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蕭辰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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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蕭桓醒過神,看向小和尚得意的笑容,和挑釁似得的眉眼,不禁啞然,這小和尚到底還是個孩子心性。

    想到這,蕭桓又輕歎一聲,自己也左右不過十六歲,就相貌而言,在別人眼中,其實自己也是個孩子,不過,他卻不能再無憂無慮的活著。

    當年蕭辰逼著自己修行,自己早就不恨他了,那一次,他半夜驚醒,親眼看著那個變態狂魔一般的蕭辰,映著燭光的臉上蒼老了許多,不像一個中年的悍將,更像是一個遲暮的老者。

    當時蕭辰手中就抱著一個玉鐲,喃喃自語:

    “孩他娘啊!我知道你心疼桓兒,但是我不能不這麽逼他啊,他若是無能,那真的隻有死路一條,我蕭家滿門忠烈,先祖更是受周王室知遇大恩,方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但是如今蕭家,卻成為了周王室的眼中釘肉中刺,時時刻刻想要除之而後快,公孫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做人當以忠義為先,我不能啊!所以我隻能逼咱們的兒子,哪怕未來離開周王室就是了,等他強大起來,天下之大,哪裏又是他去不得的?”

    昏黃的燭火下,如刀削一般堅毅的蕭辰,臉上居然劃過了兩行晶瑩,靜靜的握著那一方玉鐲,雙眼中的柔情,更是震撼了蕭桓那小小的心靈。

    從那時候起,蕭桓就恨不起來了,哪怕蕭辰用更變態的方式折磨著自己,他就是恨不起來了,有的隻有一股他自己壓根不想承認的心疼,所以,他拚命的修行,打熬身子。

    後來玩命的廝殺,震動漠北,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拚,為了向蕭辰證明嗎?他不想承認,也不願承認。

    蕭桓在世人看來,那就是個弑殺的主子,若是蕭桓不弑殺,那麽那些年在漠北沒事就摩擦大戰的幾國邊軍,怎會一遇蕭桓的大旗那便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

    甚至那殺人的名頭,都要比他屠了一國的老爹,還要凶殘,還要讓人敬畏呢?

    但是要是蕭桓說他不喜歡殺人,更不願意打仗,想必所有人都要對此嗤之以鼻吧,也隻有蕭桓自己明白,自己多凶殘一分,那蕭辰身上的目光就要少上一分,畢竟不再年輕了,用他的話說,好歹讓他享受個安靜的晚年不是。

    其實這些日子不在漠北,蕭桓雖然討厭這種江湖習氣,但是內心裏麵,確實對這種沒有太多血腥,應該說,不需要自己沾染太多血腥的日子有著那麽幾分眷戀。

    仗劍江湖,何況還有一個絕世美人的夢雪相伴左右,想來若不是有著蕭家少主公的身份,這樣的浪跡天涯,雙宿雙飛的日子,才是蕭桓最想要的生活。

    可是他不能啊,他要是浪跡天涯了,蕭辰該怎麽辦呢?等到有一天,蕭辰不再是那個力拔山氣蓋世的蕭大將軍,不知道在何處再崛起一個滅國猛將,那蕭辰便是這些後來莽夫最好的墊腳石了。

    莽夫?是的,蕭桓向來這麽看蕭辰,一個知道殺人的莽夫,所以他不喜歡殺人,他覺得蕭辰勇則勇已,就是有點太死性了。

    否則就憑蕭辰的實力,又怎會對那北邊朝廷的指手畫腳,還心有忌憚?即便不造反,也要讓那做夢都想取他父子二人項上人頭的周王陛下知道,漠北蕭家,敬你,你是周王,不敬你,你連個屁都不是。

    這就是從公孫師傅哪兒學來的霸道。

    “公子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上官語看著發愣的蕭桓,在他的眼前揮了揮手嫩白的玉手,蕭桓輕輕一笑,感慨一句:

    “昨晚就聽上官小姐說著璿璣樓的神奇,今日一見,還當真是讓人驚歎啊,這些鬼斧神工,造型怪異的東西,我是壓根就叫不出名字啊!”

