜謐。
湖邊間或兩間房屋,二層小樓,不大不小。小屋是純木結構,估計就是林樹木就地取材所建。
周寧關指著最近的一座小屋說道:“以後你就住這吧,環境清幽,基本不會有人打擾。符合你在信給我說的條件。”蘇歇點點頭,表示認可。
看著蘇歇的表情,周寧關含笑道:“這幾天後,周圍兩座小樓估計也就住上人了,能有點生氣,也不至於太吵。另外,沿著石徑往西走,出了林子不遠就是學院的藏書樓了,進出所需的玉簡在二樓的桌子上。“
說著,周寧關指著小屋的二樓說道。
“謝謝周院長,小蘇先上樓了。”蘇歇轉過頭來看著周不寧關,一臉認真的說道,隨即做了個請的勢。這是今天見麵之後蘇歇第一次正眼看著周,事實上他們很早就見過,最早是在蘇歇還沒有記憶的時候,而後基本每年都會見。所以蘇歇對這位周世叔並不陌生。
隻不過以前是以叔侄相稱,現在是以院長和學生的身份在對話。周寧關對蘇歇的態度見怪不怪。蘇歇說完,周寧關知道小小蘇是下了逐客令了,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蘇歇轉身麵向小樓,剛準備抬腳,麵前出現了一個身影,不是剛剛消失的周是誰?蘇歇雖有點吃驚,不過沒有失禮,後退一步,長揖執弟子禮道:“周院長何事?”
周寧關一臉尷尬的笑著,一把攔住了蘇歇合抱的雙,說道,“不必多禮,剛忘了說了,教務所那裏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的續也已經辦好了,過兩天會有人給你送來,你就不用去報道了,過兩天去上課就好了。”
蘇歇一抹冷汗,沒有說話,再次點頭示意明白,側身給周寧關讓出道路,靜立路旁。
這次周寧關沒有選擇用秘法閃走,而是踏著石徑慢慢離開。待周寧關走遠以後,蘇歇才轉過身子向小樓走去。心裏苦笑道,以前沒覺得周叔叔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如今才來學校一天,就覺得老頭子叫他“癲虎兒”是再正確不過的。
款款走向小樓,離得更近些,才具體看清了小樓的名字:小樓門楣上一道匾額寫到:失風小築。
“失風,”蘇歇在嘴裏默念,“倒也別致。”說著蘇歇含笑點頭,走進小樓。
樓外沒有籬笆柵欄之類的東西,不過可以分明的看出一個院落的模樣,一麵有如茵的綠草,一麵則是裸露的紅土,界限分明。
小樓麵對小湖,卻又被一樹孤直的梧桐分割開來,不會蕭索,也不會顯得單調。院一方石桌,座石墩,不密不疏十分別致。
蘇歇步履款款穿過院子,走上階台階,推開小樓的木門,進入失風小築。
小樓真的很小,但是對於蘇歇一個人真的夠用了,話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進門之後轉過曲廊,首先是客廳,曲水柳的軟包家具一套,簡潔素雅,背後是香樟木的山水四條花屏,古典秀美。
客廳北是倉儲間,對著盥洗室。木質的樓梯顯得十分靜謐,這是蘇歇十分喜歡的風格,不知道是與原主任的審美相近,還是周寧關在這件事上比較上心,總之蘇歇對這裏十分滿意。
順著樓梯上了二樓,一股清涼的幽風襲來,讓人心曠神怡,窗戶是沒有關的,所以風可以自由的在樓裏馳騁。
二樓明顯是休息的場所,臥室幹淨整潔,一切東西擺放的井然有序,書房也是一樣,所需的東西一應俱全,桌子上擺著一本書:《山經水誌》,這是一本地理名著,大概成書於千年前。這是蘇歇還在家時讀的那本書,由此可見,周寧關對待這個侄兒,是在用心不過的。
書的上麵壓著一塊玉簡,正麵陽刻“馳星”二字,是為古篆體,古韻昂然。背麵刻畫一條蛟龍,左下角淺淺的刻畫了一個數字:“一九八”應當是這個玉簡的編號。
“這大概就是周副院長說的藏書樓玉簡了吧,”蘇歇心裏暗道,隨即收好玉簡,揣入衣襟。
此時,蘇歇才感覺到自己肩上很沉,想起了自己背著沉重的書箱,他解下書箱,放在地板上,取出自己所帶的藏書,放入塞得不太滿的書架裏。
看著自己從家裏帶出來的《山經水誌》,再看看桌子上周副院長給自己準備的同樣的書,蘇歇不禁有些失笑,這個周副院長還真是心細如發啊,不但和自己的是同一本書,而且都是靜石齋的石印刷,如果自己沒有看錯的話,兩本書應該是同一次的。
“真是心細的可怕!”這是十幾年來,自己對這位周叔叔的認識第一次有如此大的改觀,以前隻覺得他對自己很好,貌似成就很高,雖然老頭子不喜歡,但是自己卻是十分喜歡這位周叔叔的。
以前常聽父親說:“關南癲虎,才貌並舉”總以為是父親損周叔叔樣貌過於細膩,多勝女子的話,如今才真切的體會到,這位當初的關南第一才子,到底是有多麽的出眾。
整理好書籍,蘇歇癱靠在書房的圈椅上,花梨木的椅子光滑細膩,感十分舒適,這也是自己在家裏最喜和常用的材質,到此,周寧關已經給了蘇歇太多驚喜和感動,所以見怪不怪的順抄起書案上的《山經水誌》,品讀起來。
說是沒有讀完,其實這本書蘇歇已經讀過一遍了,隻不過鑒於最近有一切地理問題需要研究,所以才再次,希望解決自己的問題。
《山經水誌》分為山經和水誌,主要是介紹大周國的山水地貌,雖然成書於一千年以前,如今時移世易,所注內容以如今的地形地貌不一定對得上,但是因為其所注精細,大到虎踞南疆的阿濟勒山,穿大周國而過的白河,小到盈寸之溪,數仞之丘,悉數記載。所以後世對這本地理名著多有偏愛。
蘇歇不是學者,他隻是喜歡讀書,喜歡鑽研問題而已,他如今十五歲的生命,自記事起多與書相伴,他家有書,很多的書,他也喜歡讀書,讀很多的書。
讀書會生成問題,自然也會解決問題,這就是他讀書的樂趣所在。所以蘇歇第一次離家出來求學,不遠千裏來到關南,除了必須的盤纏以外身無長物,隻帶來一箱書籍。
讀書,自然是要動筆的,每有妙處,或者蘇歇所需要的內容時,蘇歇都會整理下來,而此時,樓風乍起,放在邊的書頁隨風翻飛,紙角被風吹起,又被鎮紙降服。
此時,蘇歇嘴角輕揚,露出一個十五歲少年本該有的笑容,然後挪動臂,在黃色箋紙的左上角寫下兩行字:
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
湖風微寒,少年青衫,故事,將從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