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落水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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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著一段不成調的無詞曲兒,槿璽舉著一把長柄木刷,賣力地替“紫曜”刷鬃毛。

    “格格,還是讓小的來吧!”管馬廄的小廝青茗,哭喪著臉,時不時地哀求槿璽將木刷還給他。

    自打黑騰產下小馬駒,原本窩在屋裏鮮少出來走動的大格格,不知從哪兒得知了這個消息,突然就愛上了這匹小馬駒,還經常跑來馬廄看它,並為它取了個還算高雅的大名“紫曜”,隨後,除了三不五時跑來探視它,還經常搶自己的活計,譬如替“紫曜”刷背洗澡,譬如給馬槽加水添幹草……總之,他青茗的壓力無形間大了不少。萬一格格在這裏出點啥事可咋辦!他隻是個管馬廄的小廝,承不住老爺的滔天怒火啊。

    “我不是刷的挺好嗎?你不用管我。趕緊做事去。”槿璽睥了他一眼,見青茗依舊嘟著嘴,雖不敢對她的話予以辯駁,卻也不敢擅自離開,怕她出事吧?畢竟她現在才五歲。

    輕歎了口氣,索性停下手裏的鍛煉活,將木刷還給青茗,甩了甩略略酸麻的胳膊,忍不住嘀咕沒用的身體,才幾分鍾就吃不消了。

    “格……格格……出……出事兒了……”遵槿璽吩咐在馬廄外候著的末兒,慌慌張張地提著襦裙跑了進來。

    “什麽事?”見小丫鬟驚慌的神色不像是造假的,槿璽邊問邊在幹淨的水盆裏洗淨雙手,接過青茗遞給她的清爽布巾一一擦幹。

    末兒欲言又止地掃了眼一臉好奇的青茗,隨即湊到槿璽耳邊盡量壓低嗓子匯報道“珍姨娘的小少爺掉進了錦鯉池……”

    小少爺是費揚古的庶子,是小妾夏幼珍所出。說是三歲,實則才二周歲零七個月,在槿璽眼裏十足是個小奶娃兒。曾隨著前來向便宜娘請安的夏氏一同到小樓坐過一次,也就那麽一次,並沒有什麽好感惡感。她對不懂事的小屁孩素來沒有任何想法。

    可錦鯉池在和園內的迎璽小樓裏。按理說她現下與末兒都在馬廄,每逢初一十五就會去福塔寺祁願的便宜娘一早就帶著夏兒出府了,小樓裏隻有廚娘一人,他怎麽會獨自跑去錦鯉池玩耍?難道身邊沒有任何嬤嬤丫鬟作陪嗎?

    “格格,若是被老爺知道……”末兒跟在槿璽身後,疾步往迎璽小樓趕去。邊走邊忍不住猜測被老爺知道後的種種可能有的懲罰。當初格格執意不要其他丫鬟小廝入駐小樓,已經惹得老爺不悅了。如今出了這茬事,倘若追根究底……

    “知道了又如何?難不成還是我的不是?”槿璽冷笑一聲。自己的地盤被人肆意入侵不說,出了事還來歸咎自己的不是,真是好笑至極!“你別擔心,錯不在我處。阿瑪問起,隻要如實稟報就是了。”不就是大晌午的,帶著丫鬟逛馬廄嘛,雖然不怎麽好聽,可也不至於挨罰吧。

    末兒聽槿璽這麽一說,焦急的心也冷靜下來,是呀,就算小樓裏沒有其他丫鬟小廝守著,可也沒讓他們不加通報就進去呀。更何況出事的是個剛會跑跳的小少爺,若論起責任來,看管小少爺的嬤嬤丫鬟才該重罰。

    還未到小樓院門,就聽見一陣悲戚的嚎哭“郎兒……我的兒呀……額娘的心肝兒……怎麽就這麽苦命哪……郎兒……”

    死了?不會吧?!槿璽腳下的步伐頓了頓,心下一凜,旋即跨進院子,疾步邁入廳堂。

    很好,除了她便宜爹娘之外,府邸的四房妾室姨娘均帶著各自的丫鬟婆子鬧哄哄地圍在廳堂中央的空地上,幾個想必是照看小少爺的仆從,正打著顫跪在門口不住地拿頭磕地。而小少爺齊郞的生母夏氏,則止不住淚地哀嚎哭泣。

    “找大夫了嗎?”槿璽皺眉問道,同時伸手拉撥開圍著的人群,“退後三步。”

    一見是嫡出格格,妾室姨娘不得不乖乖退後。

    “格格……他們說郎兒已經沒救了……嗚嗚嗚……”夏氏捂著嘴哽咽地說道,一雙眼哭得又腫又紅。想是真的傷心透了。

    “誰說的?大夫都沒確診過,就說沒救了?誰這麽大的本事?”槿璽皺皺眉。

    “格格,不是婢妾瞎說,救上來就沒氣兒了。找大夫也沒用啊!”沈麗秋側頭瞪了眼正扯她衣袖示意她少說幾句的妾室陸氏,不以為然地解釋。

    槿璽聞言,抬起頭狠狠掃了沈麗秋一眼“不相幹的人全部滾回自己的院子去。”雖然心跳與呼吸皆停,卻不表示沒得救。一群沒用又聒噪的女人!擠在這裏淨扯後腿。

    轉頭吩咐廚娘“準備沐浴的熱水。再熱一碗薑湯。”又朝末兒吩咐“找一套厚實的棉大袍出來。越厚越好。速度快!等等,先給我找兩個厚實些的軟墊過來。”

