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風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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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死!!”王雲鬆大吼,牙齒還粘連著絲狀的紅色唾液,高舉起的bǐ shǒu,就這樣直直衝董漢驍捅了下來!

    董漢驍腰一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身後拿刀的抽出來,可雙方還未接觸,便聽“嘭!”的一聲悶響,王雲鬆的腦袋猛地一抖,就這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看時,南無正舉著一塊磚頭站在那裏,全身濕透,胳膊上和臉上都是剛剛摔下去弄出的淤青和口子。

    “哢嗒”磚頭落在地上摔成兩半,南無“呼哧、呼哧”地扶著牆喘了兩口氣,將董漢驍拉了起來,互相攙扶著走出了房間。

    “等等…”董漢驍擺擺,踉蹌幾步將不遠處地上的步槍給撿了起來,走回門口對著地上昏迷的王雲鬆便是一扣。

    “哢嚓”一聲,步槍沒子彈了。

    “媽的!”董漢驍虛弱地罵了一句,一把將步槍扔出走廊外,受了南無的攙扶,緩緩地下了樓。

    兩人均受傷不輕,董漢驍在王雲鬆的皮卡上搜尋了一番,找到一個醫療箱,可是裏麵隻有幾片止疼藥。

    ——找不到鑰匙,董漢驍搖搖頭,退出了車廂,這個情況下就算打著了火,他的膝蓋受傷,王雲鬆的腿也受了傷,根本開不了。

    “怎麽辦…現在,去哪兒?”南無淋著雨,努力抬著眼皮看著董漢驍,看得出他也快到極限了。

    “…”董漢驍低著腦袋關上車門,隨後抬起頭道:“你怎麽樣?能走路嗎”

    南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點了點頭。

    董漢驍胳膊肘擱在車上,擋雨的仍在微微顫抖著,上麵新添的傷口觸目驚心。

    “前頭有居民樓…先去裏頭看看吧…”他努力使聲音如常,可卻明顯缺了些底氣,整個人透著令人心虛的茫然。

    南無無言地扶過他,兩人一瘸一拐地衝大門走了出去,融入進這場暴雨之。

    …

    天無絕人之路,他們成功地偷了一輛輪摩托,後頭加了頂,人能在裏頭休息。

    南無費了好大的勁爬進後頭,就在屁股坐下的一瞬間,他突然“嘶”地一聲彈了起來,捂著後背,表情極其痛苦。

    董漢驍慌忙下了座位,伏到他身旁,這才發現南無的後脊柱竟然凸出來了一塊。

    幾秒的功夫,南無的臉色便如同白蠟一般,出了一頭的虛汗,董漢驍不敢耽擱,馬上用衣服把他固定住,然後坐回駕駛座上發動了輪。

    所有的錢都放在紋身店裏,眼下必須盡快把南無送醫,不然…

    董漢驍喘著粗氣,將輪開出巷子,隨後將車把扭到最底。

    就在他即將駛出這條路時,隻聽身後一陣震耳欲聾的油門聲——那輛綠色皮卡竟然又開了出來!

    媽的,屬蟑螂的嗎,董漢驍努力咽下一口口水,回過頭,拚盡全力把輪拐到大路上,好在路上車子很少,他得以迅速將速度提到最快。

    輪子濺起水花的聲音響徹耳邊,冰冷的雨水就這樣拍打在董漢驍的身上,才這麽一會上便已不見血色。

    皮卡“轟”地一聲提了速度,如同凶神一般直直撞來,董漢驍看了一眼沾滿了水的後視鏡,隻見到一團深色的物體正迅速接近,腎上腺素迅速飆升,身上的一切疼痛好似都失了效似的,輕按刹車,後輪“嗤”地一聲,隨著車把猛地拐過了方向,直直衝著大路左邊的小路奔去。

    皮卡差點就開過了頭,隻得猛踩刹車,可地上沾滿了雨水,就這樣在路上失控地飄了兩下,直接將路央的路燈杆“邦”的一聲攔腰折斷。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伴隨著路燈杆敲擊在地的碰撞聲聲,路邊有市民舉起了diàn huà,皮卡沒有絲毫猶豫,重新發動向左側的支路開去。

    這條支路在間部分又分成兩條更窄的小道,董漢驍在拐進去之前伸頭向後看了一眼,卻正好見到皮卡開進來,大罵著猛擰油門,直直衝進了右側的小道。

    兩邊均是攤位,因為台風的緣故都空著,可桌子卻仍擺在原地,更別說那些縱橫交錯的太陽傘了,董漢驍駕駛著摩托吃力地躲避著,而皮卡則後來居上,因為它完全沒有躲避,而是將擋在眼前的一切全部撞翻。

    在一連串複雜的碰撞響聲之,皮卡即將撞到輪的尾巴,卻見輪車靈活地一閃,“嗤”的一聲,直接從一個攤位間隙穿到了左側的人行道上。

    人行道上不時有石頭包圍起來的綠化欄,皮卡上不去,隻得繼續一路向前撞,帶起漫天的水花與木板碎屑,背後已是一片狼藉。

    董漢驍在人行道上一邊開一邊看有沒有其他出路,可惜並沒有,隻得咬牙繼續向前開,人行道上停放了很多摩托自行車之類,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就在追逐進入白熱化時,小道一拐,前方卻猛然出現了出口,董漢驍避閃不及,直接撞斷了前方幾根竹子做的腳架,整個摩托飛出人行道的台階,短暫的騰空之後,“嘎吱”一聲落在主幹道上。

