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茜在聽到程敘之那句話的時候有幾秒的微怔，程敘之身邊的人也愣了一下，他拉住程敘之說：“我還有事沒說。”

    程敘之伸手打開包廂門，偏頭看了那人一眼，聲音略有些清冷：“還有什麽事？”

    那人的眼神往薑錦茜這邊瞟了幾眼，薑錦茜立馬意會，她伸手打開門，說：“我先進去了，你們有事的話接著說。”

    她推門進去，門似乎出了點問題，沒有完全的合攏，室內隱隱綽綽的光亮刮過他的眼角。

    程敘之的腳尖點地，往門沿處踢了幾下，門口緩緩打開，他往裏環視一圈，隨即又漫不經心的轉回身，沉聲道：“說吧，還有什麽事。”

    ——

    薑錦茜本身就偏好安靜，又加上此時周邊的人她大都不認識，而唯一認識的蘇花朝早就找不到人影了。她隻好拿著手機刷微博。

    薑錦茜有二十萬的微博粉絲，大部分都是她的書迷。她更博的速度很慢，基本上在連載新文的時候才會發幾條，大多還是“今天更新啦，大家快去看哦”之類的話。

    今天來南城之前她興致大發，發了張遮臉照在微博上，也不知道大家會說什麽。

    一打開微博，發現有99+的@和99+的評論，薑錦茜愣了幾秒。

    她一一點開，發現都是在她剛發的微博下的留言。

    “我家七茜的身材好到爆炸！”

    “為什麽現在的作者都長得這麽好看！”

    “啊啊啊啊啊求看臉啊！為什麽要把臉遮住！”

    薑錦茜愈發覺得現在的讀者嘴甜，哪怕隔著屏幕，看到那些話她都臉紅害羞了。

    她選了幾個眼熟的id一一回複，其餘的都點了讚。

    薑錦茜刷了會兒微博便發困了，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她扭頭看著身邊的位置，空空蕩蕩的。不知道是誰開了幾盞小燈，燈光正好投射在那個位置上。

    程敘之還是沒有回來。

    薑錦茜在手機的備忘錄下反複寫著一個名字。

    程敘之。程敘之。程敘之。

    她寫了刪，刪了又寫。

    到最後她竟然捧著手機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蘇花朝家的臥室了。

    臥室吊燈的光柔和泛黃，在這夜色深重的晚上攏的分外靜謐。窗外是已經安然入睡的城市，月色如水，照的冰冷的建築物都多了幾分柔和感。

    她回憶自己到底是怎麽從嘈雜的酒吧包廂到安靜的臥室的，依稀記得有人把她騰空抱起，她下意識的摟住那人的腰，還在他的胸膛處蹭了幾下，鼻尖是一股好聞的檸檬水味，她覺得那味道十分好聞，便又毫無設防的睡去。

    等等……那個人是誰？

    薑錦茜立馬翻身下床，胡亂的穿上放在床邊的拖鞋，一把打開臥室門，就看到對麵的餐桌處有人背對著她坐著，似乎是聽到響動，他轉過身來。

    薑錦茜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你怎麽在這裏？”

    被問到的程敘之站了起來，他單手拿著玻璃水杯，微抿了一口，繼而臉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我怎麽不能在這裏？”

    薑錦茜被他的反問給打的措手不及，“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慌忙解釋：“你可以在這裏，當然可以在這裏啦！”

    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薑錦茜你的智商呢？

    她在心裏默默唾棄自己幾十遍。

    程敘之看到麵前這個低頭皺眉的人，想起他們在機場的見麵。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細細小小的道歉聲極為悅耳動聽。

    或許是她本身的聲音好聽，或許是常年居於北方難得遇到來自江南的女生便覺得難再尋。

    程敘之再一次聽到她說對不起。

    “沒關係。”這回他終於能說出這句話。

    接下去便是長久的靜默。

    程敘之看了眼客廳的鍾表，將近淩晨三點，他一個大男人和她待在一起似乎不大合適。他輕咳了下，說：“蘇花朝家裏有事臨時回去了，她讓我送你回來。”

    “哦。”薑錦茜眼觀鼻鼻觀心道。

    “既然你已經送到了，我就先走了。”程敘之把水杯放回桌子上，拿過放在一旁的桌鑰匙就轉身往大門走去。

    “那個……”薑錦茜輕聲問。

    “什麽？”程敘之轉過頭看她。

    薑錦茜鼓足勇氣，抬頭直視著他。廊燈開到最暗，晦澀燈光就在他們二人的頭頂亮起，他像是舞台上燈光唯一追蹤的男一號，從天而降。

    而她需要拿出萬分的勇氣才能換來他的一麵。

    薑錦茜正準備祭奠出自己生平的所有勇氣時，就聽到對方說：“蘇花朝明天不一定回來，她和我說你準備在南大附近找房子，讓我帶你過去，如果你有時間，我明天下午帶你去看看房子。”

    “有時間有時間！”薑錦茜不停的點頭，她又困惑的看向他：“花朝她家裏出事了嗎？”

    “我不太清楚。”程敘之邊說邊拿出手機，走過來，伸手將手機遞給她。

    薑錦茜看了看那隻黑色手機，又看了看他，“怎麽了？”

    “留個聯係方式，我明天方便聯係你。”