    同時蹲下身子,扯掉齊郞濕嗒嗒的加棉外套,將他翻上末兒取來的軟墊,軟墊枕在他腹部,故而頭部自然下垂。槿璽掰開齊郞微張的小嘴,將他的舌頭盡量往外扯,隨後,又將他的雙手拉高至頭頂上方,呈闊胸姿勢。自己則跪在齊郞身後方,雙手平置他背上第七對肋骨處,大拇指靠近脊柱骨,慢慢用力向下後又向前推壓,直至自己肩膀與齊郞肩膀齊平時,不再用力,而是慢慢放鬆回身。

    憶著傳統人工呼吸法的方式,每分鍾至少需要推壓十四下,可她人小,雖然鍛煉了近三個月,體力上依然不如成年人,沒做幾下就氣喘籲籲,可齊郞依舊青紫著臉毫無醒轉的跡象。

    而被槿璽怪異的舉動驚愣地半晌沒有回神的夏氏,此刻也隱隱有數格格正在施救自己的兒子,擦淨臉上的淚痕“格格……這樣能救回郎兒是嗎?那麽……我來吧!”

    槿璽轉頭瞥了眼佯裝鎮定又堅決的夏氏,點點頭,“也好,沒多少時間了。”迅速起身,換上夏氏。

    “這樣……向下按……再往前推壓……對……用力些,讓他肺裏的氣呼出去……到這裏,慢慢放鬆,收回來,對,相當於讓他吸進氣……我從一數到四,你就做一次……一直做,直到他醒過來……”

    …………

    果然,在死與生、絕望與渴盼的交織下,人的力量是無窮的。夏幼珍咬著牙,硬是將瀕臨至死亡穀底的兒子給救了回來。

    從得知齊郞落水,至搶救醒轉,熱水沐浴,換上幹衣厚袍,不過短短一刻鍾的時間,卻像是經曆了生死兩個極端。

    “謝謝……謝謝格格救命之恩……婢妾無以回報,格格……”緊緊摟著縮在槿璽那件略顯寬大的棉袍裏探頭探腦的齊郞,夏幼珍感激地不知如何表達。

    對於眼前這個嫡出的格格,她從來沒有深交過。應該說,從她三年前入府至今,與福晉統共也就見了三次麵。一次是入府後次日的奉早茶,那還是在“容園”進行的。另兩次就是這兩個月,前來和園柳棠院請安。而這個嫡出的格格,雖然每年除夕都會見上一次,卻沒有聊過。隻道是個性子內向木訥不善交際的姑娘,不曾想,……竟然會是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倘若沒有她,郎兒必定已經……

    “是他命大。珍姨娘不必如此。郎兒乖,將這碗香噴噴的薑湯喝完,明兒才不會生病哦。”雖然將他救了回來,但是灌了好幾口初冬的池水,又濕漉漉的躺了不少時間,才三歲的娃兒,一場感冒是免不了的了,隻求喝了薑湯之後不會太嚴重。

    “唔,好辣的,不要……”齊郞一見是薑湯,連忙皺著鼻子揮手。

    “一點點辣,這樣才能不會生病呀。乖乖喝完,姐姐答應你,等你身體好了,帶你出去玩。”槿璽哄著齊郞,順便還朝著桌上擱著的那碗被廚娘燉得極其入味的薑湯,猛吸一口氣,“嗯……好香啊……”

    在奶奶的感染下,她也愛上了在寒冷的冬日每日喝上一碗醇香暖胃的薑湯。而且,經過林老太太的手調理出來的薑湯,雖然還有老薑的辛辣,卻也多了一絲蜜糖的濃香,令人想要一喝再喝。秘方麽,無非是在煮老薑的同時,加入一定比例的紅糖,關火後,再滴入幾滴蜂蜜。

    十一月初,適逢秋冬交替,寒風乍起,她就將這個極其簡單的偏方給了廚娘,劉嬸兒果然不負她所望,做出了與奶奶不相上下的薑湯。每日煮上一大鍋,不僅她們小樓人人有份,給便宜娘的院落也送去了好幾大碗,讓她與夏兒以及廚娘、粗使丫鬟一道喝,可以驅寒暖胃。

    “郎兒喝了……姐姐真的帶郎兒出去玩嗎?”才三歲的齊郞隻對槿璽話裏的後半句感興趣,似乎槿璽不答應,他就不喝薑湯。

    “郎兒,不許如此無理!”夏氏忙不迭喝住兒子的要求,讓嫡出的格格帶著庶出的弟弟出府玩耍……她不敢奢求。

    “當然是真的。姐姐說話算話。反悔的是小狗!”槿璽好笑地掃了眼緊張的夏氏,自己都沒在意什麽嫡庶之分,她介意什麽!

    隨即捏捏齊郞的鼻尖,用童稚的嗓音糯糯地應道。唔,怪不得人人都愛捏她鼻尖,原來小娃兒的鼻尖真的很好捏啊。

    “好!”齊郞一聽,雙眸一亮,接過槿璽手裏的小湯碗,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將薑湯全數喝進了肚,末了還拍拍小肚子“姐姐,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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