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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久違的阿硯

    盛千馳走後，顧佳音一直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這一坐便坐到了午時分，大大的太陽，從落地窗外射進來明亮的光線，更照亮了她腳底的地麵。

    她抬頭望著開闊的天花板，突然覺得難過。

    她現在身體自由了，心卻進了牢籠。

    ……

    獲得自由的第一天，她居然什麽都不想做，在這套宮殿一般的房子裏，發了一整天的呆。

    夜幕降臨時分，她獨自坐在落地窗邊，仰望墨色蒼穹上的星辰。

    思人，思親。

    想念去了天堂的外公和哥哥，遠在異鄉的媽媽，還想念她最初遇見的那個墨祺硯，當然，也想念裴念晨。

    若問她這苦澀的年裏，可有愉悅的時光嗎，其實是有的。

    那些都是墨祺硯帶給她的。

    最初相識的墨祺硯，陽光，帥氣，溫潤如玉，善良醇厚，在那個舉步難艱的陌生國度，給過她許多溫暖。

    可是伴隨著他的雙目失明，他的精神世界逐漸分裂，他多了一重人格，最初的那個他就常常沉睡不醒，她麵對的是越來越暴戾陰狠的墨祺硯。

    他們本是一個人，卻是兩個意誌，雖然新生的墨祺硯也對她好，但她知道他的好不純粹，更像是一種強烈的占有欲。因為他多疑多慮，不再信任任何人，隻有她能讓他放下戒備。

    最近這兩年，原本的墨祺硯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新生的墨祺硯更多時間主宰著那副身體，她與他之間也漸漸地劃出了陌生。

    他越來越陰狠深沉，她學會了沉默。

    從前，她會親切地叫他阿硯，現在她叫他祺硯殿下。

    她知道，他也痛苦，兩重人格，他也困擾，他秘密看醫生，服用精神抑製藥物，那樣的苦澀是常人不能體會的。

    這是個秘密，隻有她和他的醫生還有貼身助理知道。

    想來，阿硯已經很久沒有清醒了，主載那個身體的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祺硯殿下。

    靜謐，屏幕亮了，是短信。

    顧佳音懶懶地拿起，劃開了屏幕。

    [佳音，這一次我沉睡得太久，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佳音，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我和你背道而馳，漸行漸遠，我將與你隔著人間與天堂，夢裏好不舍，於是我掙紮著醒來了。]

    [佳音，這次醒來，不知何時又會沉睡，又會把這副身體交給那個讓你不喜歡的我，突然好想趁著清醒就這樣終結自己，再也不會有另一個我讓你負累。]

    墨祺硯，她最初遇見的那個陽光而溫暖的阿硯！

    顧佳音突然激動得站了起來，緊緊握著，顫抖著指輸入那串再熟悉不過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便被接起，“佳音。”

    那端的聲音飽含著欣喜，依舊平潤沒有波瀾，但音色明顯偏暖，就像他原本就蓄滿陽光的氣質。

    他是阿硯還是祺硯殿下，顧佳音從音色和眼神上就能夠分辨出來。

    再次聽到久違的聲音，她激動得熱淚盈眶，“阿硯。”

    這一次，他沉睡了整整半年，她一度以為曾經的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而那個狠絕的他，讓她畏懼遠之，卻又因為他們共享一副身體，而讓她時時牽掛。

    那端的墨祺硯低低地笑了，嗓音醇厚溫潤，如上好的璞玉，“佳音，再次聽到你的聲音，真好。”

    “嗯。”顧佳音抹了一把眼淚，“阿硯，再也不要沉睡了，我很想念你。”

    那端沉默，他也想不再沉睡，可是他戰勝不了那個狂傲狠戾的自己，不知何時，不知何地，不知何事，就會讓他狂性發作，強橫地占有這副身體。

    沉默片刻，他再次開口，“江桐說，他惹你不開心了。”

    他說的他，自然指的就是另一個自己，江桐，就是他的貼身助理，是自幼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也沒有，隻是他亂吃醋，要殺一個無辜的人，所以我生氣。”

    墨祺硯寥寥地笑了，任誰都聽得出他很落寞，“佳音，對不起。”

    年前，他初見她，驚豔她的美，心疼她的身世，所以他溫暖她，疼愛她，想過要給她一輩子的幸福，可誰知，最後，竟是他這樣負累她。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說。”

    顧佳音雖然負累，但真的不怪他，她心疼他，因為他是病人。

    她不知道，阿硯差一點就再也不會醒來了，是她那天為救盛千馳，與陰狠的墨祺硯說了那翻決絕的話，讓他一度情緒不穩，才讓阿硯有了重新主宰身體的會。

    墨祺硯似乎思考了一下，再次開口，“不是一直跟我說，要回麗城找裴念晨，怎麽回去了又和盛千馳有了糾葛？”

    顧佳音不知道要怎麽與他解釋那些彎彎繞繞的曾經，於是就吐了簡單的四個字，“陰錯陽差。”

    “佳音，你喜歡盛千馳嗎？”

    顧佳音沉默。

    沉默片刻，他這樣說，“佳音，你動心了？”

    動心了嗎？

    顧佳音不敢否認，但也不敢確認。

    沉默許久，最終，她堅定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用這兩個字結束她與盛千馳兩個月來荒唐的糾纏。

    墨祺硯有好一會沒有說話，然後，他輕笑著說，“佳音，我也吃醋。”

    不論是最初的自己，還是新生的自己，兩種人格，都那麽深愛顧佳音。

    隻不過，阿硯從不逼迫她，尊重她的選擇，而祺硯殿下會強勢地表達占有欲和不許背叛的命令。

    顧佳音輕輕地歎了口氣，“阿硯，你不要這樣說。”

    “嗯，”墨祺硯笑了一下，“你不喜歡我，難道連吃醋的權利都不給我了嗎？”

    顧佳音不說話，這樣的墨祺硯實在讓人心疼，此刻，她滿腦子都是他曾經站在陽光下對她微笑的模樣。

    就像久別重逢，雖然心與心很親近，但總有那麽一股陌生感，聊天的內容也有斷節的時候，時不時就會沉默一下，但都不願意掛斷電話。

    因為時光太難得，不知何時，他們又分隔在渺茫的等待裏。

    又一段沉默過後，墨祺硯平靜地說，“佳音，如果能在麗城找到幸福，就不要再回蘇黎了，在我清醒的時候，我會想辦法將你媽媽送出去與你團聚的。”

    顧佳音倏然握緊了，有一團情緒壓抑在胸口，聲線都緊繃到顫抖，“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