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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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的新宅是算盤按著陳家的規矩來定的屋子,最外邊一層一間算是會客的屋子,一間便是帳房,算盤就住在帳房院子的廂房裏。

    中間一層不設屋子,全叫原來那戶人家打通了做了個小花園,既有卷棚又是造了個小樓,四時花木齊全,中段還架了太湖石,坐在玩花樓中開了八麵窗,窗窗都是不同景致。

    單以這個來論,四百五十兩銀子實不能算貴,後頭那兩間,一間院落是王四郎與秀娘的,一間便是單給蓉姐兒的。

    算盤在主院裏也給蓉姐兒設了間小廂房,便是怕她們母女兩個許久不見,秀娘還要帶了女兒一處住,誰知道蓉姐兒看見自己的院子立馬邁不動腿兒了。

    除了秋千架子,她的院子裏還挖了個半丈來寬的小坑,養了幾尾活魚,此時天寒,水麵薄薄結了一層冰,鯉魚窩在水底一動不動,水底還用水缸養了兩缸荷花,到了夏日她不必去外頭院子裏就能賞荷花。

    屋子俱都打掃潔淨,椅上床上俱都是新枕新褥,帳幔上頭掛的嶄新銅鈴,蓉姐兒一動帳子就叮當作響,為著就是叫守夜的丫頭警醒些,帳子一響,便是姐兒要茶要水了。

    大白一聽那響動喵一聲撲了上去,它難得有這麽活潑的時候,跳將起來就去撲,帳上的銅鈴兒響個不住,大白整個身子撲上去吊在繩子上,蓉姐兒哈哈笑:“玉娘,給大白一個銅鈴玩。”

    她嘴裏叫的是玉娘,卻是算盤應一聲:“姐兒稍坐,我叫她們幾個給姐兒磕個頭。”說著往屋外一招手,給蓉姐兒配的兩個丫頭進來都給蓉姐兒跪下。

    蓉姐兒倒一點也不懼,她也是受過別人磕頭的,潘氏家裏鄉下好幾門的親,俱都過的窮苦,到了年節裏上門一回,不說銀子,能得幾包舊衣裳也是好的。

    蓉姐兒人不大,輩份卻不小,有個七八歲的女孩兒見了她就磕頭,還要叫她一聲小姑奶奶,妍姐兒便是大姑奶奶,原來這些個雖輩份在,俱都含混了不磕頭,那上門來打秋風的,卻老老實實磕了,蓉姐兒受了兩個丫頭磕的頭,還似模似樣的點了頭同玉娘說:“給紅包兒罷。”磕了頭自然是要給紅包的。

    兩個丫頭俱都是調理過的,當中一個還在大宅裏當了好些時候的丫頭,因著主家到外任去,把一半兒丫頭俱都發賣出來,留下些心腹,到了地頭再進人,大宅裏頭的規矩很是知道。

    兩個呆了些時日早就熟了,彼此也論一論,指那正院裏的丫頭不好作,小主家身邊侍候卻是個肥差,一則人小事兒少,二則麵嫩好說話。看玉娘也不是硬性的人,誰知道開口一句就叫她們啞了聲氣,竟是個很知道規矩的。

    算盤也叫一驚,玉娘最知底細,忍了笑應下一聲:“來的急,不曾備下,等開了箱子再把紅包給她們。”又細問這兩個叫甚名字。

    兩個丫頭原有名字,可瞧著蓉姐兒這般說話,倒不敢說原先的名兒,站起來低了頭:“還請姐兒賜名。”原就是賣了當丫頭的,姓甚名誰哪有什麽要緊,就是舊主也給改了幾回名。

    蓉姐兒哪裏會起名,算盤肚裏也早就想好了,便是想著要顯一顯本事,見蓉姐兒跟玉娘兩個無話,便道:“小的給做主,你叫綠芽,你叫銀葉。”

    蓉姐兒待那兩個丫頭到門外等著差遣,小聲的湊到玉娘耳邊:“她們怎的沒名兒,生下來就沒麽?”玉娘笑一笑,知道這兩個是買斷的下人,壓低了聲兒:“這兩個便似大白一般,遇著了姐兒才有了名字。”

