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古老的導尿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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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的視線中闖進喬治衝過來的身影,他抬起雙手朝魯古姆斯扼住我的衣領的手臂猛地向上格去,瞬時魯古姆斯撒開手,我從半空中摔落至不平整的泥巴地,臀部砸得生疼。掙紮著站起來,眼前魯古姆斯已經和喬治扭打成一團。

    魯古姆斯身材足有190公分,比起喬治要高出半個頭,他在盛怒中,又加上依莉絲的刺激,出拳特別的凶猛而快。喬治的身手相反卻有些笨拙,幾分鍾內挨了幾記拳頭。我膽顫心驚,瞧著床上躺著的氣弱遊絲的依莉絲,想要讓她阻止狂怒的魯古姆斯,但她隻是吐著氣說不出話來。

    安第納酋長,你快讓魯古姆斯停手吧。”我趕緊向安第納求援。

    安第納冷著臉,道:“魯古姆斯,你別鬧了,依莉絲還沒死。”

    魯古姆斯並沒有聽見他的話,反而打得更起勁,狹小的屋內喬治閃躲不開,右臉頰著實又挨了一拳。我越看越急,瞧見旁邊有個小木凳,趕緊順手拾起來朝魯古姆斯的頭部扔過去。隻聽碰的一聲,木凳剛好打在他的腦門頓時鮮血如注。

    這下把他徹底惹怒,他瞪著血紅的眼珠以惡虎撲食之勢大吼地向我撲過來,嘴裏道:“該死的中國女人,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魯古姆斯,你還聽不聽我的話。”安第納可能覺得酋長的麵子被魯古姆斯撥了不爽,便搶先幾步攔到我的前麵,不料魯古姆斯已經急瘋了,伸手一掌擊在他的鼻梁,兩條血流便湧了出來。

    諾,你快點走。”喬治大聲招呼我快走。

    我站在床前走也不能,站也不能,魯古姆斯已經陷進瘋狂中,什麽意外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此時魯古姆斯似乎已經不能分辨出他麵前的是安第納,他抓住安第納的身體竟然舉過頭頂。我幾乎要嚇壞,看魯古姆斯的樣子是要把安第納給扔出去,但是年邁的安第納如何禁得起這一扔之勢,他這把老骨頭還不報銷掉。

    屋裏已經沒有可阻止魯古姆斯的東西,我心急火燎,忽然魯古姆斯雙手朝外一撒,便見安第納的身體筆直飛了出去。眼看就要撞到厚實的牆壁,喬治卻突然從左側一躍而起,在空中他艱難扭轉過身體接住迎麵而來的安第納,然後兩人雙雙跌落地麵。

    魯古姆斯嘿嘿冷笑,操起拳頭逼上前,我情急生智:“依莉絲她有救,她不會死。”

    這短短的幾個字就像是神丹妙藥安撫了魯古姆斯狂亂的內心,他放下駭人的大拳頭僵硬地轉過頭麵對我,被鮮血覆蓋的臉猙獰得可怕,他癡癡的道:“你說的是真的嗎?依莉絲不會死?她還有救?”

    奶奶的,我心裏大罵魯古姆斯,你老婆沒救就要我們的命,你他媽的去死好了。雖然我心裏也怒極,但目前也隻能先安撫魯古姆斯,道:“有救。”

    魯古姆斯終於鎮靜下來恢複如常,他奔到床前抱著依莉絲嗚嗚地哭,我趁這個機會忙把安第納扶起來,安第納鼻子仍在出血,早沒有酋長冷酷威嚴的架勢,我看著便覺得解了氣。

    你快給我老婆治病,她很痛。”魯古姆斯大聲地衝我喊。

    我無奈地走了過去,其實剛才也隻是情急下的言語,雖然知道依莉絲所患的疾病,也知道如何治療,但是卻沒有治療的器械和藥物,這讓我如何下手呢。我真想伸出雙手狠狠地抓自己的頭發,誰讓自己不顧後果地亂說話。

    依莉絲是懷孕導致的尿瀦留,所以才腹脹疼痛,因此要先給她進行導尿。”

    那就先導尿,你看,依莉絲已經痛得受不了。”魯古姆斯殷切地看著我,他見我不動又催道:“快啊,先導尿”

    我望著他說話張大的嘴唇,白白的牙齒上粘著一片綠色的東西,我眼尖看出來,那是片蔥花。“魯古姆斯,有蔥嗎?你拿幾根蔥來。”我大喜過望,同時又惱怒自己,怎麽把咱中國流傳最早的簡易導尿術給忘記了,唐代孫思邈曾在備急千金藥方膀胱腑中詳細記述過這種導尿的方法,該死的我居然沒想起來。

