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交易有交易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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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盛千馳又沉默了。
但這一次沉默,於往昔每一次沉默都不同。
就像平靜的海麵下,其實正醞釀著洶湧的暗流,下一秒就會掀起驚濤駭浪。
她從他的漆黑如子夜的眸底深處,看到了風起雲湧的情緒。
心髒微微地收緊了,放在桌子上的,也不由自主地蜷縮。
她敏感地察覺到這個男人,內心正湧起巨大的怒意。
他的骨子裏已經翻湧著幽魔一般的侵略欲和攻擊欲,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沉默和雅靜,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努力克製,不讓身體裏那股狂怒破體而出。
這樣的男人,黑豹一般,一旦發起攻擊,便是致命的。
也許,他已經料到了自己可能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所以此刻才這樣強迫著沉默。
她從來不想招惹一個這樣可怕的男人,遠觀或者無視都可以,奈何他纏著她不放。
她第一次給他這個答案的時候,他沉默,那是在思考,他的確給不了她愛情,所以想著從別的方麵補償她,隻要說服她做他的女人就好。
而此刻的沉默,卻是因為怒到了極點。
不是惱羞成怒,就是直接從內心深處暴發出來的狠戾。
因為,她的表現,直接就讓他覺得,她是因為裴念晨才這樣對他,她所說的愛情,在他這裏有另一個代名詞,那就是裴念晨。
直白一點說,她的愛情等號於裴念晨。
他是從小就生活在冷漠的人,不懂感情,也不懂感情在時間和磨難裏會產生微妙的變化,他隻知道,她愛過裴念晨,他們曾經很相愛。
相愛是什麽感覺,他不知道,他隻是感覺她答應了和裴念晨了斷,卻因此恨上了他,以這種羞辱人的冷漠方式來對抗他。
裴念晨,倘若可以,他會要他死。
年前,他就有這樣的狠戾想法,因為嫉妒。
他的骨子裏住著一隻魔鬼,他清楚,所以他此刻需要克製。
雖然努力克製了,但一分鍾後,他還是暴怒而起,一腳踹翻了麵前的餐桌。
在刺耳的破碎聲裏,室內瞬間一片狼藉。
顧佳音沒有任何情緒,安靜地坐立不動,當餐桌傾倒的那一刻,她隻是淡淡地收回了放在桌子上的,垂落在膝上。
盛千馳知道,他若不踹翻這張餐桌,發泄掉一部分戾氣,一定會忍不住去掐死麵前這個女人。
看著一地狼藉,還有沉靜如水的女人,他悶悶地原地轉了一圈,然後點燃了一根煙,暖暖的淺白色的煙霧,終於撫慰了他焦躁的心。
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才壓下了那股無名的邪惡的戾氣。
然後深深地看著顧佳音,努力將語氣放到平緩,“佳音,因為我逼你和裴念晨了斷,所以你恨上了我,是嗎?”
顧佳音沒有說話。
其實,愛上一個人不容易,恨上一個人也不容易,她的人生恨已經很多了,真的沒有精力再去多恨一個人,所以,她不恨他,隻是不想要他而已。
可是,她沒有辦法說,因為說了他也不會懂。
她沉默,他就當作是了。
他真的不希望她恨上他。
所以,他再次吸了口煙,像是在講道理一樣,低低緩緩,條理分明地說,“佳音,我雪藏裴念晨的罪證,而你和他了斷,這是交易,你情我願的,交易有交易的規則,你恨我沒道理。”
他在指控她破壞交易規則。
冷漠的人,做任何事都講究規則。
她也是冷漠的人,但她的冷漠與他的不一樣,她的冷漠隻對沒有感情交集的人,而他是對所有人。
顧佳音偏過臉,看著英俊如斯,卻又像在做困獸之鬥的男人,終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是精神上的可憐人,他太孤獨了,渴望慰藉,可惜選錯了方式,就像一個走不出死角的猛獸。
“盛千馳,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慰藉。”
她自己都已經凝練成冰,又怎麽可能給另一塊冰帶來溫暖呢?
她重新低下頭,用的紙仔細地擦拭指上濺到的菜漬,“我不恨你,這個世上值得我恨的人不多,可是,我真的不想要你。”
她將紙團扔進了紙簍,緩緩起身。
抬眸,認真地看著他,“你的精神世界有個缺口,叫作孤獨,你享受孤獨,卻也受累於孤獨,所以你想找個人來填補這個缺口,本沒什麽錯,但你選錯了人,我填補不了你的缺口。”
她柔柔軟軟的嗓音,似是春風,撫慰人的耳膜,“盛千馳,你換個人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餐廳,穿過客廳,直接上樓去臥室休息了。
心明如鏡,心平如鏡。
盛千馳指間夾著煙,絲絲淺白的煙霧無聲地宛轉地升騰,他站在煙霧的一側,定定地看著門口。
她已消失不見,他卻依然看到那裏有個殘影。
他反複咀嚼她的話,最終微微地抿起了唇角。
她還是那麽剔透,依如年前。
她很懂他,她將他的渴望和需求分析得精準到位,她知道他那麽渴求她,是為了結束終年伴隨他的孤獨。
她覺得她填補不了他的精神缺口,但是他知道,她能,也隻有她能,年前,他就清楚地確認了。
所以,他不可能換人。
得到她,占有她,將她時刻留在身邊,這個想法依然堅定如磐石。
隻是,好傷感,她如此懂得他的需求,可他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麽,其實隻要她肯留在他身邊,她想要什麽他都會給她。
他有的,他直接給,他沒有的,他去爭來搶來給她,除了……裴念晨。
可他,從來不知道她想要什麽。
空間再次陷入沉寂,一個人的沉寂。
隻有淺白色繚繞的煙霧是動感的。
直到煙蒂燃燒至指尖,疼痛清晰傳達至腦部神經,盛千馳才倏然回神。
看了眼被燙傷的指,他淡靜地將煙蒂扔進了煙灰缸。
仆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看著一地狼藉,“馳少,有什麽吩咐嗎?”
盛千馳深深地吸了口氣,清涼入骨,“打掃幹淨。”
“是。”
仆人恭敬地點頭,在忐忑與僵硬,看著高大英俊的男人,邁開長腿,也上了二樓,背影裏,是他們讀不懂的深邃和某種堅持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