    蓉姐兒似懂非懂,又覺得這兩個陌生人再不能跟大白比,這話說出來又覺得不合適,便不去理會,叫一聲大白,叫它跳到膝上,拿手給它撓癢癢。

    總歸是陌生地方,玉娘曉得從此要在這裏常住,便把貼身常用的東西俱都理了來,兩個人也在三隻箱子,單蓉姐兒的玩物零碎兒就塞了半隻箱子,此時一樣樣理出來,看見繡床鋪得整齊,想到陳家教的規矩,便是養娘也不能跟主家睡一張床的,猶豫了片刻,叫了綠芽進來,叫她收拾一付鋪蓋,晚上好給蓉姐兒守夜。

    她私心裏自然更願意呆在濼水,既有進項,人口也簡單,沈家老兩口並孫蘭娘都已孰識,她雖是王四郎一路帶到濼水的,在秀娘跟前不過呆了一夜,雖知是個軟和人,卻沒近前侍奉過,倒有些怵她。

    可帶了蓉姐兒一年,就已舍不下她,心裏思量一回,還是去找了算盤,算盤跟她有過水路之誼,兩個俱都算是王家年資最老的下人,算盤聽她這樣笑上一聲:“你如今便算是姐兒的養娘,這屋子比過去如何?再有一條,姐兒跟前離不得你,內宅又沒立起來,往後太太回來還是用你的時候,是當個織綢女工,還是做個管事的,你自家想清楚了。”

    玉娘心裏倒沒算計那些個,但聽見說正是用她的時候,她實想要報秀娘王四郎這番恩義的,咬了唇兒站住了,如今已經一十九歲,家人連個影兒也不見,姐兒才六歲,待她大些,身邊能離了人的時候,她還正青春,到時也攢下了身價銀,單身獨戶的出去自立門戶,且不比現在容易得多。

    定了心開了箱籠,把蓉姐兒睡慣了的枕頭被子拿出來鋪到床上,來的時候潘氏隻怕蓉姐兒認床,恨不得把屋裏能帶的俱給她帶來。

    蓉姐兒現今這間屋比原來的五間還要更大些,把東西都擺上了還顯得空蕩,王四郎不在家,算盤隻著意俸著蓉姐兒一個,早就備下各色玩意兒,兩個鏤空雕花的彩瓷瓶兒,插瓶用的香花,還有彩色鳥羽紮的毛鍵子,五色百索,廊下還掛了竹籠兒,等開了春買個剪舌鸚鵡,叫蓉姐兒逗它說話。

    大白在靠窗的羅漢床上尋了個好地兒,趴在那裏曬太陽,尾巴一甩一甩的,蓉姐兒也脫了鞋子爬上去,銀葉端了一漆盒的點心進來,蒸的酥果餡兒餅,金橘餅兒,玫瑰粽子鬆仁兒糖,滿滿當當一盒子,底下還擺了一盒煎小餃兒。

    玉娘看看天色將晚,恐怕蓉姐兒吃了積食,夜裏不肯用飯,便隻給她兩個糖,把盒子收了起來,給銀葉綠芽兩個每人兩隻小餃兒,又到上房去見了那邊侍候的兩個丫頭,也分了些吃食給她們,這兩個倒比蓉姐兒房裏的更大些,麵貌也更普通,還未起名字,隻等著秀娘回來。

    蓉姐兒到吃夜飯還乖,天色一暗就左扭右扭的不老實起來,扯了玉娘的袖子要回家,玉娘便拿話兒哄著她:“這便是家呀,姐兒睡一覺,明兒早上就瞧見爹娘了。”

    蓉姐兒隻是吸了鼻子不肯,潘氏拿這話兒騙過她好些回,早就不管用了,算盤也拿她沒法子,又不能叫她扯著嗓子哭,怕把聲音哭啞了,待秀娘回來心疼。

    冬至前後江州城裏熱鬧得很,算盤看看到還沒暗,點了兩個小廝,自家抱了蓉姐兒,帶她出去走街,看燈看花,蓉姐兒不樂,趴在他肩上,出了門還嚶嚶唧唧,算盤點了燈給她瞧,她也不樂意,走上兩步就要問一句:“是不是家去呀?”

    算盤隻好含混應了她,給她買了個麵人,又買個搖鼓,這些東西蓉姐兒俱都有,推了手不要,在街上就哭鬧起來:“我要家去!”