    魯古姆斯雖然不解我要蔥的用意,但還是十分順從地同意了。很快地魯古姆斯拿來一把洗淨的蔥放到我的手中,我看了看,這把蔥長短粗細不一,但是已經基本達到我的要求。

    喬治,你先送安第納酋長回家休息。”因為給依莉絲導尿不方便有其他男人在場,我便想支走喬治和安第納。

    諾”

    我阻止了喬治,明白他擔心我,但是此刻他留在此處也於事無補,再說隻要我能緩解依莉絲的病情,料得魯古姆斯也不會為難我。喬治終於點頭,附在我耳邊仍囑咐我小心。“諾,我先送安第納酋長回家,然後在屋外等你,有什麽事就大聲叫我的名字,我會隨時進來救你。”

    我答應下來,目送他扶著驚魂未定的安第納出去,這廂魯古姆斯早就等待不及,幾次不耐煩催促。我也不敢再耽擱下去,吩咐魯古姆斯脫掉依莉絲的長裙和底褲,掌燈站在旁邊。依莉絲的腹部比之先前更為鼓脹,輕壓膀胱後尿道口有少許澄黃的尿液滲出,估計依莉絲的膀胱至少瀦留數千毫升的尿液,如果再這樣拖延下去膀胱遲早會破裂。

    你去拿盆水來我洗手。”雖然此時不能講究嚴格的無菌操作,但少不得還是要做些簡單的清潔工作。

    洗淨雙手後,我將蔥掐去兩頭,留下當中十幾分公長的蔥管,分開依莉絲浮腫的雙腿使尿道口清晰地暴露。我右手持著蔥管的前端五分之一處,對準依莉絲的尿道口插進去,但是這蔥管實在太軟,我怎麽也無法插進去。哎,前人雖然教了方法,可我卻沒有操作實戰的經驗,紙上談兵終究不行。

    當然我也不能放棄,既然唐代的大醫學家孫思邈發明蔥管導尿術,那麽就一定有存在的可能,而我隻是沒有掌握到正確的操作方法。

    一位癃閉症的病人找到孫思邈請他治病,孫思邈打量這個病人腹脹如鼓,痛苦呻吟不止,便想尿流不出來應該是排尿口不靈,膀胱盛不下太多的尿,吃藥恐怕來不及,如果能從尿道插進一根管子也許尿就能排出來。但是尿道口狹窄,到哪裏去找又細又軟能插進尿道的管子呢。孫思邈正在為難,此時鄰居家的小孩子拿著一根蔥管吹氣玩,頓時孫思邈醍醐頓開。他找來一根細蔥切下尖頭,小心翼翼地插入病人的尿道,像小孩子一樣鼓氣用勁一吹,果然病人的尿液從蔥管裏流了出來,因此病人的病也由此痊愈了。

    孫思邈發明的蔥管導尿術,這比1860年法國拿力敦發明橡皮管導尿要早1200多年。

    我想當時孫思邈也未必是一次成功,他也一定是經過多次才成功地實施蔥管導尿,今日我所遇到的困難都是1000多年孫思邈所麵臨的。隻要我有耐心一定會成功,而且這還關乎到一條人命的問題,容不得我有半絲的氣餒和懈怠。

    手裏的蔥大部分在未插進依莉絲的尿道口便折損,在一旁的魯古姆斯又開始不鎮定起來,他大吼大叫地,幾次想要掄起拳頭揍我。我顧不得理睬他,繼續忙碌地實踐蔥管導尿,屋外有人輕輕的咳嗽,我聽出來那是喬治,因此我更加放心,心無旁騖,如果魯古姆斯想要對我不利,喬治會衝進來救我,我不用擔心。

    隻剩下最後一根蔥管,我漸漸地摸索出一些經驗,囑咐依莉絲盡量呼氣放鬆並像排小便那樣最大可能暴露出尿道口。我將這根蔥的一頭斜著掐下使保留一個斜切麵,避免圓頭的蔥管在還未進入狹窄的尿道便已折斷。分開兩側,我持著蔥管的斜切麵往露出的尿道口插去,這次蔥管的斜麵較容易進入尿道口,隨後蔥管又進去了5公分。

    這個插入深度已經足夠,我蹲下身用嘴含著另一頭的蔥管鼓腮吹氣,待吹了會便感覺手中所托蔥管有熱流湧出便趕緊鬆嘴,隻見清亮的尿液沿著蔥管緩緩流下。洗手的盆子就放在腳邊,我拿了起來盛接依莉絲排出的尿液。

    估計排出大約1000毫升左右的尿液,我遂取下蔥管詢問依莉絲:“現在感覺如何?”