    ————

    薑錦茜坐上程敘之的車的時候仍舊有一種仿若隔夢的感覺，再聞到他車上那股熟悉的檸檬水味的時候，油然而生一種美夢成真的感覺。

    她的雙眼四下亂瞟，情緒波動之外理智勸說著她要保持鎮定。

    “那個，昨晚是你送我回去的？”

    程敘之就坐在她的邊上，狹小車廂中他們兩個的距離是那麽的貼近。聽到她這麽問，程敘之不做多想，回：“嗯。”

    薑錦茜咬了下唇，狀似不經意的開口：“我昨晚好像睡的蠻熟的。”

    程敘之的心思比她通透的不知幾倍，小女生的心思再百轉千折繞來繞去，可總有那麽幾處透露出心事。像蘇花朝說的，程敘之從來不乏追求者。

    這麽些年，他見過太多試探的手段了，可轉眼看著麵前這個耳根泛紅的姑娘，程敘之不得不承認，她是所有人中最青澀，在他麵前最一覽無遺的了。

    程敘之輕笑，低低的笑聲淌進薑錦茜的耳裏，薑錦茜故作鎮定的看向他，“你笑什麽呀？”

    你笑什麽呀？

    程敘之反複咀嚼幾次她說出口的這句話，在腦海裏回憶她的語音語調，那微微上揚的尾音比山澗溪水更沁入人心。

    他脫口而出：“你以前是學播音的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薑錦茜楞在原地，她困惑的搖頭：“沒有啊，怎麽了？”

    “沒事。”程敘之在問出那句話之後便意識到不妥，他向來是成熟穩重的，怎麽會問出那麽一句話來？

    他清了清嗓子，回應她方才說的那句話：“蘇花朝走之前叫了你很多聲也沒見你醒，大概是真累了。”

    程敘之沒有說太多，點到即止。

    薑錦茜卻以足夠。

    所以昨晚，抱她的那個人……真的是他啊……

    下一秒她就苦皺著眉頭，所以她為什麽睡的跟豬一樣！錯過了公主抱……

    車子在南大的門口緩緩停下，程敘之問她：“你是哪個專業的？”

    “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薑錦茜回答完之後問他，“怎麽了？”

    程敘之踩在油門上的右腳在聽到她的回答的時候差點猛然踩下，幸好在最後的時候他收回腳。

    薑錦茜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追問：“怎麽了？”

    程敘之立馬收斂好神色，他一打方向盤，往另外一個地方開去，“你平常上課都在北校上課，住在這邊距離遠了點，我帶你去北門那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薑錦茜“哦”了一聲，她對於南北校的劃分並不清楚，自己的專業到底是在哪塊兒上課更是一知半解的了。

    車內陡然陷入沉靜。薑錦茜絞盡腦汁的想話題，“你好像對南大很熟悉。”

    “嗯，我本科是在南大讀的。”程敘之的語氣淡淡的。

    薑錦茜也不氣餒，接過這個話題聊：“你以前是什麽專業的？”

    “計算機係的。”

    薑錦茜想到昨晚自己拿著他的手機號搜索微信，點開他的微信頭像，滿屏的代碼讓她目瞪口呆。

    學計算機的啊……難怪了……

    突然想到這個，薑錦茜很想問，你為什麽不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可是轉念一想，憑什麽他要同意自己的好友申請呢，他們兩個才認識幾天啊。

    這麽想著她也就釋懷了。

    ——

    車子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小區，在最北麵的時候停下。

    程敘之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對那邊說了幾句便掛了。不到五分鍾，就有人開了樓下的防盜門出來。

    程敘之解開安全帶，指了指那人說：“中介的。”

    薑錦茜點點頭，跟在他後麵下了車。

    房子是一室一廳的，一個女生住剛好。

    薑錦茜轉了一圈，最後問道：“有兩室一廳的嗎？”

    中介點頭：“有倒是有，隻不過如果你是一個人住，這兒就夠了。”他說完看了看站在陽台邊抽煙的程敘之，接著說：“兩室一廳的價格比這高出許多，學生的話沒有必要。”

    薑錦茜笑：“您還勸我租便宜點的啊？不是租好點的您賺的多嗎？”

    中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語氣裏滿是驕傲：“你這一學生，我在學生這兒賺錢，良心還過不過得去啊，小姑娘你說是吧？”

    這位中介大概有四十多歲了，和薑錦茜說話時左一口小姑娘右一口孩子的，讓薑錦茜對他的好感倍增。

    她連說話都軟了幾分，“大哥，您給我換兩室一廳的吧。”

    “這……真換啊？”他的視線不自覺的往陽台那邊瞟。

    程敘之手指夾著煙，煙霧繚繚，英俊的眉眼在暮色餘暉中多了幾分的柔和與溫情。薑錦茜前幾次見到他，隻覺得他俊朗非凡、尤為天人，但從沒有過這麽一刻覺得他會和“居家”這個詞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煙緩緩燃盡，程敘之把煙尾扔在垃圾桶裏，隨即在陽台處洗了遍手，拿過紙巾慢條斯理的擦，他邊擦邊走過來，逆著光，看不真切表情，等到了麵前，薑錦茜才看清他皺著眉，身上帶著股煙味，語氣平靜：“兩個人住嗎？抱歉，蘇花朝沒有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