    蕭桓順手拿起一個巧妙咬合的夾子,長長的把手,短短的夾子嘴,還有一個另外一個表麵坑窪不平,看著卻鋒利無比的刀具。

    “公子,慢慢來,這些可都是我墨門前輩們,一點一點摸索出來的工具,就你手上的那個,叫鶴嘴鉗,這是一位墨門前輩根據剪刀和仙鶴的形態造出來的,這鉗子,莫要看他怪異,鋒口更是不鋒利,但是確實切金斷玉的好手。”

    上官語說著話,便接過蕭桓手中的鶴嘴鉗,順手在麵前的石台上拿起一個手指粗細的鐵棍,放在鶴嘴鉗的短口刀鋒出。

    然後便不發出一點聲音的,瞬間斷為兩截,那斷裂處更是平整光滑,這一個凡鐵打造的物件,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這不禁讓蕭桓對這石室中其他大大小小,琳琅滿目的數百件工具,充滿了興趣。

    在上官語的一番介紹下,蕭桓倒是認真的學習起來,一旁的空染小和尚,則絲毫興趣沒有,手中的金剛菩提子,不停的轉動著,卻沒有打擾了蕭桓二人的學習……

    ……

    邯都,安國公府邸。

    這是原本的安慶公王府,被趙文王直接送給了趙華琛,昔日的“安慶公府”,隻是改了一個字,變成了“安國公府”。

    這一個字的變化,卻直接是讓趙國三大公爵,變成了兩位,此時的趙華琛和趙遠之相對而坐,二人麵前棋盤上的黑白二子,犬牙呲互,戰鬥到了關鍵時刻。

    主仆二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黑白二子的最前線。

    趙華琛麵色嚴肅,額頭上,幾乎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兩指之間夾住的黑子,在棋盤上幾番徘徊,卻遲遲不肯落下。

    而趙遠之,依舊的風輕雲淡,處事不驚,這世上似乎就沒有什麽事情能真正的讓他上心,永遠都是一副眯著眼睛,睡不醒的樣子。

    時間緩緩的流逝,趙華琛依舊不肯將手中的黑子落下,趙遠之也不著急,雙眼望著棋盤,仿佛看到的不是一盤棋,至於這棋局在他眼中到底是什麽?恐怕隻有他自己知曉了。

    “遠之啊!你這一步步是要將本王逼上絕路啊!這一子落下,便要被你單刀屠龍頭了。”

    趙華琛捏著棋子的手已經有些微微顫抖了,與趙遠之對弈十幾載,從未有今天這般敗局,這王者的龍頭,如何能被屠殺?

    如今擺在他麵前的已經不是一盤縱橫十九道了,是他趙華琛的氣數,是他安國公的命途,自從奪嫡大戰落下,趙文王急於集權,對他——這個手握趙國最強精銳的安國公難道真就沒有半點忌諱?

    還有那心機深沉的藍玉公主——現在的玉後,這樣的一個女子,居然有著這樣的底牌和後手,到了今天他趙華琛才知道,公子華最大的依仗不是他這個親舅舅,而是那位被他當麵拒婚的藍玉公主,這場謀劃,這二人居然騙過了所有人。

    如今整個邯都盡在趙文王掌控之中,他又怎麽會將自己就這麽放回去,有著北周蕭家的前車之鑒,即便自己沒有那樣的野心,他趙文王恐怕也不會讓自己在邯都城睡不著覺吧。

    安國公不是傻子,從他請辭輔政之位,說是要回到當陽,永鎮趙氏邊關,被趙文王直接否決,說什麽:“寡人新繼大位,邯都還需仰仗王叔,王叔放心,當陽寡人絕不派人接任,待邯都穩妥,再讓王叔回去當陽。”

    這等冠冕堂皇的話,再安國公耳中,又豈會聽不出味道……