    好些了,沒那麽痛,但還是脹。”

    我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盆子道:“依莉絲,你膀胱裏的尿液沒有完全放完,如果全部放完會使你休克昏迷。現在導尿隻能是減輕你腹痛的症狀,如果要徹底治愈還需要一些藥。”

    謝謝。”

    依莉絲。”魯古姆斯高興地跪到床前,用自己的臉去觸碰依莉絲的麵頰,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我看得眼紅,心想啥時候也能遇上個像魯古姆斯一樣對老婆好的男人,忽然想到一直守在窗外的喬治我趕緊走了出去,屋外喬治正緊張地把耳朵貼在牆壁傾聽聲音呢。

    我們去了安第納的家中,瓦他馬主席和他帶來的人也在這裏等候,看見我進來大家都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爭相詢問。我沒有隱瞞,將目前的情況講了一遍,一時大家都陷入沉思。

    確實像黃芪、人參、甘草等在中國走向餐桌煲湯煲粥用的藥材,在遠隔千山萬水外的塞拉利昂卻是十分罕見,由於地理環境和溫度的限製,補中益氣湯所需要的中草藥無法在炎熱多雨的環境裏生長,在塞拉利昂要想找到這些藥材無異是難如登天。

    僅僅導尿不行嗎?”說話的是安第納。

    我搖搖頭,道:“導尿隻是輔助治療,能減輕症狀卻不能根治,時間長了病人泌尿係統會感染。依莉絲是氣血虛弱,我們要根據這個病因對症治療她才能徹底治愈。”

    那怎麽辦呢?哪裏才能找到這些藥。”

    我想了半天,道:“目前也許還有一線希望,我說的這些藥中國人喜歡用來煲湯煲粥,因此隻要找到在塞拉利昂居住的中國人或許會有。對,我們可以找中餐館。”

    諾,博城地區沒有中餐館,如果要找中餐館我們隻有回弗裏敦。”喬治提醒我。

    我又沉默了,從蒙蓋巴到弗裏敦騎車最少也要一周時間,來回就是兩周,不能肯定兩周內依莉絲的病情不會惡化。“瓦他馬主席,蒙蓋巴有出租車嗎?”如果乘汽車,一天便能來回

    有,但是從蒙蓋巴到弗裏敦有幾百公裏,坐出租車費用不會便宜。”

    費用我出,隻要有出租車就行。”

    瓦他馬讚許地拍著我的肩。

    事不宜遲,我和喬治現在就去弗裏敦。”

    不行。”安第納沉著臉走過來,他看著我道:“你們偷窺srs的事還沒有了結,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會借此機會逃走,所以你們兩個當中必須有一個人留下來。”

    瓦他馬氣得吹胡子,罵道:“安第納,你太過份了。”

    我十分無語,本來好心好意地出錢出力去找藥材,竟料被人誤解,這種滋味還真不舒服,但想想誤解我們的人是安第納也就釋然。看著屋中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頭搓拳摩掌,我趕緊攔在中間道:“安第納酋長,我留下來,讓喬治去弗裏敦。”

    不行,我留下來,諾去弗裏敦。”喬治神色嚴肅。

    我白了喬治一眼,沒好氣道:“喂,喬治你是不是想累死我,這麽奔波的事情讓我一個女人去做,再說依莉絲還需要我隨時診治。”

    別爭了。”瓦他馬不禁搖頭,道:“我看讓諾去弗裏敦合適,畢竟你是中國人容易交流,而且那些藥材也隻有你認識。”

    喬治笑起來。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我連夜坐出租車去弗裏敦,喬治作為人質繼續扣留在索西烏村。臨行前我又去魯古姆斯家,這時依莉絲麵色好轉,在魯古姆斯的扶持下喝了幾口水,我再次為她進行一次導尿,排出1000毫升的尿液。

    末了,我囑咐依莉絲抬起雙腳這樣能減輕胎兒壓迫膀胱,又教魯古姆斯用蔥熱炒後包在毛巾中外敷依莉絲的腹部促進排尿。

    出得門來,有什麽東西落在我仰起的麵頰,微微的冰涼,我伸手摸了摸,那裏有些濕。不等我醒悟過來,耳畔轟然一聲仿佛大山坍塌的雷響,緊接一道蜿蜒的火蛇自青黑的夜空凶猛地劈下來,正好劈中前麵的一棵木棉樹,那棵巍然挺拔的木棉樹便從樹幹的地方斷裂傾倒下來。

    瞬間大雨傾盆。

    諾,我知道你的用意,所以我又豈能讓你獨自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不管能否找到藥,你都不要回來。”喬治伸出手抱住我的腰,滿是雨的冰冷麵頰貼著我的發絲,他悅耳的聲音在耳畔繚繞。“我最好的朋友,回到中國去,那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