    有幾個人站著看一會,見算盤好聲好氣兒的哄著,曉得是帶小主人出來玩耍的,笑一笑便走開去,單有一人不同,徐小郎剛自南山回來,吳氏的靈柩還放在南山不曾下土,隻等著今年徐老爺任期一滿便扶了柩回去。

    冬至是大節,他帶了黎叔兩個往南山上去,換上一身孝衣在靈前磕頭燒紙,把自家的誌向對著吳氏的牌位說上一說,到得事了,天色已暗,換下重孝衣裳,穿了一身藍,腰間係一條白帶,才到江州,將將上岸,就看見蓉姐兒叫個人抱著正在哭。

    他隻以為是遇上了拐子,上前一拳頭砸在算盤身上,一把搶抱過來,蓉姐兒哭得眼睛鼻子通通紅,看見是徐小郎,咽了眼淚,張手勾住他的脖子,一隻手握了拳頭放在他肩上,緊緊攥住徐小郎的衣裳:“我家去!”

    算盤見個不識的少年抱了小主人,身後跟的兩個小廝叫罵起來,還是黎叔老道些,眼睛一掃,看著穿著整齊,是家下人的模樣,一手拱了拳:“借問可是這家姐兒的親戚?咱們識得她,才有這一急。”

    算盤被徐小郎一拳頭砸在肩窩上,正揉了肩,眼睛一掃見是個官家哥兒打扮的人,雖不識得王四郎有這門親戚,卻也告個罪,不想得罪了他:“這原是我家小主人,抱了她出來瞧燈的,並不是拐子。”

    徐小郎長眉一皺:“她家原在濼水,這地是江州,還說不是拐子。”抱了蓉姐兒顛一顛:“這人你可識得。”

    蓉姐兒趴在他肩上早就不哭,聽見他問低了頭不開口。算盤聽見徐小郎說王家原在濼水,越發認他是門親,作了揖:“原是在濼水,大柳枝兒巷子裏接來,咱們家老爺在臨河街置了新宅,先把小主人接來暖房的。”

    黎叔一聽趕緊道惱:“少爺,怕是這姐兒認生,這幾個仆人她不識這才哭叫,把姐兒抱給他罷。”徐小郎伸手護住,皺了眉:“既是住在臨河街離咱們也不遠,不過幾步路,我倒要瞧瞧,是不是。”

    算盤聽見又覺好笑,清清喉嚨問道:“不知是王家哪門親,小人眼拙,倒不曾看出來。”徐小郎哪裏是王家的親戚,兩個俱都說不出來,隻說識得蓉姐兒,誰也不信誰,兩人的眼睛都盯在蓉姐兒身上。

    蓉姐兒不肯叫算盤抱她,伏在徐小郎肩頭,小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噘了嘴兒不肯作聲,到了王家門口,算盤指了牌子上寫的“王宅”二字,徐小郎還將信將疑,質問道:“既是把她抱了來暖房的,身邊竟一個熟識的人也不留?”

    算盤無法,隻好請他們進去,把玉娘叫出來,徐小郎見著玉娘才信了,臉上飛紅一片,抱蓉姐兒交到玉娘身上。

    蓉姐兒早就趴著睡著了,粉團團的臉壓得紅了,玉娘來時就聽小廝說了,對著徐小郎一福:“倒謝少爺俠義心腸,咱們家的姐兒還真個結了善緣。”

    徐小郎把手背到身後,咳嗽一聲:“嗯。”的應了,拱拱手告辭出去,黎叔待想說他,他自家先紅了臉,還深覺自家沒錯,再有下回還要過去。

    待回到吳家,吳夫人問黎叔怎生去的這樣久,黎叔便把路上這場官司說一回,吳夫人一聽倒驚:“咦,這姑娘竟也搬來了江州。”

    柳氏在後頭侍候茶水,叫丫頭安排飯給徐小郎用,出來也是一笑:“這個娃兒倒跟表弟有緣份,隻是差得太多了些。”

    婆媳兩個笑一回,不一時王家的禮送到門上,原是算盤聽玉娘說了如何識得吳夫人,又曉得徐家正在江州做官,跟了王四郎這一年不知登過多少回官家的門,有這麽個由頭,怎好放過,備下四色禮品,拿了兩付蜀錦送上門去。

    吳夫人先是歎這家子禮數周全,待打開了禮盒,見裏頭兩匹光華燦爛的蜀錦,時鮮的點心,還有一盆臘梅盆景,倒是一奇:“不成想這家竟也是個有家底的。”

    柳氏跟著吳夫人久了,也敢打趣兩句:“這才說差得遠了些,不然倒是一樁好緣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扔雷的親,貌似還有沒顯示的,嘛**抽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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