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茜和蘇花朝的這通電話足足聊了大半個小時，等她掛斷電話再回來的時候，報告會已經結束了。會議室裏零零散散的剩下幾個人收拾東西，她掃了幾眼，發現程敘之已經不在了。

    他可能隻是經過吧，畢竟他又不是這個專業的，怎麽可能對這種講座感興趣啊。

    薑錦茜這麽想著寬慰自己，她走到隔壁辦公室想要找程裕年請假，卻發現程裕年不在那兒。辦公室裏隻有於歡在收拾東西，她叫於歡的名字，“於歡，我今晚臨時有點事，先走了，晚飯就不和你們一起吃了，你幫我和程老說一下好嗎？”

    於歡現在心裏其實挺不是滋味的。

    一場講座，程敘之就沒和自己說幾句話，但在談及薑錦茜的時候，眼裏卻湧出潺潺笑意，再聯想到他那句話。

    他們兩個，是情侶關係嗎……

    薑錦茜看她半天沒有回答自己，伸手在她麵前擺了擺：“於歡？”

    於歡回神，牽強的扯了個笑，說：“好。”

    薑錦茜向她道謝：“謝謝你啦，那我先走了。”

    於歡看著她的背影，輕聲說：“沒關係。”

    ————

    於歡收拾好東西趕到飯店包廂的時候，裏麵其樂融融的，她整理了下頭發，推門進去：“程老。”她向程裕年打招呼，又向包廂裏其他的教授打招呼：“老師們好。”

    程裕年見她進來，眼睛一亮。可她的身後竟然沒有人，他問道：“小薑是晚點過來？”

    於歡在位置上坐好，向他解釋：“薑錦茜有事，來不了了。”

    程裕年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我不是說了晚上一起吃飯的嗎，這會兒怎麽就有事了？小薑是不是故意不想和我一起吃飯的？”

    於歡笑著解釋：“真沒有，她真的是臨時有事！”

    程裕年重重的歎了口氣，小聲嘟囔：“我這費了多大的工夫才把那小子叫過來啊！這小姑娘……真是！”

    於歡沒聽清他說話，疑惑：“程老，怎麽了？”

    “哦，沒事，沒事。”程裕年擺擺手，他招呼著一桌子人，“吃飯吧，吃飯。”

    於歡點頭，舉著筷子要夾菜的時候，抬眸竟然看到了……程敘之？！

    隔著熱氣騰騰的霧氣，包廂裏的冷氣在她頭頂孜孜不倦的吹，於歡怔住了。

    他怎麽會在這裏……

    而下一秒，就聽到他說：“爺爺，我那邊還有事，得早點過去。”

    程裕年不滿，“我讓你早點來，你不早點過來！現在你又說要提早過去，程敘之，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老頭子老了，好欺負了。”

    程敘之笑了，笑聲裏有幾分調侃意味在：“您哪好欺負？比我還精。”

    程裕年沒好氣的說：“走吧走吧！人小姑娘也走了，你們都走吧！”

    聞言，程敘之伸手揉了揉眉頭，無奈道：“您還真打算把您那學生介紹給我？”

    “你說呢！那麽好一小姑娘，配你正合適！”

    程敘之卻陡然笑了，隔著氤氳霧氣，他的笑柔和又溫潤。他慵懶的掃了眼滿場，年紀相仿的隻有一個人。

    沒有來？

    除了她，還能是誰。

    他漫不經心的問：“就好到這種程度？”

    程裕年不疑有他，答：“反正我就是喜歡！”

    “是嗎。”他淡淡的說。仔細聽得話，其實是能聽見他聲音裏藏著的笑意的，可是那笑意太淺，而這包廂又太嘈雜，誰也聽不見他的笑意。

    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程裕年被他那輕描淡寫的語氣給激的脾氣都上來了，說：“不許提早走，待會送我和小於回去！”

    被提到名字的於歡立馬擺手拒絕：“不了不了，程老，我就住在學校，不用送！”

    程裕年想著程敘之這來一趟，既然和薑錦茜見不了，那就再撮合撮合他倆，堅持著說：“這裏離你們公寓也不近，待會讓程敘之送你過去，沒事。”

    於歡有點為難的看向程敘之：“真的不用了吧。”

    程敘之勾了下唇，語氣清冷寡淡：“沒事。”

    ————

    薑錦茜今晚是和蘇花朝一起吃飯的。

    蘇花朝最近忙著家裏的事，和薑錦茜的聯係少了許多，原先說要和薑錦茜膩歪在一起的人，結果都抽不出時間和她打電話……她十分內疚，於是便說今晚一起吃飯。

    薑錦茜當然是答應了。

    兩個人吃完，倒在包廂的沙發上。

    蘇花朝問：“你和程敘之，怎麽樣了啊？”

    一提到他的名字，薑錦茜眼裏就像是一整個夏日星空一樣，星光煜煜、閃閃發光。她抱著抱枕，聲音像是浸了蜜一樣甜：“我們兩個啊，已經是朋友了！”

    蘇花朝笑，“茜茜，你真那麽喜歡他嗎？”她擔憂的看向好友。

    薑錦茜點頭：“嗯，很喜歡，非常喜歡。”

    蘇花朝看著她那幅花癡樣，忍不住問：“追人很累吧？”

    “累啊。”薑錦茜歎了口氣，又說：“但也很快樂啊。”因為在通往程敘之的這條路上，她離終點越來越近。

    其實她和程敘之也就隻有兩種結果。

    “要麽我追到他，要麽別人追到他，反正我是不會放棄的！” 薑錦茜說，眼裏的光越來越亮。

    蘇花朝十分糾結，她其實很想告訴她一些事，可是……

    她咬咬牙，想到那個後果，決定還是不說。

    薑錦茜倒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喃喃道：“花朝啊，雖然有這兩種結果，可是我一想到他以後的女朋友不是我，就很難過。”