    尚未停穩,便聽“唰——”的一聲,董漢驍隻看到一道陰影迅速由遠及近,旋即“嘭!”的一聲撞在了輪車最前頭的輪子上,伴隨著金屬變形碎裂的聲音,輪車瞬間一歪,輪子直接被撞飛,董漢驍則被巨大的撕扯力量甩出了座位。

    一陣天旋地轉,董漢驍猛地摔落在地,在路上的泥水裏滾了兩圈才停。

    那輛私家車右燈罩的碎片散落一地,停了幾秒,然後繼續向前開走了。

    綠色皮卡接踵而至,隻聽“咣!”地一聲,輪車歪斜的後廂直接被撞得離了地,南無的上身就這樣被甩了出來,隨著旋轉正好被壓在下頭,整個胳膊都被鐵皮剪切,飛了好幾米才落下,隔這麽遠都能看見飛濺出來的鮮血。

    浩大迷蒙的雨幕,董漢驍絕望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可卻連動動指的力氣都沒有。

    “哢”的一聲響,綠色皮卡的車門打開了,王雲鬆差點沒抓住車門整個人從車上翻下來,隻見他撐住膝蓋,用盡全力向董漢驍邁出了一步。

    董漢驍躺在路邊的積水間,半張臉沒在水裏,此刻他隻感覺眼前發白,周圍好似有亮光降臨…

    他看到翁雅,身子周遭環繞著溫暖的風。

    但隨即,他強迫自己轉動眼球,盯向前方南無那支離破碎的屍體。

    眼前的一切又重新變得無比踏實、陰暗而寒冷。

    “——!”他痛苦的嘶吼,整個人也回過神來。

    咬住牙抬起頭,卻看到王雲鬆正在回到皮卡上,隨著耳朵恢複知覺,他也終於辨認出腦袋裏那蜂鳴一般的叫聲來自於何。

    是響徹天際的警笛。

    綠色皮卡奪路而逃,讓出了眼前的視野,遠處一輛警車正疾馳而來,在被雨水拍打的漆黑路麵上,紅藍相間的光芒十分晃眼。

    董漢驍想爬起身,可卻猛地一僵,所有痛覺都仿佛瞬間從身體各處順著樞神經躥升到了腦海之,車禍般一個個地撞在一起——

    這種痛楚甚至都不能用語言來形容,董漢驍直接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

    窗外一片近黑的深綠色,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種植物的葉子,被漫天的雨水拍打著,聽久了讓人有些厭煩。

    王雲鬆靠在牆角的凳子上坐著,正抱著胸看著牆上貼的宣傳材料。

    辦公室陰暗極了,身後的幾個人正圍在一起,討論著前段日子那起撞人案。

    一個富二dài kāi著跑車撞倒了一個啞巴老太太,老人的獨子四十二歲,好死不死正好在富二代父親的公司裏上班。

    老人變成了植物人,私下應當是談了條件或是什麽,反正獨子沒有起訴。

    可是這件事卻不知怎麽被傳上了網,標題是富二代撞倒老人,因父親關係逃脫罪責。

    公安的形象就這樣被拉了下去,事情鬧大了,一套兜兜轉轉下來,獨子的工作丟了,房子賣了,老人也死了。

    接下來輿論轉了倒向,開始罵獨子不孝,到後來聽說他走在大街上都會被人認出來,最後,在鋪天蓋地的指責聲,他跳樓了。

    王雲鬆就這樣看著牆壁,聽著背後喋喋不休的爭論,然後直起了身,走到更衣室換下了警服,穿上了那件黑色的皮夾克。

    鞋跟敲在瓷磚地板上的聲音在安靜的長廊十分響亮,頭頂亮著一豎條的長燈,燈光從頭頂的碎發上打下來,使他的額頭覆上一片陰影。

    他從hòu mén走出去,來到一處巷子,一輛重型黑色摩托正停在那裏。

    他跨上摩托,戴上頭盔,一邊扣上扣子,一邊掏出,打開定位ruǎn jiàn。

    那個富二代姓徐,現在離他十公裏遠。

    勁風從頭盔旁劃過,鼓噪著滔天的引擎轟鳴,王雲鬆疾馳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路燈陰明不定,在地上投出一個個昏暗的光環。

    他一路穿行而過,每次從光芒衝進黑暗時,連車帶人便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待到下一個光圈時才猛然出現。

    在人群的簇擁,紅著臉的徐公子走了出來,指上套著他那串車鑰匙,摟著一個xìng gǎn的年輕女子,在郊外空曠的路上大聲吵嚷著,不時還接過身旁的人遞過來的白色煙卷,滿足地吸上一口。

    “轟轟轟——”黑色摩托猛地出現,凶神般疾馳而來,車上的人正高舉著一隻撬棍,還未待年輕人們緩過神,徐公子便已倒在路,太陽穴上被狠準地砸了一道口子,整個人正在不停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