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們就該嫌棄彼此,也被彼此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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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念晨身體繃得筆直,像一根拉到了極限的弦,雙拳握得更緊,甚至聽到了骨節發出了咯咯的響聲。
他的眸底恨意翻湧,如驚濤駭浪,像是已然置身在最殘酷的戰場。
許久之後,他咬著牙問,“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顧佳音緩緩轉頭,看著裴念晨,他那種處於極度隱忍的狀態,突然刺痛了她的神經末梢,於是她嘲諷地笑了一下,拿起搭在靠背上的風衣,轉身便走。
有一種難堪叫落荒而逃。
他的樣子是嫌棄她了嗎?
嗬!其實他們就該嫌棄彼此,也被彼此嫌棄。
他染指了她的仇人,讓她覺得心紮了一根刺,而她被他最介意的人染指了,想必他心也有疙瘩。
他們永遠無法回到從前。
顧佳音沒有等電梯,而是直接走下了步行梯,風衣搭在臂上,一步一步向前,脊背很直,長發隨著腳步如波浪一般舞動。
像是行走在艱澀的風雨裏,卻是倔強地不肯放緩一步。
到了一樓大廳,隨著旋轉門,走了出去。
微風吹來,卷起了她的長發,濃鬱的梨花香撲麵而來。
這個城市,年複一年,依舊馨香美麗,唯一會變的,是人的心境。
她不再是從前的顧佳音,他也不再是從前的裴念晨。
……
夜色已經悄然降臨。
沒有星星,因為又陰天了,春季的天空,就像是娃娃的臉,說變就變的。
顧佳音沿著人行路一直向前走。
心髒像是冰封了,麻木到沒有痛,也沒有憂。
當一個人經曆過極致的痛,在最屈辱的生死線裏掙紮過,其實別的難堪或失去,就已經不能再有多痛了。
十六歲那一年,她失去了那麽重要的哥哥,領略過極致的痛。
這年來,她在魔鬼訓練裏,堅強地活了下來,怎樣的屈辱沒有承受過?
被曾經最珍惜的人嫌棄了,難過嗎?難過。
可是,失去了,也不會有多痛,因為他已經不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那部分。
他若回頭去找秦雪瑤,她不介意仇人的陣營裏,多一個人。
就仿佛老天知道她的難過,天空替她哭了,星星點點的雨絲落了下來,潤在地麵上,暈起點點濕痕。
顧佳音加快了腳步,她不想淋在雨裏,多一份難堪。
就在她大步走向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車時,腕突然被從後麵扣住,頭上多了一把傘,緊接著熟悉的聲音響起,“佳音。”
他的聲音明顯沙啞而顫抖。
顧佳音沒有回頭,筆直地站立,雙眸望著前麵漸漸變密的雨絲,冰涼的心底,總算了有了一絲暖意。
裴念晨大力從背後擁住了身形單薄的女人,下巴抵著她的肩膀,一把黑傘暫為兩人遮住了雨絲。
輕柔的雨絲覆蓋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顯得特別安靜。
就在這種安靜裏,他的聲音帶著某種極力隱忍的情緒響起,有種穿透時空的效果,“佳音,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意味太不明顯,有想分的嫌疑。
顧佳音緩緩牽起紅唇,眼底似有種明媚的錯覺,聲線更是控製得恰到好處,
“沒關係,人都有選擇完美事物的權利,既然我在你眼已經不完美,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日後若不是敵人,那就相忘於江湖。”
倘若他不回頭去找秦雪瑤,那麽從此不再見麵,也是一種好的結果,至少不是仇人。
身體突然被翻轉,抬眸便對上了裴念晨赤紅的雙眸,他的下頜繃得很緊,明顯有怒色,他甚至是咬著牙問出了這句話,“誰告訴你我想分?”
顧佳音,“……”
不想分,為何要說對不起?
他重新將她擁進了懷裏,撫摸著她如水草一般柔順的長發,深深呼吸了一次,有太多無奈的滄桑意發泄不出來。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人,讓你被盛千馳欺負了,現在也無法徹底阻止他糾纏你。”
顧佳音,“……”
原來,他因為這些,才說對不起。
他對她,隻有心疼,沒有嫌棄。
擁著顧佳音的再緊一分,裴念晨的眸底盛滿了冷意,“我會努力,總有一天,我會將盛千馳踩在腳下,要他再也不能糾纏你。”
……
細雨無聲,風更輕。
遠處一輛黑色的頂級豪車,安靜地停在煙雨裏,更無聲。
一雙清冷如深冬寒雪般的眼睛,透過車窗,望著在雨相擁的兩個人,迸發出了淩厲的光芒,像是最凶殘的獵豹被激起了怒意。
盛千馳雙腿交疊著坐在寬敞的車後排座上,冷冷地收回視線,雙唇抿著冷毅的弧度,許久之後,吐出了冰冷的兩個字,“走吧。”
每一個字,都像是冷硬的冰塊,砸進了虛空。
駕駛座上的莫鈞知道,馳少真的生氣了。
就像是有心靈感應,當那輛豪車緩緩駛離的時候,顧佳音轉頭向煙雨的那一邊望過去,隻看到了一抹黑色的殘影。
盡管如此,憑借直覺,她就是知道車裏的人,是盛千馳。
於是,她終於有些害怕了。
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裴念晨。
女人,就是這麽矛盾的生物。
她硬生生掩埋掉秦雪瑤這根刺,答應與裴念晨再續前緣,除了真的還有感情在,更大的原因是覺得可以借助裴家的力量抗衡盛千馳,可以不被他糾纏。
可是現在,裴念晨依如她期望的那樣,堅定不移,愛她如初,她卻突然不想依靠他了。
因為盛千馳如此偏執,是她始料不及的。裴念晨與盛千馳對抗,最終可能就是慘敗不堪。
他用情至深,她就不忍利用他。
懷裏的女人半天都沒有說話,神思還似乎在遊離,裴念晨突然心生不安,低眸深深看著她的眼睛,恨不能一下看透她的靈魂,“怎麽了?”
顧佳音輕輕地歎了口氣,緩緩收回視線,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念晨哥,其實,我們都不必太勉強自己。”
眸光矛盾交錯,但語調卻分外清晰,
“你我都清楚,我不可能不介意秦雪瑤懷了你的孩子,你大概也不能釋懷我與盛千馳有過那一次意外,我們都不過是天真地想找回曾經那些美好,可我們都該明白,我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