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父子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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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是恨我的,我甚至都清楚,從心底裏,你早已經不認我這個父親了。”房間內的安靜,被莊玄良打破,低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悲愴。

    “是嗎?也許,曾經的時候,我將你恨到了骨子裏頭去了,可是當再次回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其實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恨你,反而是覺得,你有些可憐,沒錯,你的確有些可憐。”莊林坐在椅子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無悲無喜的說道。

    可憐嗎!自己的確是有些可憐,更有些可悲。

    莊玄良同樣仰著頭,嘴裏反複的咀嚼著莊林的這番話,許久的時間後,忍不住的笑出聲來,自個兒在那裏嘟囔著。

    “自從你母親去世後,這麽多年來,每一個晚上,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你的母親在我麵前出現,就那麽一聲不吭,站在那裏看著我,我想把她趕走,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哈哈,你不覺得,你這話很矯情嗎?你可以放心,我這次來,不是找你報仇的,我更不會對你怎麽樣,你可以絕情,但是我不會擔負弑父的罪名。”聽完莊玄良的這番話後,莊林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莊玄良坐起身子來,沉沉的歎了一聲。

    “也許,你覺得我說這些,是想保全自己,一個將死之人,還有必要去這麽做嗎?”

    莊林皺了皺眉眉頭,緩緩的低下頭來,扭過頭去,朝著身後那個背影望去,心神之力流轉而出,進入到了這具身體之中,隻很短的時間後,便返回來。

    “我記得,你這人向來以正人君子自居,從來都不去那種風花雪月的地方,怎麽會得這種病呢?”看著那個背影,莊林沉聲問道。

    “也許,這便是報應吧,不過,如此一來,我也能夠徹底解脫了。”莊玄良笑了笑,聲音平靜的說道。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莊林再一次的沉默了,好長的時間裏,他都隻是那麽看著那個背影,整個心髒都在翻騰著,一種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緒,在心裏頭湧動。

    “怎麽不說話了?這不正合你心意嗎,如此一來的話,你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去你母親墳前祭拜,更不用承擔弑父的罪名。”感覺到身後莊林的沉默,莊玄良接著又開口問道。

    是啊,這不正是最好的結果嗎!這個狠心的男人死了,自己也可以去母親墳前祭拜了,又不用去承擔什麽惡名,可是為什麽,自己卻感覺不到丁點的高興呢。

    莊林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地板,在心裏頭反問著自己。

    仔細去想,他卻發現,自己竟然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難道說,這麽多年,漂泊流浪,九死一生,其實上,自己從始至終,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恨這個男人!而或者說,自己也不知道從哪一天起,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恨早已經煙消雲散了。

    否則的話,為什麽自己在心裏頭找不到對他的那種恨意呢!更是在他將死的時候,找不到丁點的高興呢!

    也許,我終究還是太年輕了,還做不到絕情斷欲。

    他在心裏頭,這麽安慰著自己,隻是,這種安慰,多少有些蒼白,有些可笑了。

    “為什麽,我在你的身上,感覺不到丁點的高興呢,甚至,我都隱隱的在你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的悲傷呢?”莊玄良緩緩的轉過身子來,望著近在咫尺的莊林,開口問道。

    莊林沉默了,還是如之前那般的沉默。

    “也許,某一天,我對你的恨,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煙消雲散了,它走的很突然,以至於,我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它的離去。”許久的沉默後,莊林嘴唇微微蠕動,從裏麵擠出幾個字來。

    莊林這麽跟莊玄良說,同時,也未嚐不是在給自己說。

    當聽到莊林的回答時,莊玄良的臉上,露出了錯愕的表情來,也許,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過,莊林最後會給出自己這麽一個答案來。

    “我很想去一個地方,但是猶豫了很多年,都不敢去。”莊玄良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可以穩定下來,那雙有些渾濁的眸子,看著莊林,開口說道。

    莊林再一次選擇了沉默,因為他清楚,莊玄良所說的那個不敢去的地方是哪裏。

    這麽多年來,他曾不止一次有機會回到燕京來,但是他都沒有敢回來,年前的時候,終於鼓足了勇氣回來,最後還是沒能勇氣去母親的墓前去看一看。

    如果,自己跟這個男人去了母親的墓前,那豈不是說,自己已經原諒了他,母親呢,這麽多年來,躺在那裏,是否也原來了這個她曾深愛過的男人呢!

    他始終忘不了,母親臨死前,臉上的那種絕望,那不是對生的絕望,而是對這個男人的絕望,哀莫大於心死。

    “其實,這麽多年來,每一年的秋天,我都會去那座墓地轉一轉,可是最後,也隻敢遠遠的看一眼,不敢走上前去,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裏,能夠親自去你母親的墓前祭拜一番,也算了卻了我最後的心願了。”莊玄良仰起頭來,看著上方,聲音落寞的說道。

    看著那張病態的蒼白臉龐,再看著那雙已經變的渾濁的眸子,莊林的心裏頭,像是被什麽東西碰撞了一下,一種難言的酸楚湧上來。

    不管眼前這個男人做過什麽錯事,他現在已經受到了懲罰,而且,自己與他之間,也終究是有著除不去的血緣關係,自己的生命源於他,自己的身體內,流淌著他的鮮血。

    塵歸塵土歸土,也許,當年的一切恩怨,也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煙消雲散了吧。

    母親最是善解人意,她肯定不會願意看到自己活在仇恨之中。

    “走吧,我帶你去,這麽多年來,我也從來沒能鼓足勇氣去那個地方。”深吸了一口氣,莊林站起了身子來,轉身走到身後的地方去,將那個男人扶起來,語氣平淡的說道。

    莊玄良看著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許久的時間後,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來,那笑容很自然,很輕鬆。--5147+457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