    “嗯。”

    “花朝，我一定要追到他！”薑錦茜語氣堅決堅定。

    蘇花朝莞爾：“嗯！我支持你！”

    她轉了轉眼珠子，說：“茜茜，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啊？哪兒？”

    蘇花朝從沙發上跳下來，拉著薑錦茜往外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

    薑錦茜是怎麽也想不到蘇花朝會帶她來護城河的。

    那天護城河的風很大，吹得她沒有紮起來的頭發在她臉上放肆飛舞，她手忙腳亂的從口袋裏拿出皮筋將頭發隨意綁了起來。

    護城河的對麵是鱗次櫛比的高樓，燈火嘹亮的大廈在河對岸與她兩兩相望。

    蘇花朝指著其中一棟說：“程敘之的公司在那，我哥的公司也在那兒。”

    “啊……”薑錦茜眯著眼看向那邊。

    蘇花朝趴在欄杆上，薑錦茜和她並排站著，兩個人眺望著那邊。

    薑錦茜看著遠處，護城河倒映著遠方的燈光，微波粼粼漾出淺淺微光，河上還有運作的遊船，遊船發出嘟嘟的氣鳴聲，這個城市似乎永遠不知疲憊，永遠熱鬧，永遠喧囂。

    蘇花朝拿出滴滴作響的手機，隨意回複了幾條短信之後便將手機放回口袋裏。

    薑錦茜仍舊保持那個姿勢看向遠處，她眯著眼，像是隻慵懶的貓。

    蘇花朝問：“你是不是見過程歡顏了？”

    “程歡顏？見過了！”薑錦茜問：“你和她很熟嗎？”

    蘇花朝說：“嗯，我挺喜歡她的。”

    薑錦茜也說：“我也挺喜歡她的。”

    蘇花朝拍了下她的肩，揶揄道：“那也挺好的，看起來你們姑嫂關係很融洽嘛！”

    姑嫂關係……什麽嘛……

    薑錦茜瞬間羞紅了臉，她支支吾吾道：“蘇花朝你別瞎說！”

    蘇花朝故作疑惑：“難不成你喜歡程敘之隻是說說的，不想嫁給他？”

    “才沒有！”薑錦茜立馬反駁。

    可要真說嫁給他……很羞恥……啊……

    蘇花朝見逗她逗得差不多了，要再逗下去，那臉估計紅的沒法見人了……她看了下時間，覺得也差不多了，拍拍她的肩，說：“我渴了，你幫我去買杯水好不好，我不想動。”

    薑錦茜問：“礦泉水還是飲料？”

    “礦泉水就行。”

    薑錦茜說好，又叮囑她：“你在這兒等著我啊，我馬上回來。”

    “好。”蘇花朝點頭，見她往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跑去，背影越來越小，她拿出手機，按下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怎麽了？”

    “你在哪兒呢，程敘之。”

    “護城河這邊，怎麽？”程敘之說話間還有鼓鼓的風吹來，他坐在護城河邊上的休息椅上，涼風瑟瑟，吹得他頭腦又清醒了幾分。

    “坐在老位置呐？”

    程敘之“嗯”了一聲，語氣倦倦，似乎並不太想搭理她了。

    蘇花朝得到回答之後往右邊看去，那裏擺著四五條休息椅，隻有一條有人坐著，並不太遠的距離，接著昏暗燈光，她能看到他側臉模糊輪廓。

    蘇花朝看著他，又看向不遠處的薑錦茜，覺得自己真的是……助攻小能手。

    她往馬路對麵走，趁薑錦茜還沒回來，馬上坐上自己的車開車走人。

    等薑錦茜回來，卻發現原先的位置處空無一人，她猶疑的看向四周，發現並沒有蘇花朝的身影。

    她慌亂的掏出手機來，給她撥電話。

    電話那端蘇花朝聲音明媚輕快：“我先回去了，茜茜，你在那兒好好逛逛！知道嗎？”

    “啊？”薑錦茜欲哭無淚，“你怎麽就回去了啊？”

    蘇花朝意味深長的說：“因為不合適啊。”

    她說完便掛了電話，電話那端的薑錦茜有些許的搞不清狀況。

    不合適？什麽不合適啊……

    好奇怪……

    薑錦茜捧著兩瓶水，她今天下午都在忙報告會的事，忙完又從學校趕來這邊和她吃飯，休息了沒多久就又到護城河這邊來，其實真的蠻累的。

    她往四周望了望，看到不遠處有休息椅，捧著水就往那邊走去。

    在她離最近的休息椅隻有幾步距離的時候，程敘之伸手捏了下鼻梁，準備回家。

    她抬頭，他轉身，四目相接的一瞬間，薑錦茜突然靈魂脫殼。

    她看著程敘之，有點始料未及。

    程敘之想著剛剛蘇花朝給自己打的電話，又想到薑錦茜出現在這裏，突然就猜到了蘇花朝的用意。

    畢竟麵前這人現在的反應，實在是……傻乎乎的……

    怎麽可能是她出的主意？

    程敘之歎了口氣，抬腿就走到她麵前。

    薑錦茜看他慢慢走向自己，兩個人離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他停在自己麵前，相隔不到一米的距離，薑錦茜終於回神，她含笑著看他：“你怎麽在這兒呢？”

    而他在她開口的同時也說了一句話：

    “怎麽看上去，這麽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